一天時間,匆匆過去.
神隱之路的另一個角落,縮小成巴掌大的乾坤方舟化為一個小小的點,在空中飄蕩著.
乾坤方舟之中,古皇披頭散發,目光複雜,看著偌大漆黑空無一物的神隱之路,良久不語.
面前,是一副透明的晶石棺木,玉寒安詳的躺在其中,早已經氣絕.
古皇手中捏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絲線,淡淡的銀色,十分玄妙的模樣.
孟凡走入這座浩瀚如皇宮的船艙,雙手背在身後,一步步走到了古皇身旁,輕輕拍了下古皇的肩膀.
"身為我的血脈,真是巨大的不幸."古皇沙啞道:"當玉寒稍微成長起來,便知道她的父親是萬域第一尊霸主,是萬域最冷血無情之輩,是一個名字就足以震懾諸多神王的存在,所以玉寒只能拼盡全力的向前踏步,為了不辜負古皇之血四個字,天家無骨肉親情,玉寒便從未享受過任何身為女兒的幸福."
孟凡看著棺木好像安詳睡去的玉寒,輕聲道:"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女兒,丫頭還懵懂的很,叫我叔叔,卻想要施展她那稚嫩的透骨偷心手段來迷離我的神智,她和妞妞一樣,都在成長,這一場波折,終于讓她成為了堅強的神王."
"是啊,很稚嫩……"古皇輕笑著,這笑容中卻有難以言喻的心酸."和我們相比,孩子們都很稚嫩,也很弱小……就這樣的隕落了."
"整個古神朝都已經加入了暗盟,所以現在玉寒有兩個選擇,其一,入住英靈殿."孟凡轉過身,面向古皇."其二,複活."
古皇一愣.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孟凡,眉頭幾次皺起又舒展開,似乎根本不能了解"複活"二字的含義.
唰啦!
一道靈巧的身影忽然飛入船艙,落在了晶石棺木上,卻是一頭毛發稀疏穿著荒獸皮毛的猴子,好奇的看著玉寒的尸首,詫異道:"哎呦喂,好美的姑娘,咋就這麼死了呢,可惜了,可惜了啊……白白淨淨的."
古皇的目光一時被這猴子吸引,一瞬間有些失神,只覺得這猴子似曾相識,卻實在想不出在哪里見過.
"老爹……不是,天星,你又亂跑!"一聲無奈的喊叫,小猴急忙忙沖進了船艙,見到古皇和孟凡都是一愣,這兩個曾經的萬域霸主齊聚一堂,任何曾經的萬域之人都會感覺到三分壓迫,不過小猴畢竟已經是踏入了神王一列,很快就回過神來,恭敬道:"孟叔,古皇大人."
孟凡笑道:"小猴,你已經是我暗盟的地星天王,不要總是這麼拘謹."
"天星……"古皇咂摸了一下,再看那毛發稀疏的猴子,目光之中閃過一道道不敢置信的光芒,猛然喝道:"神猴天星!"
猴子蹲在棺木上,伸手撓了撓下巴,一臉搞怪道:"老頭兒,看你披頭散發還有一股王霸之氣,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咋個?你也認識我?神猴天星這名字是他們起的,我才不喜歡,我長得這麼俊,我想叫美猴王."
古皇根本無視小巧的天星,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孟凡:"你已經能夠逆轉生死!"
聽到這句話,孟凡心中有一絲落寞,不由得想起了那被中央大帝強行複刻出來,與姐姐一般無二的小女孩,輕輕搖頭:"天道也許都不能逆轉生死,我當然做不到,不過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便可以肉白骨,生死人."
古皇刹那間便反應過來,低頭看向指尖那一縷銀色的絲線.
當黑死之氣凝聚成的長矛刺穿了玉寒嬌嫩的身軀,她元氣被腐蝕,肉身也消亡,神魂更是快速的四分五裂,消弭于天地.
卻有一人,在最關鍵的時刻聚斂了所有消散的神魂.
正是執掌心意神念的玲瓏心尊.
"神猴的神魂破碎的嚴重,留下的只是殘存的一小部分,也複活了,玉寒的神魂卻是幾乎完好無損,九成九都在,執掌心意,參透神魂,玲瓏心尊的手段好生厲害."孟凡說話之間,目光也落在了古皇手中的神魂上."讓她徹底的身死道消,入住英靈殿,還是複活,由你選擇,我知道,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我不催你."
言罷,孟凡抓起小小天星扛在脖子上,向船艙外走去.
複活,還是讓致愛之人徹底的死亡,這對于孟凡來說,是很容易的選擇.
但對于古皇來說,無疑是太艱難的選擇.
孟凡一步步走遠.
古皇開了口.
"牽絆,便是負擔,孟凡,你牽絆無數,便成了你致命的弱點,所以丟了萬域,所以死了許多暗盟英傑,在過去,玉寒也許永遠不會成為我的牽絆和負擔,但她死了一次之後,便是我永遠無法忽略的人,是我至親的血肉."
孟凡站住了腳步,沒有回頭,背對著古皇道:"是啊,可我沒有後悔過.玉寒如果徹底的身死道消,古皇就還是那個貫穿萬域古今霸道冷峻的古皇,沒有任何弱點的古皇,若複活了玉寒,她對于你,就像是妞妞對于我,以前你沒有經曆過這等生死離別,現在經曆了,你便不能輕易割舍,如果有朝一日,你面臨和我相同的抉擇,你也會丟了萬域吧."
古皇輕輕拿捏著手中的神魂,眼中,忽然流出淚水.
"白發人不該送黑發人……"
"有了牽掛,沾染因果."孟凡轉過身:"古皇,你要想好."
古皇抬起頭,看向棺木,忽然眼神清晰了,說道:"孟凡,雖然我看不懂,但我知道你已經踏入了一個和我們完全不同的境界,也許你已經看透了世間太多的謎團,我想知道,這宇宙洪荒為何生出我們這些逆天的神王,霸道萬年,狂驕不減,所為的是不惜一切跳脫出天道,哪怕舍棄了所愛.還是死死守護自己所擁有和珍惜的,然後苟且的活在這天道下?"
孟凡稍微思考,卻發現找不到問題的答案,淡然道:"這個問題,當不久之後萬域的諸天之源開啟,你我一同踏入諸天之源的時候,自己去找出答案吧."
古皇眯起雙眼:"一次闖入萬域便險些讓整個暗盟覆滅,如今你已經救出了所有暗盟之人,難道還想,還要,還敢再踏足萬域?"
"就像云飛揚說的,有何不敢."孟凡笑道:"暗盟一門,膽大妄為的不是只有一個孟凡."
"暗盟一門……"古皇看著孟凡的背影,顫抖著伸出手,將那神魂舉到空中:"孟凡,我不想孤身一人苟活到下一個紀元."
孟凡伸手撩起小小天星那條在自己眼前晃蕩的尾巴,伸手接過了玉寒的神魂.
到底是守護並珍惜擁有的一切是苟活,還是孤獨的萬古長存才是苟活?
古皇默默看著孟凡走向棺木,他的神色是如此的複雜.
這尊道心堅定而氣魄千鈞的萬域第一代霸主,忽然陷入了沉思,開始懷疑自己秉承了數十萬年的大道.
但此時此刻,他看著孟凡,卻再不是像曾經一樣,無法理解這樣一尊頂尖的神王為何甘願承受如此多的牽絆,他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