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眾生都不自由.
只要活在天道之下,受到無窮的法則,秩序,大道真意的束縛,就不是自由的.
既然不自由,那麼苟活,也是一種選擇.
太一道人心中的恐懼,開始滋生,然後無限的蔓延.
創世神的一句話,如天道意志一般能夠打下思維烙印,同樣的,創世神也能給出一個永生的承諾,正如取下所有神王頭頂劫難的天道意志.
太一道人忍不住的向後退去.
一步步的退走.
宇宙洪荒間,神王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在紀元大劫前,神王便被分明的分為兩類,願意苟活的,與自由生長,不願意臣服在天道之下的.
太一道人,是絕對不會臣服于某一種意志,進而喪失自己思維的.
"站住……"
創世神的身軀中,又傳出了聲音.
此話一出,本來正在緩緩後退的太一道人,忽然間神色有些彷徨,嘴唇微微抖動,眼神,也在閃爍,這一刻,哪里還是那個曾經叱咤諸天萬界的神隱巨頭,模樣,完全像是一個走丟了的小孩子般無助.
他的心神,本是一座堅固的城,此刻,這座城,卻在緩慢的坍塌.
一寸寸的坍塌.
他的意志,在被瓦解,最可怕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意志被瓦解,思維鋼印被硬生生的打進他的腦海,卻沒有任何害怕.
似乎理所當然一般.
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你意識到一件恐怖的事情在發生,而是你意識到這件事情發生了,卻並不覺得這件事情恐怖,不會反抗,而是理所當然的順從.
太一道人的額頭流出汗水.
他看著自己的雙腳,又緩緩抬頭看向那具乳白色的創世神身軀,他忽然有些悲哀,然後是傷感,最後,雙眼中流出淚水.
"不要……"太一道人嘴唇顫抖的說著.
"為什麼不要……"創世神用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發聲:"我們,是創世神,是古往今來,唯一能夠和天道抗衡的力量,也是締造了天地眾生的始祖,你們,都是我們的孩子,我們能夠給予你們無窮的力量,還有永生,讓你們擁有對抗天道的力量,在紀元大劫下幸存的力量,為什麼不要?你知道,我們有多麼偉大麼?你知道麼!"
你知道麼!
太一道人眼前忽然一片花白,一瞬間,無窮無盡的景象在他的眼前閃過,許許多多前所未有的記憶,瘋狂的湧入他的腦海,和他的神魂融為一體,成為他的記憶.
當花白散去.
他看到了!
一座徹底的,完全蠻荒的世界,死寂,無限的死寂,連一根草木都沒有,光禿禿.
這里不是一座星辰,而是非常廣大的世界,比太一道人見過的任何大千世界,都要廣大千百億倍.
太一道人看見,在遠方,在這個廣大世界的邊緣,偶爾有一些石塊殘渣破碎了,緩緩滾落出去,然後形成了自己的世界之力,從而衍化成一座大千世界.
"萬物,從這里開始……"
創世神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每一個維度,都有一個開始,你看到的,就是你誕生的維度,諸天萬界的開始."
太一道人震撼的看著,那些塵埃一般的碎片,卻堪比一座大千世界般廣大,在無限漫長的歲月中形成了自己的力量.
可是,一切仍然是徹底的枯寂.
完全的枯寂.
似乎一個念頭,幾億年的歲月就過去了.
一切還是枯寂的.
直到這時,在太一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男子.
也許是男的吧.
完美比例的身軀,乳白色的皮膚,光禿的頭發,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
這件長袍上,布滿孔洞.
這個男子,六丈略多的身高,便是創世神.
他在這片空曠的世界上行走著,沒有表情,似乎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任何情緒,他只是默默的看著這個過于廣大的世界,他不需要吃,不需要喝,甚至不需要元氣.
讓太一道人心驚的,是這個無限荒涼的世界中,根本就沒有元氣的存在.
太一本以為--不僅是他,宇宙洪荒中的神王,都曾思考過一切的開始,也都曾經以為,元氣,法則,是宇宙洪荒自古以來就存在的力量.
因為萬事萬物,都要依靠元氣生存.
哪怕有的世界,是末法時代,元氣無比稀薄,比諸天萬界稀薄千倍萬倍,所以也無法誕生修士,不能出現強大的武道文明,可是,眾生還能生存,只是很弱小罷了,因為只要有元氣,哪怕一丁點,很稀薄,也足夠他們的生存.
可是此時此刻,太一道人卻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元氣.
一丁點都沒有!
而那個創世神,也根本不需要元氣活著.
可是,當創世神走過的地方,元氣,出現了.
是隨著創世神的呼吸,而吐納出來,漸漸充盈虛空的.
這個創世神,就好像一個行走的元氣泉眼一般!
太一道人看不懂.
他不明白,為何一個生靈,能夠不需要元氣而活,卻能自行產生元氣.
他眼看著這尊創世神行走了許多歲月,可能幾百年,可能幾百萬年,總之,本來徹底空曠的虛空,漸漸的出現了元氣這種力量.
然後,創世神不走了.
他止住了步伐,忽然單膝跪下,伸出乳白色的手掌,抓起了一捧土壤,然後對著土壤,吹出了一口氣.
干枯的土壤,變得濕潤了.
濕潤中,一根小小的綠芽,誕生了.
走了長久歲月,始終面無表情的創世神露出了笑容,看著小小的綠芽,用另一只手輕輕撫摸嫩芽的一角,然後隨手將嫩芽放在了地上.
"一個嶄新的維度,充滿生機的維度,誕生了."
這尊創世神,用充滿感染力,好像亙古樂曲的聲音輕輕說著,十分欣慰.
就在這時,本來清朗的天空,忽然間,布滿了烏云,隆隆作響,電閃雷鳴,一聲爆破中,烏云裂開,從其中,一道強大的劫難之力,降臨了!
比神王所要經曆的劫難,還要恐怖許多.
太一道人甚至震驚的推算出,這道劫難如果降臨在他的身上,那麼他,必死無疑!
似乎整個宇宙洪荒,他也沒有見過任何生靈,能夠在這道劫難下幸存.
于是他屏住了呼吸看著那尊創世神,心中知道,能夠抹殺眾生的力量,卻絕不可能抹殺創世神.
創世神看著降下的劫難,沒有逃走,沒有離去,而是忽然蹲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一顆小小的嫩芽.
劫難降臨!
又散去.
創世神,跪在嫩芽上面.
太一道人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創世神,死了.
他的血肉,漸漸腐爛,化開,銀色的血液,滋養著嫩芽,讓它茁壯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