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欲迎還拒(一)



從覃初雪那回來,曾榮聽綠荷說,柳春苗又找她了,讓她這幾日好生看著曾榮些,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說了些什麼話,還有,讀什麼書,寫什麼筆記等.

曾榮回複她一句,如實彙報即可,不必隱瞞.

因著離太後的壽誕只剩十二天,柳春苗交給曾榮的荷包有一百個,為此,曾榮依舊每天早出晚歸.

不過這一次趕工的不止她一個,如今白晝漸長,又臨近太後壽誕,每個人手里都堆了不少活.

好在荷包只需用金箔線穿插一下並繡一個鏤空花邊,這活對曾榮來說也算是駕輕就熟,壓力倒不大,因此,她每日早出晚歸更多的是做做樣子.

想必柳春苗也是了解這些的,因而,三日後,她給曾榮送來一雙鞋面,說是皇上的,繡什麼花樣她自己決定.

這下倒是難住了她.

男人的鞋,肯定不能用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能太花哨,正常情形下是用云龍紋,或是江水海牙紋,柳春苗特地交代說繡什麼花樣她自己決定,顯然是想考考她.

或者,這本就是皇貴妃的意思,用一雙鞋面來考察她,同時也是去說服皇上.

曾榮思索了一個晚上,打算繡纏枝蓮花樣,首先,纏枝蓮又名"萬壽藤",寓意吉慶,正好適合在太後壽誕日穿;其次,纏枝蓮連綿不斷,象征著生生不息,皇上和皇貴妃肯定會喜歡;其三,這種圖案目前一般用在瓷器上居多,間或也有繡在荷包上的,用在鞋子上極少,至少曾榮沒見過.

因此,曾榮打算試試.

花樣描好後,繡起來就容易多了,因著纏枝蓮不用配色,為免顏色太過單一,曾榮這次用銀箔線圈了層邊,兩天後,這雙鞋面交到柳春苗手里.

明黃色的鞋面,配上青色的纏枝蓮,外加一層銀色的邊紋,顏色還挺襯的,既不花哨也不單調,適合男人穿.

"難為你能想出來,你是第一個把纏枝紋繡到鞋面上的,皇上是第一個穿上這鞋子的,呵呵,有點意思."柳春苗誇了曾榮一句.

"姑姑先別高興得太早,您喜歡,未必皇上和皇貴妃也喜歡,我這可是一直懸著呢."曾榮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放心,皇上最喜歡這花樣了,你是不曉得,這幾年的官窯大多是這個花樣,據悉,花了不少銀子才燒制出來的呢."柳春苗笑呵呵地說道.

她有預感,皇上肯定會喜歡這鞋子的,他若是松了口,曾榮這事就算成了一半.

"哦,那可真是歪打正著了."曾榮也甜甜一笑.

事實上,這不是什麼歪打正著,上一世在徐家,她沒少見到這種青花圖案的瓷器,也聽徐靖提過,說是這青花瓷是當今聖上的最愛,是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才燒制出來的,可巧燒制地點就在曾榮老家那邊.

柳春苗被曾榮的笑容晃了一下,忽地想起皇貴妃交給她的任務尚未完成,于是,她拉著曾榮的手說道:"走吧,去我那吃飯,算是犒勞你,正好我那有人給送來一條新鮮的大活魚,我已讓膳房給燉上了."

"這合適嗎?"曾榮有點欲迎還拒.

"有什麼不合適的?又不是沒在我那吃過,還是說了,你還在生我氣?"


這些時日柳春苗確實在曾榮這碰了幾次壁,好幾次想找曾榮說說話,曾榮都借口忙,言辭間也疏離了不少.

更糟糕的是,覃初雪這幾日破天荒的每天也會來工坊轉一圈,每次來了都會在曾榮身邊站一會,好像也是有話要和曾榮說,曾榮也是淡然相對.

這孩子,准是記仇了.

既恨她當日不該帶她去慈甯宮,也恨覃初雪不該瞞著她那是二皇子的筆體,否則,她應該不會直接把二皇子的筆體描上去.

說起來柳春苗至今仍未想通,明明是一步絕佳的好棋,既能把曾榮拉攏過來又能把覃初雪徹底踩在腳底下,可偏偏被曾榮破局了.

這孩子,明明是覃初雪選中的,怎麼偏偏就入了太後的眼?難不成,太後之前對覃初雪做的那些懲罰都是給外人看的?

不,這不太可能,覃初雪都被限制出入慈甯宮和儲華宮了,且大年初一她去看過覃初雪,那病絕不是裝出來的,還有那雙腿,說實在的,若不是曾榮想到的法子,只怕這雙腿離報廢也不遠了.

從大年初一到初五,曾榮一直窩在覃初雪家侍疾,可謂是掏心掏肺地對她,結果卻被擺了一道,換誰誰心里也不會好過的.

也就難怪曾榮不太搭理覃初雪了,聽說小翠這幾日也來找曾榮,給她送過雞湯送過干果點心,曾榮沒要,全都退回去了.

為此,柳春苗這幾日也識趣,沒大上前.

今兒這雙鞋面的確令她眼前一亮,她預感皇貴妃和皇上肯定會喜歡的,剩下的就是如何說通曾榮了.

曾榮半推半就地跟著柳春苗進了她家,很快,有宮女拎著兩個大食盒進來了,確實有一大盆的魚,另外還有四樣菜,兩葷兩素,葷的是一道醬鴨一道蔥爆羊肚,素菜是豆腐和素炒白菜心.

"這也太多了,太破費了."曾榮客套了一下.

柳春苗的份例菜是一葷一素,其余的肯定是用銀子現買的,她肯花心思花銀子請曾榮吃這頓飯,想必今日的話題肯定輕松不了.

為此,曾榮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一時飯畢,兩位宮女把剩余的菜端走了,柳春苗親自煮了壺茶,又端上曾榮之前愛吃的小核桃.

"姑姑,你這麼做會讓我受寵若驚,也會惶恐不安,該不是又有什麼為難事吧?"曾榮故意問道.

她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會沉不住氣會好奇是正常的.

"臭樣,難不成你還真以為我會害你?"柳春苗給了曾榮一個白眼,隨後倒了杯茶送到曾榮面前.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曾榮半歪著腦袋問.

"自然是真話."

"真話就是我心里沒底,之前我以為你們都是對我好,我也真拿你們當親人,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該信誰."曾榮說完低了下頭,幽幽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