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深處,還是黑暗.
中央大帝如行尸走肉一般向著更深處的黑暗走去.
他的步伐越發沉重.
他有疑惑,但他居然忘了,自己為何疑惑.
他快要忘了一切,包括自己是誰.
忽然,在身後,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他轉過身.
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出現了.
中央大帝想不起此人是誰,只是皺起眉頭,靜靜的望著.
來者身材高大,相貌威嚴,一步步靠近中央大帝之後,甕聲道:"你走的太遠了,和我回去吧."
中央大帝猶豫了一下.
然後心中生出無窮的怒意.
撲殺向來者!
兩道身影,在碰撞的片刻,居然水乳交融,化為了一個巨大的水球,在空中快速旋轉著,旋轉著.
啪!
一道光芒閃爍.
仿佛黑暗中的一道驚雷.
水球被一分兩半.
中央大帝和蕭戮仙被隔開.
而剛剛兩人碰撞之處,站著一襲青衫的孟凡.
蕭戮仙有片刻的茫然,隨後安定下來,玩味的笑道:"你贏了."
孟凡對著蕭戮仙輕輕點首,又轉頭,看向中央大帝.
中央大帝看著孟凡,臉上也是茫然的.
"中央大帝輸了,徹底的輸了."蕭戮仙感歎起來."天王,你可知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于我心中,你和中央大帝都是不能比的,他是天之驕子,人道領袖,萬千氣運集于一身,他心無旁騖,有著至高的理想和信念,而你,也會猶豫,彷徨,迷茫,失措,甚至因為魯莽一次次的把自己和身邊人逼入絕境……我今日終于明白了那句話,殺不死你的力量,讓你變得更強大,你真的擁有無法撼動的意志,不可戰勝的力量."
孟凡並沒有回應蕭戮仙,而是看著中央大帝,並且不時的向前跨出一步,靠近著中央大帝.
當他已經和中央大帝站在咫尺之間.
孟凡看向中央大帝的身後.
那是一座瀑布.
流著黑水的瀑布,好像墨汁.
瀑布的深處,空無一物,深不見底.
他知道,這是中央大帝自己為自己締造的深淵.
"中央大帝有兩個弱點."孟凡輕輕開口,他的聲音在不斷的回蕩,層層疊疊."因為秉承命運而生,所以他在心底相信命運;因為從未敗過,所以一次失敗就可以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我能推演出天帝的思維,是因為天帝變成生靈才十年而已,但我無法猜透中央大帝的思維,我也沒有想到,十年前的那一戰,還有無常仙王的一句笑話,會在中央大帝的心底締造出如此可怕的深淵."
"你能救回他麼?"蕭戮仙問道,忽然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太可笑,又道:"你想救回他麼?"
孟凡沉默著.
良久.
他才對著中央大帝道:"願你化作千錘百煉的金剛,縱覽深淵的時空之王,統帥人道的至陽."
他伸出手.
輕輕推了中央大帝一下.
中央大帝,跌入了自己的深淵,被黑暗吞噬.
孟凡垂著目光道:"我已經能看透這世間萬物,卻看不見這深淵的底."
蕭戮仙平淡道:"人心怎能看透."
孟凡轉身:"我帶你走,你應該作為一個傳奇,繼續活在新時代."
"新時代沒有我的位置."蕭戮仙輕笑,顯得云淡風輕,瀟灑自在.他見過了大風大浪,更是如今世間,極少數不忘初心,秉持執念的人物,已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了,也沒有什麼甩不開的了."說出來,也許能理解的人很少.當我破碎肉身踏入無間地獄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九死一生,但這並不是大無畏的付出,于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八百萬年前,當我封魔之後,我便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想要做的一切,沒有了執念,也就沒了牽掛,自那以後,我開始云游,也開始隱藏,直到大道時代開啟,魔界建立,我才發現我當初封魔,並沒有真正的鏟除魔道,在這一點上,未來天王,你比我強大的多,也可怕的多,誅人誅心,你玩的溜."
蕭戮仙此言,自然說的是神族.
神族並沒有消亡,仍然存在,孟凡只是殺掉了萬法神皇和宏圖老者,以及少數的幾名神族領袖而已,整個神族,都保存下來了.
但在光腦之王說透之後,世間的強者沒有一個不明白的,神族已經徹底隕落了,必將走上消亡的道路.
所以蕭戮仙說,孟凡更可怕.
冠軍侯,也看清了這一點.
"當我發現魔界成了氣候,無法滅掉,又在日月峰上被你一擊逼退,我就明白,我已經老了,此次再出現,只是想見證一下新時代,生死于我來說,並不是兩難的選擇,生或者死,都不錯,尤其是在得知你贏了之後,至少邪魔歪道不會禍害世間,就夠了."
"神族會繼續存在,只是融入到萬族之中."孟凡淡淡道:"邪魔也會繼續存在,萬物皆有魔性,萬物皆有邪心,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做不到徹底鏟除邪魔,而且,我既然要給眾生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就不想以扼殺邪魔為理由去管束眾生的自由,曾經的敵人,現在都不是我的敵人,我不會改變什麼,只會維持平衡."
"是你的選擇."蕭戮仙點首."接下來的時代,由你的意志來決定."
"你確定不回去."孟凡再次發問.
"不回去."蕭戮仙笑道,他的身體,開始一點點的消散,如同云霧一般."中央大帝死了麼?"
孟凡看著蕭戮仙,直等到他消散了近半,才輕聲道:"他只是墜入了自己的心靈深淵,當然,他不在無間地獄中,也不在暴怒天,所以不會力竭而死,也不會喪失心智,他只是沉睡,也許很多年之後,他可以醒來,也許,永遠也醒不來,這要看他自己."
"你給了他機會."蕭戮仙道.
孟凡道:"我會給所有人機會,不論是誰."
"有機會的話,中央大帝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你……但你若連中央大帝都能放過,這世間的一切,你就都能放過,這是我見過最大的包容,新時代,你為霸主,還不錯……"
蕭戮仙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