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與狗同眠

轉過兩日,是端午節,老太妃差人給每位姨娘都送來一壺雄黃酒,勾起了吟風與花千樹這種好酒之人的饞蟲.

花千樹掏了腰包,置辦了一桌酒席,邀請鳳九歌,吟風等人全都到自家院子里吃酒行酒令,鬧騰到夜半,方才都在丫鬟的攙扶下醉醺醺地散了.

挽云與她格格不入,自然不好意思登門吃酒,自己悶在屋子里,覺得被孤立,又感懷自己身世,覺得自己受了家里拖累,方才落得這樣淒涼,心里郁悶,將一壺雄黃酒喝了一個干淨,酩酊大醉.

第二日大家因為醉酒,全都醒得晚,挽云院子里的酒兒慌張地四處敲門尋自家主子,大家才知道,挽云失蹤了.

酒兒晨起時到挽云的房間伺候,床榻之上空蕩蕩的,人影沒有一個.原本拴著的院門也被打開了門栓.

她害怕挽云昨夜里醉酒,再出什麼意外,就叫上另一個丫頭在院子里尋了一圈.

因為嚴婆子不在,院門沒有落鎖,拴著的門也被打開了,院門虛掩.

大家眾口一詞,就說挽云是醉酒之後,不一定跑去了哪里.

眾人也不敢聲張,驚動老太妃,只在霓裳館附近轉悠,四處搜尋.

消息很快就傳了過來,說挽云找到了.

負責打更的老頭養了一條看家護院的狗,夜里就跟在他的身後四處轉悠,給他壯膽.

可是昨夜里,那條狗犯懶,竟然窩在狗窩里,沒有出來.仆從們晨起上工,也沒個動靜,不像往常那般,見人就討好地搖著尾巴.

老頭覺得詫異,就探身往狗窩里看了一眼,結果嚇得立即就驚叫了起來.

老頭稀罕自家這條狗,狗窩用破磚頭壘得寬敞,窩里鋪了厚厚一層稻草,清理得也干淨.

今日,狗窩里多了一點不一樣的顏色.

是個女人.

背轉身子,緊緊地摟著那條老狗,睡得正香.

而自家老狗顯然也很享受,眯著眼睛,呼出的臭氣就噴在女人的臉上.

老頭一時間被嚇愣了,就那樣佝僂著身子,往里面瞧.

身後有許多仆從聞聲趕過來,也探身往里看,一驚之後,嘖嘖稱奇.

更有那嘴巴不干淨的,說著不三不四的話,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這樣大的動靜,里面的一人一狗仍舊睡得香甜,沒有醒過來.一探頭,狗窩里撲鼻的酒氣.

不僅是人,怕是那狗也醉了.否則怎麼可能睡得這樣死?

還是老頭心善,一彎身鑽進去,招呼身後的伙計:"搭把手,將人抬出去."

有人往跟前湊了湊,不懷好意,存心是想多看點熱鬧,也多一點笑料.

老頭將狗拽開,就露出女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來,唇角處的黑痣尤其醒目.

湊近狗窩的伙計一聲驚呼:"這不是霓裳館里的挽云主子嗎?"

王府里的姨娘?

夜半三更的醉酒跑進狗窩里來,摟著一條老狗睡了一晚.

這事情若是傳揚出去,王爺那里可不好聽.

有那聰明而又膽小的,靜悄地抽身走了,不想多事.


也有人立即飛奔著到霓裳館里報信.

這一折騰,挽云就迷迷瞪瞪地醒了酒,一睜眼,差點把自己嚇得魂飛魄散.

只穿著一身中衣,睡在一堆稻草上也就罷了,跟前還圍攏了許多的男人,圍著自己指指點點.

身邊還有一只猩紅著眼睛流著垂涎的老狗,虎視眈眈地瞪著她.

"我,我這是在哪里?"她頭疼欲裂,磕磕巴巴地問.

老頭歎口氣:"這是老漢搭的狗窩,您若是醒了,就趕緊出來吧."

"狗窩?我怎麼會在這里?"挽云立即爆發出一聲尖叫,腦子里一片空白.

昨夜里喝得太多了.以至于她什麼也記不起.

究竟是自己醉酒無狀,跑來這狗窩里睡了一夜,還是有人算計自己?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酒兒,莫非是這個丫頭受不了自己的打罵,懷恨在心,所以趁著自己醉酒,算計了自己?

第二個想起來的,就是花千樹.兩人積怨已深,花千樹有足夠的動機陷害自己.

第三個懷疑的,是鳳九歌.自己前些日子,因為京華齋一事得罪了她,她是睚眦必報的性子,這也正是這個小魔女的做事風格.

她來不及細細思索這些因果,腦子就懵了.

自己應當怎麼辦?

完了,全完了,這可不僅僅只是一樁丟人敗興的事情,這事情落到這群猥瑣的伙計口里,還不知道會衍生出什麼匪夷所思而又下流不堪的故事來,王爺一定會將自己嫌棄了一個徹底.

怕是再也沒有翻身之日了.

一群男人圍攏在狗窩門口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渾然並不忌諱,只將挽云羞臊得臉紅脖子粗,恨不能鑽進地縫里去.

老頭轟趕看熱鬧的男人們:"散了吧,散了吧,有啥好看的?"

人群一陣哄笑,帶著毫不留情的譏諷.

挽云一向嘴巴毒,尤其是對待花千樹與花千依,多麼難聽的話都能編排出口.今日自己方才嘗到了這種被針紮的滋味.惱羞成怒,鑽出狗窩,分開眾人,掩面跑回了霓裳館.

花千樹等人聞訊趕過來,也只看到了那只陪了挽云一夜的老狗,昨夜里的酒勁兒還沒有醒,一臉的懵.

挽云在自己房間里尋死覓活地折騰了半天,老太妃就派跟前的梁嬤嬤過來了.說是皇家尼庵缺少一個添燈油的信女,老太妃讓挽云過去暫住.

挽云自然明白老太妃的意思,她一向是注重名聲,自己出了這樣齷齪的事情,又被那麼多人圍觀,閑言碎語,這府里一定是容不下的.

她滿心的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著梁嬤嬤申訴,訴說自己的冤屈,懇請老太妃做主,找出背後算計自己的凶手.

眾人一致認為,她是在為自己醉酒無狀推脫,分明是自己喝醉了酒,跑出去,犯下的事情,偏生要尋個別的借口.

"那條狗一定也被人灌了酒!"挽云信誓旦旦地道:"否則它怎麼可能連個叫聲也沒有?"

梁嬤嬤無奈地歎口氣:"老更頭說怕是那狗吃了你吐的穢物,方才醉得一塌糊塗."

"我昨夜里分明醉倒了,走路都費力,怎麼可能跑出去呢?"

"酒兒那丫頭說,她們夜里都栓了門的,外人進不來,只能從里面打開門栓."

挽云抬手一指花千樹,篤定地道:"她可以.前兩日她妹妹偷了我的簪子,被我發現,生了幾句口角,所以她就懷恨在心,一直想要報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