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你這個婆娘欺負我

花千樹微微蹙了柳眉,再次疑惑地打量她,感覺眼前有絲絲縷縷的記憶飄過,但總是捉不住.

鳳九歌扭身,又一溜小跑回去,揪了一個人過來,連聲催促:"七皇叔快點,就是你這個婆娘欺負我,你要幫我報仇."

夜放?

花千樹緊張地打量他,見他被鳳九歌一路拖進來,依舊是板著一張臉,冷眉冷眼,多少帶著一點無奈和寵溺.

看起來已經是完全康複,身子無恙了.

好久不見,眾人全都激動地站起身來齊聲請安,熱情地噓寒問暖.

夜放淡淡地看了花千樹一眼:"本王身子已然無恙.怎麼,花姨娘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花千樹好生生地又被挑理,干笑兩聲:"只是滿懷驚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罷了."

鳳九歌扭臉:"你生病了嗎?"

夜放鄭重其事點頭:"對,受傷了."

"輕傷不下戰場!"鳳九歌並不關心他的身體,而是刁蠻地道:"即便是受傷了也要幫我!"

而她胳膊挎在夜放的手臂之間,仰著臉,滿臉的殷切,令花千樹心里不由就是一動,立即脫口而出:"是你!"

原來是她!

她竟然是侯府的九歌郡主!

當初怎麼會跑去那種煙花之地?

花千樹與夜放的初次相見,便是因為這個一臉爛漫天真的少女.

那時候花家還沒有出事,自己正是橫行無忌的時候,竟然大膽偷偷跑去了京城最大的煙花之地,浮生閣.

就是因為柳江權無意間說了一句,浮生閣里美人如云,全都才藝雙全,魅惑人間.

她沒有懷疑柳江權如何會知道,只是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識一番.

她肯定是不服氣的.女扮男裝,還是一身最為招搖的新郎官的喜服顏色.

那一夜,正好趕上浮生閣有新來的姑娘,濃妝豔抹,在台上叫賣初,夜,整個浮生閣的大堂里獸血沸騰,人聲鼎沸.

鴇娘命人在高台上豎起一架一人高的澹白屏風.

新來的姑娘們全都一身薄如蟬翼的輕紗.被推到了屏風之後,待價而沽.

身後紅燭獵獵,穿透身上紗衣,就在屏風上勾勒出幾抹勾魂攝魄的朦朧身影.

俗話說:月下影,隔簾形,一時間台下眾人一片嘈雜喝彩之聲.

花千樹是第一次見識這種陣仗,一雙眼睛慌亂得不知道往哪里擱.往左面瞟,一個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懷里摟著一位姐兒,手上正不規矩,往右瞅,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正滿口汙言穢語,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瞅著就不干淨.

台下有人迫不及待地叫嚷,讓老鴇趕緊撤去屏風,好先睹為快.

鴇娘左右逢源,笑得得意,猝不及防地就一把推開了遮擋在少女們面前的屏風.

台上一片尖叫,少女們驚慌失措地抱緊自己的雙肩,瑟瑟發抖.

她們身披薄紗,被身後亮堂堂的燭光映照,幾乎纖毫畢現.


當時滿堂皆靜,就連二樓雅室里都有酒盞傾翻落地之聲,眾人屏住呼吸,踮起腳尖,爭相先睹為快.

當時這個小丫頭就站在台上,被厚重的脂粉改變了原本的樣貌,一身風塵之氣的打扮使得原本稚嫩的她顯得成熟起來.

正是千鈞一發,水袖一旋,漾起一陣清風,自身後燭火之上瞬息掃過,那火焰來不及跳躍就陷入了黑暗.

纖手再轉,自發鬢上摸下兩粒珠子,屈指上彈,高台之上懸掛的兩盞掛燈也"噗"地熄滅,女孩子們所站的地方便隱在了暗影里.

賓客也只能影影綽綽看到一個輪廓,不約而同發出一聲失望的歎氣.

大家開始起哄,讓鴇娘將燈點燃,聲浪此起彼伏.

鴇娘自一旁挑過一盞燈籠,在少女們臉前一晃而過,隨即便吹熄了.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花千樹已經眼尖地看到了這個少女的樣貌,說是沉魚落雁一點也不為過.厚重的脂粉也掩藏不住她猶如朝花帶露的清純水嫩,在一群少女中間瞬間脫穎而出,豔驚四座.

台下諸人已經是血脈僨張,躍躍欲試,大有群起而攻之的勢頭.

鴇娘得意,獅子大開口,將銀子抬得老高,喊出了天價.

看客們也互不相讓,水漲船高,無數雙色眯眯的眼睛就在她朦朧的身段上流連忘返.

台上那小丫頭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反而笑吟吟的,似乎是在看別人的熱鬧.

花千樹當時是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小丫頭,機靈,急智,淡定,從容,而且看起來還有點身手.

這樣的小姑娘若是淪落到風塵里,簡直太可惜了.

當時叫價已經到了三百兩銀子一夜,鴇娘笑得合不攏嘴,還在使勁煽動賓客們抬價,甚至于使了挑撥的手段.

花千樹不假思索地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兩千兩,這個丫頭我買了."

那時候的她就是這麼敗家.

一般說來,鴇娘買下一個品貌好的丫頭,也就是幾十兩銀子.而姑娘們初,夜賣價最高,以後一夜也就是幾兩銀子的賞銀.所以兩千兩銀子,真的不低.

這一嗓子就將眾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小丫頭更是興奮地撲閃了兩下眼睛.

一時間議論紛紛,許多人在猜度著花千樹的身份.

鴇娘歡喜得手舞足蹈,就連坐地起價都忘了,唯恐花千樹再反悔:"若是沒有客人加價,這位姑娘可就......"

話音未落,自花千樹身後驟然翻飛出一件薄煙色錦緞披風,旋轉著越過眾人頭頂,直逼高台,將那小丫頭兜頭籠罩起來..

"三千兩,這女人我買下了."

聲音不急不徐,卻如名劍純鈞出鞘,雍容清冽,深邃尊貴,在浮生閣內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而台上少女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一改適才的閑適從容,畏懼地縮了縮肩膀,用那披風將自己連臉都籠罩起來,只露出兩只機靈的大眼睛咕嚕嚕地轉了兩圈.

花千樹愕然回頭,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通道,一位身著煙色錦袍,渾身貴氣逼人的男子,負手緩步而至,沉穩冷冽,穩如庭岳.

有道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花千樹是個粗人,見了此人,竟然一時詞窮,只能暗暗贊歎一聲:好一身草菅人命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