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盛世之宴



太平公主就這麼在秦少游的眼皮子底下,攜著上官婉兒進了酒樓.

她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不肯落在秦少游地身上.

這種傲慢令人惱火,讓秦少游很有一種打她屁股的沖動.

隨後,貴客們一個個到了,武承嗣來得也很低調,只帶著一個老仆,穿著一件常服,就好似一個灰不溜秋的老頭兒,沒有半分的氣場.

秦少游上前行禮,他嗯了一聲,態度比太平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來俊臣,這位仁兄雖是中年,卻生得風流倜儻,他沒有刻意的低調,腰間依舊系著銀龜袋子,昂首闊步,秦少游在旁道:"見過來禦使."他莞爾一笑,顯得有些客氣,可是這客氣到了這里也就點到為止了,然後,他的俊臉繃了起來,快步入席.

唯一讓秦少游有些安慰的是盧勝.

盧勝來了.

他左右張望,終于看到了這家酒樓,這位盧寺卿前些日子受了驚嚇,越漸謹慎,他的命運一不小心和秦少游捆綁在了一起,有一種過山車的緊張刺激,一見到秦少游,堆出笑容,熱絡的道:"和之,你來."

秦少游上前一步道:"前輩來遲了,快快入席."

盧勝壓壓手道:"不急,不急,老夫有話和你說,待會兒,你要掌勺?"

秦少游謙虛地道:"小子廚藝不精,到時前輩不要見笑為好."

盧勝的老臉頓時拉下來:"能不能聽老夫一句勸,君子遠庖廚,這道理你不懂麼?"

秦少游道:"可是陛下也覺得君子未必就遠庖廚."他說這句話是有底氣的,當日武則天也說起庖廚的典故,他給予了一個解釋,最後武則天也表示贊同.

頓了一下,秦少游繼續道:"況且,陛下的父親不是也賣過豆腐?"

盧勝的臉綠了,他兩條腿有點邁不動步,嘴巴顫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來,攙我一把."

秦少游忙攙住他,道:"前輩還有什麼教誨."

"我……"盧勝欲哭無淚,居然是無話可說.因為他發現,無論你勸這個家伙什麼,緊接著就會有更多大逆不道的話出來,你叫他不要去騙人,這個人說,那我去搶好了.孺子不可教,教了還有風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由著他去了.

賓客們紛紛到了,進入了酒樓,不少人都不由皺眉.

因為酒樓很寒酸,寒酸到有點不像話,梨木的家具總是缺了一點兒角,連表面的漆都有年久之後,斑駁的痕跡.

至于牆壁,竟是不加任何裝飾,完全裸露出牆泥,除了新添置的十幾個小案子,還有案後供人跪坐的蒲團外,一切都是如此簡陋.

還有那個跑堂……為何那樣的丑?

這是太平公主對這里的第一印象.

看到鄧健就很討厭.

以至于太平公主之尊,本該在上首的位置,結果索性與上官婉兒直接坐在了末席.

沒有俊男美女,沒有燈紅酒綠.

就這麼一個破爛地方,最重要的是,在這案子中央還搭了個臨時的灶台,一口新的小鍋噌光發亮.

俗,俗不可耐.

大家的臉色都很不好,各自跪坐于案後,默不作聲.

燭光搖曳,照得這些本就不好看的臉,顯得有些陰沉.

秦少游卻很快樂,顯露出了主人對于貴客的足夠尊敬,他興匆匆地道:"公主殿下,諸位大人,承蒙大家看得起,肯來舍下小酌,秦某感激涕零."


大家的臉色都是木然,就好像木乃伊一樣.

那武承嗣的嘴角只是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卻很有把這個家伙一腳踹死了事的沖動.

至于來俊臣,幽深的眼眸卻是打量著秦少游每一個部位,從鎖骨到肋骨,他是用刑的高手,仿佛這個時候在盯著個死人.

耍猴耍到自己的頭上,不把你骨頭拆了,來俊臣三個字非要倒著寫不可.

秦少游卻是臉上帶笑的繼續道:"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來了這麼多尊客,而恰恰,我秦少游世代以飲食為生,少不得要大顯身手,好為今日這酒宴添幾分色彩."

說罷,他氣勢如虹,吩咐道:"秦壽……升火!"

秦壽捋起袖子,二話不說:"是."

每次秦少游要掌勺的時候,他都特來勁,有一種莫名的亢奮.

可是其他人,臉色就更加不好看了,場面很是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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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這森然的所在,雖是入夜,卻還是燈火通明.

王洪急匆匆地抱著一卷公文,抵達了秋官侍郎的刑堂.

"干爹,干爹,都搜羅了,請干爹過目."

一卷卷的'黑材料’,隨後擺在了周興的案頭上.

周興饒有興趣地撿起其中一份,開始翻閱起來.

他認真地細看,等看到一處時,禁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說,秦少游的父親與安南王李穎也有牽連?"

"不錯,當時隨太子殿下同去如春酒樓吃飯的,還有安南王李穎,拱垂二年,李穎出逃洛陽,妄圖謀反,為大人偵知,擒拿到案,可是他的黨羽遍布各地,雖是捉拿了數百人,可是依舊還有落網之魚,現在細細思之,只怕秦父……"

周興眯著眼,不由冷笑,燭火下的他,森然中隱含著殺機.

他淡淡道:"單憑這些,只怕還不夠."

王洪笑了:"後頭還有,如春酒樓的近鄰,到時也可以拿來審問,人證是必定有的."

周興頜首點頭.

"除此之外,這個秦少游也有很多的嫌疑,大人且看後頭,他在四門學里教書,那一首他自己作的行路難,就有諸多大逆不道之言,陛下沒往心里去,不曉得他的狼子野心,所以並未察覺,可是細細思量,那一句'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豈不是暗諷當今聖皇乃是昏聵之主?這可是誅滅三族的大罪啊."

周興頜首點頭道:"不錯,你說的對,此等大奸大惡之徒,是不能縱容了.陛下那兒,到時自可以給她一個交代,這是小事,現在理應及早緝拿秦少游到案,到時嚴刑拷打,讓他供認不諱,只要取了口供,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現在此子既有嫌疑,本官豈可坐視他逍遙自在?事不宜遲,立即點齊人手,立即拿捕."

"這……"王洪猶豫了:"可是現在,據說那秦少游正在大宴賓客,在座的賓客……"

周興卻是不以為意,他不由笑了:"本來……老夫還當真有些忌憚他,可是他宴請了諸多貴賓,卻還要掌勺,公主殿下還有武尚書,來禦使人等,豈會為他擋災?不用等了,事不宜遲,現在就動手,怎麼,你害怕了?"

王洪想到自己被一個小小的通直郎毆打,頓時惡向膽邊生:"兒子這就去辦."他殺氣騰騰,起身便要走.

周興捋著美髯,淡淡道:"且慢."

"干爹……"

周興笑吟吟地道:"為父索性也去湊湊熱鬧吧,去准備車轎."

王洪打起精神,他心知干爹只要出了馬,那秦少游必死無疑,頓時喜出望外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