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廳里的瑪爾茲神像,據說是戰神教會開創之初就立起的.
這麼多年來,這座高十五米的神像一直都在接受著無雙信徒的虔誠膜拜,再有瑪爾茲的數次意志降臨,這座神像擁有的神性之力已經達到了極為濃郁的程度,甚至可以說是通往瑪爾茲神國之門的階梯.至少,在肖恩的眼里,這座神像所散發出來的神性之力完全呈現出一種如鮮血般的赤紅色,外溢的光芒甚至足以籠罩住周圍五米的范圍.
此刻,仰頭喝下了血脈覺醒藥劑的艾米麗,就跪在這座神像前,輕聲吟頌著瑪爾茲的贊美詩.
血脈覺醒藥劑,是一種可以強制激活血脈天賦者其內在血脈潛能的特殊藥劑.這種藥劑雖說是傳說級的藥劑,但是它擁有非常高的使用條件限制,僅其中一點"使用者必須被確認為已有血脈天賦,且處于半覺醒狀態"就足以刷掉很多想使用這種藥劑的人--至少,玩家是無法使用這種藥劑的.
艾米麗,她對于自己的家族血脈天賦擁有很深的認知,而且也確實是處于半覺醒的狀態--所謂的半覺醒,就是或多或少已經能夠發揮出一點與血脈相關的特殊能力,但是這種能力的發動時間,發動效果,持續時間等等,是完全不受血脈擁有者自身的意志所操控的.
不過除了這一點,血脈覺醒藥劑還有另一個使用條件,那就是需要同一血脈關系者提純後的血液.而這也是之前肖恩為什麼會在殺了那名來自艾美利亞帝國的羅蘭度家族少年後,取走其血液的原因.就是要以此作為血脈覺醒藥劑的藥引,從而真正的激活艾米麗的血脈天賦.
原本,肖恩是為艾米麗從眺望尖塔要了兩瓶特殊藥劑的.
一瓶是血脈覺醒藥劑,另一瓶是遮掩藥劑.
遮掩藥劑沒有正式名稱,就算在肖恩的真實之眼里,這瓶藥劑的道具名也顯示為【試驗藥劑-Ⅱ】.不過肖恩知道這瓶藥劑的真正作用,那就是可以掩蓋氣息的發動--基本上,任何人服用了這種藥劑之後,在半個小時內所有的氣息爆發都會被遮掩起來,哪怕就算是嗅覺最為靈敏的魔獸也無法發現.
但是眼下,這種藥劑顯然是不再需要了,因為整個戰神廳內就只有肖恩,安德魯和艾米麗三人而已.
服用了混入羅蘭度家族核心嫡系成員血液的血脈覺醒藥劑,艾米麗的皮膚很快就變得通紅起來,雖然她依舊在念叨著瑪爾茲的贊美詩,但是聲音卻明顯已經變得有些扭曲和怪異,顯然是艾米麗的承受能力已經達到極限.不過好在,贊美詩也已經進入了尾聲,整個戰神廳內很快就有一股凜然而充滿威壓的氣息緩緩出現.
這就是瑪爾茲的意志!
原本,肖恩可以直接將神像里的神性之力全部提取出來,制成神性水晶.可是這樣一來,瑪爾茲所受到的損害實際上並不大,他依舊能夠通過信徒的禱告從而獲得信仰之力,再將這些信仰之力轉換成神力--盡管這一過程很緩慢,可是實際上對于從來就不缺乏時間的神而言,並不算什麼.
甚至于,如果以後又有瑪爾茲的聖子,聖女誕生的話,瑪爾茲也可以通過他們來昭告天下,指明艾米麗是個竊神者,是個騙子.到時候,基于"竊神者"的危害性,那麼整個奇跡大陸所有的教會都會來討伐艾米麗,就算是肖恩也沒辦法公然出面保下艾米麗.
因此,既然已經決定要和瑪爾茲撕破臉,那麼肖恩當然就不打算采取這種低劣的手段了.
他要的,是永遠摧毀瑪爾茲的信仰基座,讓瑪爾茲從此以後再也無法收集到信仰之力,只能從此衰弱下去.而只要瑪爾茲衰弱到一定的程度之後,艾米麗就可以直接發起神戰,通過徹底抹除瑪爾茲的神性印記,輕而易舉的成為新的戰斗與戰爭之神,甚至是接管瑪爾茲的神國.
一位神明的神國,是其努力多年經營建設的成果,也是一位神明至高無上的象征.
任何神明新生的時候,其神國都是極為虛弱和單薄的,甚至可以說是荒蕪的.神國里的一切,都必須要神明依靠自身收集到的信仰之力來努力建設,這就好比肖恩的虛空公國一樣,任何一切東西都必須依靠他自己去興建,發展.這也是為什麼神明要從微弱神力晉升到高等神力的過程是極為困難的.
可是,直接接手一個高等神力的神明神國,這種事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因為按照正常法則來看,這種取巧的手段是不可能出現的.
可是竊神者,卻能夠輕易做到這一點.
這也是所有神明都厭惡竊神者的真正原因.
沒有任何一個神明,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再也無法收集到信仰之力,從而陷入衰敗的不可逆過程里,最終讓自己多年來的辛苦努力成為他人的嫁衣.就連神戰失敗,諸神都會感到憤怒,更不用說這種親眼看著自己的一切步入毀滅之路.
當瑪爾茲的意志徹底降臨到這具神像之中時,肖恩能夠明顯的看到,原本凝聚于神像里的神性之力,突然間就如同沸騰的油鍋一樣.原本僅僅只是單純的神性之力,突然就有了各種波線狀的起伏伸縮,如同情緒波動起伏,這很明顯是瑪爾茲的意志和神力已經徹底降臨到本位面的狀態.
安德魯看不到肖恩所見的,可是他在奇跡大陸有著極為豐富的神國拆遷經驗,因此相對的,也就擁有非常豐富的與神明交流的經驗.他只從周圍的氣息波動來判斷,就知道瑪爾茲的意志已經徹底降臨,甚至和這個世界位面的法則產生了共鳴.
諸神的神降,是將聖子,聖女當成容器,大概只能發揮出三分之一的本身實力,主要是受到世界法則的限制.只不過在這種規則下,就算聖子,聖女陣亡,對于神明而言也不會有什麼實力的受損--畢竟能夠像安德魯那樣,直接捕捉神性之力,對其本體的神力造成損傷的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當然,除了神降之外,神明的降臨還有另外一種方法,那就是分身意志的降臨.這種降臨方式,最多可以發揮到本尊接近八成的實力,但是相對應的,一旦分身意志被毀的話,那麼其本體也會受到相應的嚴重傷害.其嚴重程度,比起被安德魯那樣直接捕捉到神性意志還要可怕,因為聖子神降受損的部分是可以恢複的,而分身意志被摧毀的部分則是永久性的.
至于最後一種,神明的親身降臨,任何正常的神明都不會干這種事.
因為這種親身降臨,等于是舍棄了其在神國的加成,讓自身徹底受限于世界意志和世界法則的限制.在這種狀態,神明的實力有著極為明顯的世界位階對應,像瑪爾茲這等高等神力的神明,親身降臨後也不過只是十八階的超級強者而已.可是在這種狀態下如果被殺的話,那麼其神格,神職就會被奪取,當然其神國自然也是會徹底崩塌.
此時,瑪爾茲的意志降臨,正是介乎于分身意志和親身降臨之間的一種模糊狀態.
之所以說是模糊狀態,是因為瑪爾茲降臨的是其整體意志,並不僅僅只是一縷殘存意志.可是同樣的,他降臨的也僅僅只是意志而已,其本體依舊遠在位面之壁的神國之中,並沒有隨同意志一起降臨.
這種狀態下的瑪爾茲,能夠看到,聽到甚至是感受到一切,也能夠賞賜給信徒祝福,但是卻並不能參與到任何戰斗之中.
肖恩想要的,就是這種狀態下的瑪爾茲.
"吾之信徒啊,吾已看到汝之虔誠,汝乃吾之……"說到這里,瑪爾茲的聲音突然一頓,緊接著他那充滿威嚴的格調當即就變得極為憤怒起來,"你不是我的血脈後裔!"
那種文縐縐的威嚴氣息,在變成憤怒之中,瑪爾茲甚至連偽裝都懶得繼續,直接就開口咆哮起來.
只不過這個時候,艾米麗卻已經沒空去回答瑪爾茲的問題了.
血脈覺醒藥劑在瑪爾茲意志降臨所形成的威懾力壓迫之下,直接就開始大幅度的強行刺激艾米麗的本能,這一瞬間的她,完全處于一種"脫胎換骨"的狀態之中.尤其是當瑪爾茲憤怒之後,周圍的壓迫力大增,這讓艾米麗的血脈刺激變得更加強烈起來,雖說對艾米麗的痛苦會加大許多倍,可是其血脈覺醒的效果卻明顯要更佳.
說不定,艾米麗能夠因此誕生屬于她的真名.
在這種艾米麗沒辦法回話的狀態,為其代勞的,自然就是肖恩和安德魯了.
只見肖恩輕輕的掀開其兜帽,然後望向了瑪爾茲的神像,他的嘴角噙著笑意,甚至還輕輕的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瑪爾茲,我們又見面了."
"是你!"瑪爾茲的怒吼聲再度響起,"那……"
安德魯也同樣掀開兜帽,露出那一頭璀璨至極的金黃色頭發.只不過和肖恩還能夠保持笑意相比,安德魯的臉色就完全可以說是陰沉得可怕了,他望向瑪爾茲神像的目光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感情波動,這就好像是上等生物在蔑視下等生物一樣.只不過這種眼神,通常都是瑪爾茲在俯視他的信徒,此時被安德魯這麼看著,瑪爾茲顯得極為不習慣.
不過在肖恩的眼中,他卻是可以看到瑪爾茲的神性波動顯得非常的獨特,其波線狀甚至被拉得極長,這是恐懼的表現.
一位神明,居然在恐懼?
肖恩有些驚訝.
"看出來,你已經認出我了."安德魯雖然看不到那些神性之力的波線狀起伏,但是他卻是能夠感受到不同的氣息.
就好像是經受嚴格訓練的獵犬能夠輕易的分辨出生物的恐懼,殺意和敵意一樣.
"諸神災禍."瑪爾茲的聲音盡管還在努力保持著穩定,可是卻明顯能夠聽到有著顫抖的語氣,"傳聞中,引導了諸神黃昏,並且屠殺了數位高等古神的人."
肖恩轉過頭,有些目瞪口呆的望著安德魯:"原來你這麼牛逼?"
"哪里哪里,那些老家伙給面子而已."安德魯很是謙虛的笑了笑,"不過諸神黃昏還真不是我惹出來的,我最多就是起到個導火索和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已.……真正引發諸神黃昏大混戰的,是吉普莉爾那個家伙."
看著安德魯和肖恩兩人旁若無人的交流著,瑪爾茲簡直有一種挫敗感.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神明居然變得如此毫無尊嚴和存在感了.之前在阿德羅安的時候,他不知道安德魯的身份,所以還敢于一戰,可是後來回到神國之後,瑪爾茲通過和其他神明的交流認出安德魯的身份後,現在再度一見,他就已經沒有了戰斗的念頭了.
能夠被稱為"諸神災禍"的恐怖存在,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狠人.
當年被他禍害過的神明,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尤其是前後兩任獲取了完整戰神神職的神明,都是隕落在安德魯的手上,這讓瑪爾茲甚至有些絕望,為什麼自己不老老實實叫戰斗與戰爭之神,非要叫什麼戰神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嗎?
所有戰神都要隕落在這位諸神災禍的手上?
瑪爾茲的意志,正在悄悄的褪去.
只不過,剛有這一念頭,瑪爾茲就驚恐的發現,自己的意志居然無法離開這座神像了!
"既然來了,你還想走?"肖恩轉過頭,望向瑪爾茲.
"你想干什麼?"瑪爾茲驚恐的問道,語氣里甚至已經不再是那種憤怒和威嚴,有的只是濃濃的驚懼.
作為一位高等神力的神明,淪落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一種恥辱與悲哀.
可是現在,瑪爾茲卻並沒有這種感覺,他只想脫離這里,回到他的神國去.他發現,就算是在這座以他的名義建立起來的大聖堂,這甚至可以說是他主場的地方,他都沒有絲毫的安全感.而且從他出現那一刻起,整件事就透露著一種非常微妙的詭異感,而這種感覺讓他感到極為不舒服.
"也沒什麼,就是想把你留下來而已."肖恩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抽出黑君王,而他的右手甚至還拿著一塊如同深淵般幽暗漆黑的菱形水晶,"我覺得,你當戰神對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價值和好處,還不如把這份工作讓出來,我找一個人來替代你更好."
"囚神之晶."瑪爾茲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就好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一樣,"你是竊神者!……你對我的神像動了什麼手腳!"
"動了什麼手腳都已經不重要了."肖恩輕聲說道,然後整個人突然一跳,就朝著瑪爾茲的神像躍去.
旁邊的安德魯也跟著邁步而動,兩個人就這麼一左一右的同時奔向瑪爾茲的神像,不過只是幾個起落間的功夫,兩人就已經來到瑪爾茲的神像頂部.爾後肖恩突然舉劍就這麼對著瑪爾茲的頭頂猛然一刺,黑君王甚至還沒有拔出來,就已經有一股強烈的神性之力氣息噴薄而出,瑪爾茲的意志更是趁此機會想要逃離.
只可惜,旁邊還有一個安德魯.
只見安德魯突然抬腳一踩,冷喝一聲:"給我回去!"
所有噴湧而出的神性之力便突然倒回進神像之中,瑪爾茲的意志本已沖了出來,卻被這股倒卷的神性之力一帶,頓時又沖回到了神像之中.而肖恩更是立即拔劍而出,然後將那塊幽黯水晶插入到被黑君王刺穿的小孔之中,頃刻間便只聽到瑪爾茲發出一聲驚恐和不甘的尖叫,緊接著他的聲音便徹底消失.
但是很快,這塊幽黯的黑水晶卻是開始以驚人的速度轉變著.
原本只是深黑色的水晶漸漸變成了紅色,就好像是石墨之中注入了紅藥水一般,一股氤氳紅霧開始在黑水晶里翻滾著,沸騰著.轉眼間不過十數秒的功夫,整塊黑水晶就變成了粉紅色的,只是這一切並不是結束,而僅僅只是開始而已.
在肖恩的視野之中,整座神像的所有神性之力在這塊黑水晶變成粉紅色之後,就以一種極為驚人的速度迅速向水晶里彙聚過來.就好像是水泵在抽水一樣,不斷的將神像里遺留著數千上萬年的神性抽出,前後僅僅只是五,六秒的時間,整座神像里的神性之力就被抽調一空,而這塊黑色的水晶也徹底變成了一塊比紅寶石更加鮮豔晶瑩的紅色菱形水晶.
而在這水晶之中,依稀還能夠看到一個靈魂正在左沖右突.
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當這個靈魂撞到水晶的壁壘時,便有一股反作用力直接將其震回中間.
如果仔細辨認的話,還是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個靈魂就是瑪爾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