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醋意

“好多蜘蛛精”其實並不多,只有二十來只。但這些蜘蛛每一只都有西瓜大小,又渾身長毛,看著異常恐怖,最奇怪的是,蜘蛛的後面還跟著四個臉色陰沉的苗人,口中發出一種奇怪的咝咝聲,指揮蜘蛛一路前行。 莫桃一看就知道來的是疊絲峒的人,被困蝙蝠洞的屈辱一下子湧上心頭,可算是找著出氣的對象。打馬就要上前,可是菊花青竟然像是知道蜘蛛的厲害一般,不僅不肯上前,還一個勁的後退。莫桃又氣又無奈,只好跳下馬背,自己扛著大刀緩緩地迎著蜘蛛走上去。 赤鳳忙給紅葉遞一個眼色,自己來到莫桃身邊,低聲道:“莊主,後面那幾個苗人可能會認識你,你在地上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繞過去先解決掉他們,免得他們漏了你的底。”說完飛身上了屋面,繞過地面的蜘蛛,迅速朝蜘蛛後面的苗人靠過去。莫桃奇怪地看看赤鳳,沒有出聲,依然扛著大刀朝蜘蛛走去。 紅葉把銀票贏塞在林冰雁的手里,拔出雙劍跑到莫桃身邊,低聲道:“莊主,你可千萬要冷靜一些,不能像剛才那樣發瘋了。” 莫桃又奇怪地看看紅葉,也沒有搭言,回頭看了看,剛才那些看熱鬧的人早跑遠了,林冰雁飛奔到大象的尸體旁,拔出寶劍也想過來幫忙。程榮武又在一邊拉著她,兩人似乎又快打起來了。莫桃忽然間覺得很好笑,瞄見赤鳳已經接近苗人,而蜘蛛距離自己也不過就是一丈遠的距離,後面的那四個苗人顯然看清楚攔路的是誰,張嘴大叫起來。莫桃哪能讓他們叫出自己的名字,縱聲大笑,掩蓋住苗人的叫聲,丟下紅葉,足尖在地上一點,越過前面的蜘蛛,一次飛躍近六丈遠的距離,對准一個苗人一刀劈下,頓時結果了他。落下地面的時候,順手將旁邊嚇呆的那個苗人也送去見了閻王,又察覺出一股來自鮮血的刺激,心里說不出是過什麼滋味,拿著刀有些愣神。 其余兩個苗人見勢不妙正要跑,赤鳳嬌叱一聲,射出兩把飛刀,頓時讓他們也了了賬。蜘蛛失去控制,四散狂奔,八條腿一起劃動,行動居然十分迅速。首當其中的乃是紅葉,被兩只大蜘蛛蹬出大片絨毛,粘得一身都是,又癢又痛,鼻涕眼淚齊流,卻把她當年受訓的殺氣逗出來,再看不見她身上溫柔體貼的丫鬟脾氣,揮舞一雙短劍刺入最近的一只蜘蛛體內。 這時候林冰雁終于擺脫程榮武的糾纏,而好幾只蜘蛛也到了他們的面前,也揮劍殺向蜘蛛。只有程榮武手中沒有武器,又被蜘蛛嚇破膽,大叫一聲,掉頭就跑。沒跑多遠,還是被兩支蜘蛛趕上,後背中了一片絨毛,心慌意亂下一交跌倒,腿上一陣劇痛,卻是被蜘蛛咬住了。他知道這種蜘蛛是有毒的,一個小小傷口也能要人性命,魂飛魄散下忽然看見地上有一把菜刀,抓起來也顧不得害怕,一刀朝蜘蛛砍去。蜘蛛不過小小毒蟲,到也敵不過昆侖弟子的菜刀,半個腦袋掉下來,頓時嗚乎哀哉。不過另外一只也到了程榮武的身邊,被程榮武反手一刀,砍掉下四根毛腿,再一刀,又掉下半個肚子。只剩下半個身子的蜘蛛和毒傷發作的程榮武一起僵硬在地上。 赤鳳射出飛刀後就落在莫桃身邊,嫣然笑道:“莊主,好輕功。”不過是隨口一句討好莫桃的贊揚,莫桃聽來卻是絕大的諷刺,瞪赤鳳一眼,悶頭不響地沖入蜘蛛群中,展開身法,忽起忽落,沒讓半根蜘蛛毒毛沾身,就已經了結好了幾只蜘蛛。赤鳳一呆,跟在莫桃身後,朝紅葉殺過去。 二十幾只蜘蛛實在是不夠莫桃一個人殺的,何況還有赤鳳等人的幫忙,不過片刻功夫,大街上就再也見不著一只活著的蜘蛛,但是蜘蛛的絨毛十分厲害,射出的范圍也十分寬,沒被沾上的也就莫桃一人而已,其他的幾個女人都是渾身又癢又疼,程榮武更是一身烏青,離死不遠。好在林冰雁乃是杏林高手,顧不得自己,先給程榮武拔毒,硬是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只是程榮武中毒十分嚴重,一時還沒有清醒。 然後林冰雁拿出一種藥膏分給紅葉和赤鳳。這是她上次遇見蜘蛛吃虧後自己配制的,並不能完全解決掉絨毛的毒性,只能緩解一些症狀。林冰雁處理完畢才發現莫桃根本就沒有跟過來,回頭一看,莫桃居然又已經騎在菊花青的背上想要自己單獨出城,失聲大叫道:“陶莫,你回來!” 赤鳳也是一驚,忽然拉著紅衣一起跪下,哀求道:“莊主,我們精心服侍你那麼多天,跟著你出生入死,你難道真要置我和紅葉于死地嗎?” 莫桃回頭看著,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遲疑著沒有走,可也沒有回來。 林冰雁本來還要出言挽留的,聽赤鳳說得奇怪,愕然看著她們迷惑得很。紅葉低聲道:“你別擔心,其實少爺……”還沒說完,就被赤鳳狠狠地拉一下衣角,立刻不出聲了。林冰雁更是疑惑,也不管是不是時候,忍不住問:“少爺是誰?” 莫桃終于回來,隔著老遠大聲道:“她們叫我莊主,你說少爺能是誰?少爺當然是我兒子!” 林冰雁指著莫桃失聲叫道:“你已經有兒子了?”滿臉的失望之色蓋也蓋不住,僵在那里什麼也不會做了。 赤鳳看得一樂,低頭偷笑。紅葉比赤鳳單純多了,聽見莫桃的說法甚是吃驚,正要大叫,又被赤鳳及時拉一下衣角,總算是沒有泄底,忽然間也反應過來,忍不住也是低頭偷笑。 莫桃跳下馬背,抱起程榮武就塞在林冰雁的手里,道:“林姑娘,你是不是該把你師兄先送回客棧去休息?” 林冰雁下意識地接過程榮武,不甘心地喃喃問:“陶莫,你真的已經有兒子了?” 莫桃翻一個白眼,淡淡道:“這和你有關系嗎?你連和我住一個客棧都不喜歡!現在你回隔壁那條街上你們的客棧中,我回我的房間里,省得我玷汙了你北醫的純潔。” 林冰雁低頭道:“陶莫,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師兄硬拉著我走的。” 莫桃大笑道:“你師兄的話你就聽,我的話你就不用聽?” 林冰雁說不出話來。赤鳳插嘴道:“莊主,林姑娘和你萍水相逢,有什麼理由要聽你的話?” 莫桃語塞,瞪赤鳳一眼,怒道:“你們還跪著干什麼,過來扶著我,我的傷口裂了。”仿佛忽然間就走不得路一般,由赤鳳和紅葉一邊一個攙扶著回到客棧中。 林冰雁滿心不是味,卻將莫桃的樣子深深印在腦海中,呆一呆,抱著程榮武也朝客棧走去。當然不是莫桃去的那一家,而是隔壁街的那一家。 走到一半的時候,程榮武終于醒了,發覺自己竟然是被師妹抱著的,剛睜開眼睛便又趕緊閉上,卻已經被林冰雁發覺,猛地將他丟在地上,怒道:“你一天到晚就會占我便宜。” 程榮武一下子掉在地上,大聲呼痛。林冰雁畢竟還是不忍心,又上前去扶起他,眼眶卻忽然紅了。程榮武莫名其妙,卻也不敢多問惹林冰雁生氣。 以莫天悚的聰明,一見央宗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看後面的格茸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前面的銳金隊也還沒到跟前,略微猶豫,把左頓背在背上,卻又不甚放心地問:“大師,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你能跟我離開這里去住兩天嗎?” 左頓道:“別擔心我的傷。只是我不會幫你殺敵。你若是能夠做到一命不傷地離開,我就回答你幾個問題。” 莫天悚前後看看,點頭道:“不愧是修佛的人。那你要配合我一點才行。”丟下央宗,背著左頓躍上馬背,拔出匕首割斷缰繩,縱馬迎著銳金隊的人而去,氣得央宗直跳腳,大聲吼道:“莫天悚,我和你沒完。” 莫天悚聽見回頭笑道:“放心,我肯定會和南無一起來找你的。” 左頓忍不住問:“少爺,央宗不漂亮嗎?你為什麼不自己要,卻想央宗嫁給南無?央宗的婚事多吉旺丹老爺都無法作主,她不會聽你擺布的。” 銳金隊的人越來越近,左頓看莫天悚的架式以為他要硬闖,誰知道他卻忽然在馬背上一點,一跳就上了房頂,幾步就跑到另外一跳街上跳下去,然後鑽進一跳小巷,嘴里還不忘回答左頓的問題:“大師聽說過和親吧?暗礁是來暗殺多吉旺丹的,可惜被你們抓住好幾個人,我不想雙方的仇怨越積越深,覺得和親是一個平息戰火的好辦法。” 左頓一愣,愕然道:“沒想到你的心這麼好,那艾玉那里你怎麼交代?” 誰知道莫天悚卻道:“不是我的心好,而是我新認了一個老娘,不喜歡我殺人。不然白天我至少會解決掉一半銳金隊的人,現在就簡單多了。”莫天悚的輕功僅僅一般,背著個人也跑不快,瞥見銳金隊的人快追上來了,背著左頓又躍上一間民房的房頂。幸好此刻天色已晚,街上沒有行人,他們怎麼跑也不會遇見阻擋,不過銳金隊的人也同樣不會遇見阻擋。莫天悚背著左頓正要跳下房頂,下面就有一個拿著大刀的人先躍上房頂擋住去路。 莫天悚換個方向掉頭就跑,又被另外一個人攔住去路,眼看不打是不行了。莫天悚猛地沖過去,叫道:“大師,把眼睛閉上!”又耍無賴射出一大把石灰,在一片咒罵聲中沖出包圍。又跑兩條街,實在是有點跑不動了,躲在牆腳的陰影中放下左頓直喘氣。 左頓好笑,問:“少爺,你怎麼不用你的毒針了?” 莫天悚老實地道:“我毒針上的麻藥是我的獨門秘方,很霸道,三天之內得不到解藥,雖然也能恢複行動能力,但以後終身行動都不靈活。可我的解藥沒幾顆了,我怕你說我。”然後又迫不及待地問,“大師,你下午去追的人真的是翩然?你是怎麼認識翩然的?” 左頓道:“我其實不認識梅翩然,而且下午也只聽見笛子聲,找遍整個建塘城,也沒有找著吹笛子的人。我是聽青雀說起她的名字的,青雀把今天死去的那個姑娘當成了梅翩然,向我要求想去服侍她。少爺,我以前聽說暗礁的人都很冷血,和你們接觸以後,我才知道我是大錯而特錯了。” 莫天悚在看見翠兒以後就懷疑外面吹笛子的是梅翩然,這下放心不少,愕然道:“青雀也不認識翩然,怎麼會想去服侍翩然?” 左頓淡淡問:“少爺,看來今天的那個姑娘真的不是梅翩然了?照我的觀察,青雀乃是愛屋及烏,為你才去服侍那姑娘的。不過那姑娘是一個妖精,並不適合和一般人多接觸,我沒有答應她的要求。” 莫天悚有些發懵,失聲叫道:“不會吧?青雀和我很熟,從來也沒有說過喜歡我,大師你肯定是弄錯了,她是為向翩然打聽情報才想去找翩然的。” 左頓笑道:“其他的我不敢肯定,但對自己的眼睛還是有信心的。青雀肯定很喜歡你,但又有些怕你,不過我看央宗是一點也不怕你,你想她嫁給南無是根本沒可能的事情。今天央宗要不是因為嫉妒,也不會命令格茸去殺掉那姑娘。少爺,你認識那姑娘對不對?她是誰?為什麼要冒充梅姑娘?其實央宗和青雀都是不錯的好姑娘,你怎麼一心一意就是喜歡一個妖精呢?” 莫天悚想了想,如實道:“其實我也不認識她,但我估計她是飛翼宮的翠兒,至于她為什麼要冒充翩然,我也不清楚。大師,飛翼宮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在什麼地方?” 左頓道:“飛翼宮在庫姆塔格沙漠附近的阿爾金山上,里面住的乃是一群成精的夜蛾,平常不與普通人來往,普通人也找不著飛翼宮的所在。” 哽在心頭近十年的謎團終于要揭開,莫天悚一下子變得很激動,失聲道:“你真的知道飛翼宮的事情!那你快告訴我飛翼宮和當年的玉面修羅有什麼關系?飛翼宮和幽煌劍又有什麼瓜葛?飛翼宮和暗礁的龍王曹橫之間又是什麼關系?” 左頓正要回答,街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最少也有幾十個人,莫天悚急忙背起左頓又開始逃跑,愕然道:“銳金隊做事倒是和我們暗礁一點也不一樣,多吉旺丹也真是肯幫忙,他們就一點也不顧忌你的安危?” 左頓笑道:“多吉旺丹老爺壓根就不在建塘城里。這是央宗小姐的傑作。央宗以前最討厭銳金隊的,可女人一旦嫉妒起來就會失去理智。飛翼宮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但我有一個朋友比我多知道一些。少爺真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可去我上次說的日喀則的薩迦寺盤桓幾日。” 莫天悚一愣,疑惑地道:“我原來還以為大師是住在薩迦寺的呢。那大師想我見的是什麼人?我一定會去找他的。” 左頓道:“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就只知道他是一個漢人,大家都叫他癡情啞巴。他原本是漢地的和尚,後來愛上一個女人,不容于寺中主持被趕出寺廟,輾轉來到薩迦寺,卻不肯改信喇嘛教,最後做了一個燒火的火工僧人。我曾經在薩迦寺住過一段日子,有幸結識他,為他精湛的佛學所折服。” 莫天悚好笑地道:“精通佛學的人會喜歡一個姑娘無法自拔?那他的佛學也有限得很了。大家叫他癡情啞巴,那他不會說話了?我找著他以後怎麼向他打聽情況?” 左頓搖頭,輕聲責備道:“若是拿梅翩然和央宗讓人挑選,少爺說人們會選誰?我沒有笑話你精明過人卻去喜歡一個妖精,你怎麼能笑話我的朋友呢?和尚也是人,為什麼不能喜歡一個姑娘。癡情啞巴不是啞巴,只是比較沉默。少爺若是能討他歡心,他會告訴你很多事情,反之,你什麼也打聽不出來,很可能找遍整個阿爾金山,也找不著飛翼宮的位置。” 莫天悚一呆,忍不住回頭看左頓一眼,愕然道:“我還以為所有轉世的活佛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活菩薩呢,看來我也是大錯而特錯了。也難怪你會來管土司的閑事。” 左頓沒好氣地瞪莫天悚一眼,道:“我不是為你們的事情來的,卷入你們的事情只是適逢其會,上次給你唐卡,幫你治病純粹是我曾經答應過翠兒的一個條件。你放我下來,自己逃命吧!” 莫天悚甚是驚異,不知道左頓和假冒梅翩然的翠兒之間曾經有過什麼協議,不問出來怎麼甘心放下左頓,嘟囔道:“大師,你是有道的活佛誒,怎麼和我一般見識?我也沒說你不對,你就這樣小氣!” 說得左頓又笑起來,拍拍他的肩頭,輕聲道:“少爺,你太專注打聽往事,沒注意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嗎?央宗已經知道你和我的關系,你用我是要挾不了她的,帶著我你肯定走不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少爺也不是立刻要走,那些往事什麼時候說不可以?” 莫天悚四處看看,他正在一條大街上,可是大街的前前後後都堵著很多藏人。看來女人吃起醋來的確是不可理喻,央宗剛才還在幫他逃走,此刻卻是不拿住他絕不罷休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