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如願



正月過後,天氣一天天和暖起來,而朱恒經過一個正月的練習,終于可以在屋子里自如地行走了.

陸琅說,再有兩個月時間,他基本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了,也就是說,他們離回宮的日子近了.

因著正月里杜采青來給曾榮拜過年,這次離開,想著以後再無見面可能,可巧兩人尚未去看過獅峰山的那片茶園,于是,挑了一個晴好的日子,曾榮和朱恒來到了獅峰鎮.

馬車剛穿過那片叢林,朱恒等人就看到了那一層層梯田似的茶園,山頂雨霧繚繞的,山間有十來位采茶女穿梭在茶樹叢中,此時剛過驚蟄,已有嫩尖冒出來,這嫩尖也叫牙頭,是第一批也是最好的一批茶葉.

由于曾榮前一晚做了點功課,故此,他們沒有急著進鎮,而是先扶著朱恒到了山腳下,一路上曾榮已大致把這片茶園的曆史說與朱恒聽了.

故而,看著這一層層梯田似的茶林,朱恒抬頭感慨道:"興亡千古繁華夢,詩眼倦天涯.孔林喬木,吳宮蔓草,楚廟寒鴉.沒想到一小小的茶園卻能躲過朝代更迭,難怪老話說,高處不勝寒.可見世間事,真有定數,盛極而衰,否極泰來."

"哦,不知夫君是希望否極泰來呢,還是更願意數間茅舍,藏書萬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曾榮笑問道.

朱恒握住了曾榮的手,一笑,"待我仗劍歸來,再與你松花釀酒,春水煎茶,可好?"

"好,妾身候著就是了."曾榮言笑晏晏地回道.

因著朱恒的腿不能爬台階,江東把他背上山頂,曾榮是自己走上去的,她多少有點之前在鄉下奔走于田野間的底子,爬這麼一段山路還不算太吃力,阿梅和阿春兩個走到半道實在走不動了,拐去和那些采茶女閑聊去了.

兩人一半是她們的歌聲和說笑聲吸引了,一半則是被她們的雙手吸引了,只見她們也沒怎麼盯著茶樹,可兩手卻靈巧地上下翻飛,看著真是一種享受.

山頂有一間草棚,想必是給采茶女歇息用的,曾榮幾個進去時,里面還有一個茶壺和幾個粗糙的陶瓷水杯,小海子嘗了一口茶水,說是用山間清泉泡的,可惜,水是好水,可茶卻不是好茶,用的卻是最低等的老茶沫子.

曾榮聽了,也嘗了一口,再給朱恒嘗了一口,笑道:"小海子這話令我想起一句詩,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看來,任何朝代都一樣,最苦的永遠是這些底層的百姓."

"沒想到夫人還能說出這番話來,看來,杜工部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也不盡然全對."陸琅打趣道.

說實在的,他委實沒想到曾榮貴為皇子妃,居然還能對這些最底層的百姓給予這麼大的理解和同情,委實難得.

"陸大夫想必不知,我家夫人也是農民出身,之前比他們還苦呢."朱恒自豪地說道,絕無半點輕視之意.

"哦,原來如此,失敬失敬."陸琅向曾榮行了個禮,也向朱恒行了個禮.

相對曾榮的農村出身,他更佩服的是朱恒,朱恒能拋開門第之見娶一位農女做正妻,且至今沒有納一名側室,這種勇氣不是誰都有的.

當然,陸琅也明白,這或許和他的腿疾脫不了干系,但那不是主要理由,別說朱恒貴為皇子,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像朱恒這樣的也一樣能娶一位好出身的妻子.


當然,陸琅也相信,曾榮能被皇家選中,肯定也有其過人之處,首先,曾榮善良,其次,她博學,若非刻意挑明,陸琅決計想不到她是農村出身.

還有,曾榮謙虛,也刻苦,最關鍵的是,她能給朱恒一般千金小姐給予不了的耐性和韌性來包容他,朱恒能這麼快複健成功,絕對離不開她的陪伴和鼓勵.

"別,我可當不起陸大夫的大禮,只是曾經感同身受,隨口感慨一下而已,真要說起來,我什麼也沒做."曾榮避開了對方的禮.

"誰說你什麼都沒做?連著兩年的臘八施粥用的可都是你的銀子,還有,這杜家小姑娘若沒有你,這會只怕哭都找不到地方."朱恒拉著曾榮的手說道.

曾榮剛要開口,朱恒搶著道:"夫妻一體,你的也是我的,這善事算是我們兩個的."

"公子可真是伉儷情深."陸琅笑了.

這些年他也接觸不少達官貴人,朱恒算是身份最尊貴的,卻也是最長情最專情的,就算他雙腿恢複正常,回到那個富貴溫柔鄉里去,以他的人品,應該也不會虧待曾榮的.

曾榮也笑了,沒再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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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朱恒,坐在山頂俯視山下,看著腳下繚繞的云霧,忽地生出一絲不真實感,這是他第一次登上山頂,盡管不是他自己爬上來的,可他的腳終究是沾地了,他終究是站到了山頂上.

聯想起自己無數次坐在慈甯宮的假山上曬日聽風聞香,也多次坐在宣昭台的城牆上極目遠眺,那會的他喜歡閉上眼睛,幻想自己站在真正的高處,張開雙臂,可以擁抱日頭擁抱風擁抱雨擁抱山間的嵐氣,卻沒承想,這一天真的來了.

于是,朱恒閉上了眼睛,伸開了雙臂.

這一次,連多嘴的小海子也沒有吱聲,眾人皆安靜地陪著他.

良久,朱恒才睜開眼睛,笑著說起了他接下來的計劃.

他的計劃里有三山三樓,三山是雁蕩山,黃山和廬山,三樓是岳陽樓,黃鶴樓和滕王閣,滕王閣和廬山均離曾榮的老家不遠,正好他可以陪她回一趟老家,看看她從小生活過的地方.

"主子,這麼多地方,我們一年也未必能走完."江東給朱恒潑了盆涼水.

這些地方離京城越來越遠不說,關鍵還不在一條線上,普通人的體力尚且難以支撐,朱恒的雙腿剛能行走,誰敢陪他去冒這個風險?

萬一出點意外,所有陪著的人均得陪葬,這絕不是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