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帝距離深淵,只差小小一步.
這一步,還不夠他轉身.
他知道,在秦太川和魔帝的推動下,他必然會墜入深淵,所以他用沙啞虛弱的聲音為人道百聖下達了命令.
回歸人間界,守護人道.
這瞬息間的變故,一朝天堂,一朝地獄,人道百聖是失措的,在他們眼里,中央大帝七孔流血,魔帝和秦太川施展了某種手段,可他們不是中央大帝,他們並不明白其中玄秘,也不懂得,中央大帝已經被推到了懸崖的邊緣,所以並沒有任何反應.
而中央大帝也不需要他們有任何反應,只要他們聽見了中央大帝的最後一句話就可以.
然後中央大帝聳動肩膀.
人道百聖便化為一道道光柱,拔地而起,沖破云霄,沒有了蹤影,他們將回歸人間界,守護人間界.
這一切的變化,都被陸續趕到最終戰場的天地強者們看在眼中.
但是能洞徹其中關鍵的強者,並不多.
砰!
戰天巨人凌空而下,一腳踏在傲來山上,在巨大的傲來山面前,戰天巨人也顯得渺小,他的一腳,也只是踏碎了一片山石而已.
但他並未在意這種懸殊的比例,又揮出了一拳.
拳腳相加,沉默著,打擊傲來山.
中央大帝的臉上漸漸沒有血色,變得慘白刺目,他嘴唇顫抖著,在竭盡全力的維持最後一點清醒,他看著在虛空之中不斷打擊傲來山的戰天巨人,悠悠道:"山川之下,鎮壓的是天帝,孟凡已死,我親眼得見."
戰天巨人對他的話,無動于衷,身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轟隆!
麒麟瑞皇,孤心傲,邀月宮主,諸葛師,同時出手,從各個角度,以自己的身軀猛烈的撞擊傲來山和長城.
未來天庭的諸王,陸續趕到.
他們並未見到之前發生了什麼.
但他們都能感受到,傲來山下,孟凡,就在傲來山下.
他們行走天道,這是孟凡的大道.
他們的命運,早已被心靈洪流捆綁在一起.
哪怕相隔甚遠,總有心心相惜.
雖然此刻,在他們的感應之中,孟凡的氣息很微弱,精神若隱若現,似乎隨時都要幻滅.
但他們清楚的知道,孟凡,還在!
就在這傲來山下!
中央大帝顫抖著身體,低下了頭.
他不再多說任何話.
他准備接受自己的"命運".
命運?
這個東西,真的有意思.
成也命運,敗也命運.
中央大帝忽然在心底生出一些懷疑,如果自己的一生都是命運,那他是不是從來沒有做過選擇?他的一切成就,都只是命運賦予的必然結果?
他生而為人道領袖,這是人道始祖欽點了,滾滾的人道氣運承載著他一生坦蕩,未嘗敗績.
所以人道最終一定要在他的手中統一.
所以他必然會成為魁首.
他並不偉大,他只不過站在了時代的浪潮上,他的一切成就,都是人道發展了百億年的結果,沒有他,也有別人來率領人道.
博武帝就可以.
他這一生真的做過什麼選擇麼?
他能夠站在諸王的巔峰,甚至有資格和孟凡並肩而戰,成為第二巨頭,真的是他自己的選擇麼?
孟凡,也許才是真正主宰自己命運的人吧……
一道殺機隱現.
中央大帝艱難的轉過頭.
在他的身後數百步之外.
一道如月的乳白光影飆射而至.
沖殺向秦太川.
速度太快!
但魔帝,更快!
在光影即將殺到的刹那,魔帝向前踏出三步,站在秦太川身前,黑色的袍子一下子分裂成無數的線條,漫天飛舞,如同夜幕降臨,一下子將這光影包裹其中,隨即凝結成液體的浩瀚魔氣翻卷著,要將光影吞噬.
但光影也是反應極為迅猛,在與"夜幕"交織了一個呼吸之後,立刻全力後退,站住了.
出手的,不是旁人.
而是曾經正道聯盟的領袖,缺月老人!
與魔帝的短暫交手,缺月老人本來是占據先機,因為魔帝和秦太川兩尊大道領袖是將八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央大帝的身上,可缺月老人的偷襲仍然失敗了,並且受了一些輕傷,能看出他露出的皮肉都有裂開的傷口,其中還有魔氣縹緲,不讓傷口愈合.
缺月老人嘴唇輕輕蠕動,吐出一個音節:"叱!"
立刻,全身魔氣消散.
傷口也一點點彌合.
他聳動了一下臂膀,並未多說半句廢話,再次抬腿,沖殺向魔帝和秦太川!
"老人家,你已經落伍了,這個時代,不是上個時代,沒有你展現的舞台!"魔帝清冷的聲音回蕩著,張開大口,立刻滾滾的黑暗潮水磅礴而出,那是,修魔海!
在天道衰弱之後,諸道都在崛起.
這體現在很多方面.
比如秦太川踏入了七劫.
比如人道的強橫.
還有就是,各個大道的領袖,正在和自己的道統完美合一.
魔帝也施展出了如同中央大帝的手段,將魔界的修魔海,搬運過來,一下子吐出,還能看到修魔海之中沉沉浮浮的一頭頭巨大鯨魚!
缺月老人瞬間就被修魔海吞沒,在其中穿梭,連續斬殺了一頭又一頭的巨鯨,竭力的向魔帝靠近.
而秦太川,則至始至終沒有看缺月老人一眼.
他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中央大帝的身上.
中央大帝知道.
秦太川不僅僅是要將他推入那座深淵.
秦太川還要將他,化為魔神,邪神!
而秦太川,才是主陣的人.
他沒有心思去管缺月老人.
中央大帝看著秦太川,又看向魔帝,再看到修魔海之中,沒有任何索求,面無表情,不斷斬殺巨鯨,靠近魔帝的缺月老人.
缺月老人已經退隱了.
他不需要再卷入時代混亂的旋渦,而完全可以做一個清流賓客,做壁上觀,保持著自己的中立.
但他卻在此刻出手.
中央大帝苦笑了一下.
這種出手,並沒有意義.
此刻就算秦太川和魔帝都被斬殺,也毫無意義,中央大帝已經站在了懸崖的邊緣,而且四面八方都是懸崖,他就是站在一根不過剛剛好能站住的石柱子上,怎麼動,都是墜入深淵.
啵啵啵……
一陣法則的漣漪.
從另一個方向.
又出現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這道身影,直逼秦太川.
那是,蕭戮仙!
中央大帝不由得一怔.
他也回來了?
也趕到了諸天之源?
這……
蕭戮仙和缺月老人,做了不同的選擇,缺月老人選擇退出曆史的舞台,因為時代已經變了,而蕭戮仙要去尋找自己的道,他們雖然選擇不同,可都是歸隱,離去.
但卻在此時,他們都回歸了.
他們還是做了自己的選擇.
中央大帝緩緩轉過身.
他的發簪斷裂了.
斷裂的聲音很小,幾乎無法察覺.
隨後,他的一頭黑發,仿佛活了過來,開始舞動.
然後一根根的蛻變為白發.
"好,好,好……既然終究要落入深淵,至少落入哪座深淵,由我來選."
他的雙瞳一點點的變成了深紫色.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