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顛倒

心煩意亂的曹橫剛剛回到孤云莊,十八魅影之首的闇沒就帶走他最喜歡的丫鬟韻兒迎上來,不滿意地道“龍王,你怎麼回事,怎麼會弄死文沛清?這下你要如何向宮主交待?” 曹橫很不滿意闇沒當著丫頭說這些,大怒道:“媽的,這計劃你早就知道,是他兒子殺死他的,和我有關系嗎?我沒有拿著解藥,你以為我就願意他死嗎?我早說過不能逼迫他的,是你說不逼他,他就不肯就范。現在弄成這樣,你竟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來了。告訴你闇沒,你不過是一個奴才,我怎麼說也是宮主的表兄,你別以為是宮主派你來的,你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一伸手將旁邊聽得莫名其妙的韻兒抓過來,用力捏住那韻兒的脖子。韻兒的一張俏臉立刻變得一片死白。 闇沒大急,上前去拉曹橫的手,道:“龍王,求你放開她!她是我最喜歡的丫頭。” 曹橫就是知道闇沒最喜歡韻兒才動手的,韻兒根本就是他看闇沒喜歡,為討好闇沒特意安排在闇沒身邊服侍闇沒的,但他也沒有想到,闇沒竟然會如此喜歡韻兒,會讓韻兒知道飛翼宮的事情。不僅不放開韻兒,手上還加大了力度。韻兒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雙手緊緊抓住曹橫哀求的目光定定地看著闇沒。闇沒急得不行,但卻拉不開曹橫的手。曹橫森然道:“闇沒,要我放過她也可以,你最好明白今後自己該怎麼做。宮主的命令我一定會聽,但還輪不到你在我面前發號司令。” 闇沒焦急地哀求道:“龍王,有什麼話你先放開她再說。” 曹橫終于找到一個壓制闇沒的方法,自然不會輕音弄死韻兒,放開韻兒,卻變出一只閃光的蝴蝶飛進韻兒長大的嘴巴中。韻兒慘叫一聲,口內鮮血直流。闇沒急忙上前去扶著她,怒道:“龍王,你怎麼可以割掉韻兒的舌頭?” 曹橫淡淡道:“這就怨你!誰讓你讓她知道飛翼宮的事情?你不在乎別人知道你是妖精,可是我在乎。這里是人類的社會,不管我們有多大法力,一旦被人們知道我們是妖,這里就再沒有我們立足之地。你以後做事情小心一些。” 闇沒傷心地道:“韻兒不是別人,她不會說出去的。” 曹橫冷冷地道:“現在她當然無法再說出去了。你要是真心疼她,還不帶她去治傷,好像有很多時間似的?告訴你,此事你就是去稟報宮主,宮主也不會說我做錯了。要是被宮主知道你喜歡一個人類,你說宮主還會讓你留在九龍鎮嗎?你要是不想回飛翼宮,日後最好把你的招子放亮一些!” 闇沒看曹橫一眼,沒敢出聲,抱著丫鬟韻兒離開了。 曹橫回到自己的房間中,進來就看見房間中背光面向牆壁站著一個綠衣婦人。綠衣婦人道:“好一招殺雞敬猴!我看今後闇沒會老實很多。” 曹橫急忙跪下,施禮惶恐地道:“夫人,你來了。莊主在今天過世了,你知道嗎?我那樣對闇沒也是沒有辦法,他是越來越不知道尊卑了。” 綠衣婦人沉默良久才道:“你起來吧。闇沒的事情和我無關。沛清的事情我也不怪你,像沛清那樣白披一張人皮的人,死了最好。我只是問你,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查出來沒有?” 曹橫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朝綠衣婦人看看,由于綠衣婦人是背著他站著的,他什麼也沒有看出來,也不知道綠衣婦人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心里甚是忐忑,字斟句酌地道:“是我沒有用,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我終于知道他兒子是誰了。” 綠衣婦人激動起來,轉過身來一把抓住曹橫,急道:“是誰?現在在哪里?快帶我去找他!”她雖然轉過身來,可是面上帶著面紗,依然沒辦法讓人看清楚她的容貌,不過聽聲音,她的年紀應該不大。 曹橫道:“其實他兒子一直都在他身邊,就是少爺最好的朋友莫桃。” 綠衣婦人用力抓住椅子靠背,又心疼又難過地道:“你說什麼?他居然讓兒子去跟著一個佃戶,過那種有一頓沒一頓的苦日子?那莫桃不是吃了很多苦?不行,我要把他帶在身邊。” 曹橫急忙道:“夫人放心,我已經宣布今後莫桃就是幽煌山莊的莊主,還吩咐吳氏好好照顧他,日後他不會再過一天苦日子了。夫人,你冷靜一些,一來你親自莫桃帶在身邊恐怕不太合適;二來莫桃不一定就能接受你;三來要是宮主知道你帶走莫桃,也不會罷休的。” 綠衣婦人考慮良久才道:“也罷,就讓莫桃留在幽煌山莊也好。” 曹橫松一口氣的樣子,道:“夫人能想通最好。現在莊主已經過世,莫桃好歹也是宮主的侄子,宮主也想他能好好的。如果夫人讓宮主知道你還在人世,宮主肯定不會罷休,又要鬧出事情來。” 綠衣婦人冷哼道:“沛清已經去世,她不罷休又如何,難道我還怕她?我也正准備回一趟飛翼宮呢,她不來找我,我也想去找她。” 曹橫遲疑一下,然後道:“夫人,你不打算再瞞著宮主了?其實要不是你派來的那人進入漆盒中,把那支藥參吃了,莊主短時間不會有事。夫人,我知道你恨莊主,但你也不應該這樣就把他害死。你這時候去找宮主,說不定你們會打起來的。” 綠衣婦人愕然道:“你說什麼?我沒有派人去吃掉那只藥參。那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幽煌山莊的事情居然也有人類敢來插手,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曹橫吃驚地道:“難道此事不是夫人做的?那人不是人類,而是和我們一樣的暗夜舞者。功力十分微弱,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一條尚未羽化的黑色肉蟲子,隨便一個人,伸出兩根手指頭就能捏死她,留在幽煌山莊其實是很危險的。若非是這樣,我也不會想到夫人身上去了。” 綠衣婦人道:“我雖然很恨沛清,但我還沒有恨到要他死的地步,這事不是我做的,一定是綠蘿,她比我還要恨沛清。看來我不去一趟飛翼宮還不行了。” 曹橫驚訝地道:“可是這次整個事情都是宮主策劃的,她如果還安排了一個人去幽煌山莊,怎麼不在事先對我說一聲?” 綠衣婦人冷笑道:“綠蘿為什麼要在事先告訴你,你以為你還是飛翼宮的侍衛長,孟綠蘿的表兄?你若是不想綠蘿追究你以前的事情,最好是給自己找一個護身符。綠蘿能安排一闇沒在你身邊,自然也能安排一個人去幽煌山莊。幽煌山莊有沛清布置的九宮八卦陣保護,我們都無法隨意進出,綠蘿安排一個沒有多少法力,又無法成形的人被帶進那里,妖氣不盛,等蕭瑟發現異常的時候,那人已經在幽煌山莊站穩腳跟了。” 曹橫苦笑道:“夫人不是不知道,我的一舉一動都被闇沒監視著,我到哪里去找護身符?” 綠衣婦人道:“你難道還要我來教你?莫天悚和莫桃就是兩張最好的護身符。你若是想綠蘿一直不動你,就要莫天悚那個小雜種好好活著。不過我可在事先警告你,隨便你怎麼折磨天悚那小雜種我都沒有意見,但若是被我發現你有一絲一毫對待莫桃不夠恭敬的地方,哼哼!後果不用我說出來吧!” 曹橫恭敬地道:“夫人放心,我今天就沒有對莫桃有一絲一毫不恭敬的地方,還把整個幽煌山莊都還給他。宮主想安排人進幽煌山莊此時最好,幽煌山莊剛發生這樣一件大事,上下都亂成一鍋粥了。崔壽焦頭爛額,光是安撫莫天悚和莫桃就夠他忙的了。蕭瑟在一年前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目前正好不在。” 綠衣婦人沉吟道:“那目前幽煌山莊的防備不是很薄弱?” 曹橫道:“夫人想進幽煌山莊看看莫桃?莊主的本事夫人比我清楚,現在九宮八卦陣依然威力強大,夫人只有從大門才能進去。不過今天守大門的家丁肯定不會打瞌睡。好在蕭瑟不在,夫人若是恢複原身,還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 綠衣婦人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好自為之。”化身成為一只美麗的綠色大夜蛾,從門口飛了出去。 曹橫目送夜蛾消失在夜色中,嘴角現出一絲冷笑。 夜深了,天翻地覆,整整喧鬧了一天的幽煌山莊安靜下來。年僅十歲的莫桃自己提著一盞燈籠,在吳氏的陪同下來到山莊的一個偏院門口停下,敲敲門。 莫桃的劍雖然沒有刺中莫少疏要害,但莫少疏的身體早就極度虛弱,還是沒能堅持多久就永遠地閉上眼睛。他至死也沒有告訴曹橫九幽之毒的解毒方法,也並沒有責怪莫桃,只是在臨死的時候,要莫桃善待莫天悚,也要莫天悚善待莫桃。 曹橫順理成章地接管了幽煌山莊。不過他沒有住在幽煌山莊,而是又回到山下的孤云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莫桃的生母畢竟是曹橫的表妹,他離開的時候宣布莫桃成為幽煌山莊今後的莊主,有權力決定山莊中的一切,因為莫桃年紀還小,暫時由吳氏和崔壽幫他管理山莊中的事物。 因為家中的生活貧困,莫桃幾年前就開始幫助養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直比莫天悚顯得要成熟許多,可是他還是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轉變,一整天都是失魂落魄的。天黑的時候,卻忽然要去看還被軟禁著的養母翠菊。吳氏勸說不住,只好陪著他一起過來。 他們剛剛踏上山莊的小路,一只綠色的夜蛾就在夜色的掩護下朝莫桃飛來,可惜沒有接近莫桃,就被一股暗力擊中,翻滾著掉在小路上。夜蛾自然就是剛才的綠衣婦人,她知道襲擊她的力量不是吳氏發出了,而是來自莫桃自身,但也不是莫桃發出的,在心里咬牙切齒地道:“好你個文沛清,死了也不讓我接近莫桃。”朝遠處一看,莫桃一行已經到達一個小院的門口,正在敲門。 一個小丫鬟出來應門,看見來的是莫桃,立刻施禮恭敬地叫道:“莊主。” 莫桃神思恍惚,可還是不習慣被人叫成莊主,揮揮手問:“我娘睡了沒有?” 丫鬟看了吳氏一眼,考慮一下,還是對里面的翠菊改變稱呼,道:“老夫人還沒有睡。莊主是不是要去看她?奴婢這就去通報一聲。” 吳氏道:“既然老夫人沒有睡,那就不用通報了。好好在外面伺候著。”引導莫桃朝房間中走去。還沒有到達房門口,翠菊已經聽見動靜,自己打開房門,攔在門口道:“我可不是什麼老夫人,不敢讓幽煌山莊的總管夫人屈尊降貴。”拉一把莫桃,“桃子,你自己進來。” 吳氏急道:“老夫人,曹先生要我貼身保護莊主。” 莫桃被吳氏抓走,這幾天一直被單獨關在孤云莊的一間屋子中,雖然並沒有吃什麼苦,但還是一點也不喜歡吳氏,加上今天心里又實在不痛快,當即發作,大怒道:“曹先生有沒有要你聽我的話?就在外面站著!”和養母一起走進房間,“砰”地一聲,用力摔上房門。 翠菊和莫桃走進屋子中,莫桃忽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翠菊,張張嘴,竟然沒有發出聲音。翠菊恭敬地請莫桃坐下,看著莫桃愣了愣神,才黯然問:“莊主,你找奴家有什麼事情?” 莫桃呆一呆,忽然一把抱住翠菊,大哭道:“娘,你不是奴家,你是我娘啊!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和少爺的爹一點關系也沒有,就是你和爹的兒子,對不對?” 翠菊摟著莫桃,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哽咽道:“桃子,對不起,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你要原諒娘。娘也是沒有辦法,惹不起莊主,又想天悚能過得好一些,才會答應莊主這樣的要求。你也不要怪罪莊主。我今天才知道,莊主也全是為了你考慮。我可憐的天悚!” 莫桃還是想不通,推開翠菊大怒道:“少爺有什麼可憐的!這十年來,他吃好的,穿好的,他有的所有東西我都沒有。就算莊主是為了安全考慮,也不能這樣就丟下我不管,他難道就不能私下給我們一些銀子嗎?” 翠菊搖頭道:“孩子,你還太小,不懂。我以前也一直在怪罪莊主,莊主幾次提出讓你做少爺的陪讀,和天悚一起讀書,我都沒有答應。今天想了一天我才想明白,莊主不能私下給我們銀子,那樣會使我們顯得特殊!桃子,你知不知道,幽煌山莊佃戶的日子是最好過的,就因為我們只需要象征性地交一點租金。莊主其實一直都在照顧你,我們所有人都是沾了你的光,所有的佃戶都會真心祝福你的。桃子,就算是你日後要遭受磨難,我相信有這麼多人的祝福,你也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的。” 莫桃根本就聽不進去,大吼道:“我不要任何人的祝福!我明天就去告訴崔總管,立刻加租!我要讓幽煌山莊的佃戶和別人交一樣的租金!不,我要他們比別人交得還要多。”吼完卻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翠菊搖搖頭,拿出一條手巾給莫桃擦去眼淚,自己的眼淚卻是撲簌簌地掉下來,幽幽歎氣道:“桃子,你從地上忽然來到天上尚且如此,可憐的天悚從天上一下子掉在地上,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莫桃頓時氣得渾身直哆嗦,再次一把推開翠菊,寒聲道:“我說怎麼從小你就要我要好好對待少爺,有點好東西,你連妹妹都舍不得給,巴巴地全要我帶去給少爺。原來你心里就只有少爺!你不是我娘,我沒有娘!是少爺把爹殺死的。枉爹臨死還念著你,要給你打一副金釵,你就只記掛著你的兒子!我絕對不會把少爺帶過來的。我明天就去殺了少爺,好給我爹報仇。” 翠菊被莫桃一提,又想起女兒莫素秋。莫素秋今年才只有六歲,前幾日莫桃被抓以後,翠菊和財旺立刻被帶到幽煌山莊中,臨走的時候,只來得及把莫素秋托付給鄰居,已經好些日子沒有消息了。抓住莫桃的手,急忙道:“桃子,你現在享福了,有空就去把你妹妹也接來幽煌山莊吧。” 莫桃來這里本是尋找慰藉的,此刻卻覺得心中更冷,起身大笑道:“哈,哈!我現在享福了!還應該讓你和妹妹一起跟著享福是不是?素秋不是我妹妹,他是莫天悚的妹妹。”從懷里掏出一塊帶血的黃金丟在桌子上,“這是爹臨終的時候給你打金釵用的。你明天天亮就帶著少爺離開幽煌山莊,走得遠遠的,今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素秋和我沒有關系,你自己照顧她!”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出門就大聲吩咐道:“去,把少爺以前住的房間收拾一下,把里面天悚的東西全部都丟出去,我今後要住在那里!” 翠菊聽見吳氏非常大聲的答應聲,還有她和莫桃一起離開的腳步聲,神思恍惚,猜到莫桃是要把從前屬于他的被莫天悚拿走的東西全部拿回來。 翠菊拿起桌子上的金子在手里反複揉搓,一顆心被血淋淋地分成四份,欲哭無淚。一份給了丈夫財旺。記得當初莫少疏親自抱著當時還叫莫天悚的莫桃來找她的時候,她只想兒子能得到榮華富貴,更想從此與幽煌山莊的莊主搭上關系,從此也能沾點光,幾乎是想也沒想便答應了。可丈夫財旺卻不同意。她當時便道,咱們家桃子跟著你有什麼出息?你連金釵也沒本事給我打一副,可以後桃子可以給我一百副金釵。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財旺竟然會一直記得這句話,臨死還惦記著金釵。 一份給了女兒莫素秋。親生兒子被抱走以後,她一心想給莫家留個後,誰知道卻生了一個女兒。她很失望,一直就不喜歡莫素秋,動不動就要打罵。但莫素秋卻最是乖巧,小小年紀就跟在父親和哥哥的後面在桃園中幫忙,和哥哥的感情最好。原指望她能跟著莫桃過上些好日子,可惜莫桃卻不認這個妹妹了。 兩份給了親生兒子莫天悚和養子莫桃。莫天悚被抱走以後,她才知道思念是什麼滋味。又聽說莫少疏在幽煌山莊雖然是衣食無缺,可莫少疏對他卻非常嚴厲,日子也並不好過。她不能不惦記他,總是想著不是親生兒子,莫少疏就不心疼,可是她又不能去幽煌山莊去照顧莫天悚,有時候不免把怨氣撒在跟在身邊的莫桃身上。可憐莫桃原本也算是金枝玉葉,被迫跟了他們吃苦受累不說,還要忍受她的無名氣。現在莫桃表面上看來似乎是風光了,可從莫少疏處心積慮要隱瞞他身份的事情上看,他未來的日子一定不好過。也許這樣莫天悚就安全了,但他從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今後會不會習慣跟著她的貧窮日子呢? 心事重重的翠菊沒有注意到,房梁上一直停著一只美麗的綠色夜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