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難道真的是她?

花千樹順著魚丸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吟風手背有青紫一片,上面還有兩個極細的牙印.

"是毒蛇!"

花千樹極其篤定地道,立即就想起前幾日院子里那場禍事.

明顯是出自一人之手.

院子里有人是馭蛇高手,可以利用毒蛇下毒,也可以害人.

當時,自己曾經懷疑過花千依,因為她曾經與養蛇人在一起那麼久的時間,蛇可能是她心里的陰影,也有可能,是一柄利器.

自己還曾向著她質問.但是此時看來,自己果真是誤會她了.

她斷然不可能有這樣利落的身手,將吟風一擊致命.

這里地處偏僻,吟風若是起夜,按說不會到這里來才是,再說,若是意外被蛇咬,她應當大聲呼救,不至于因為毒發而被人有可乘之機.

她為什麼沒有叫救命?

她當時發現了什麼?

會不會與昨日里的刺客有關系?

難道是吟風知道了昨日刺客的身份?

這個人的身手是要有多快,才能讓吟風猝不及防,突然喪命?就連一聲驚呼都沒有.

花千樹心里無比的懊悔.

她明明知道,這霓裳館里還隱藏著一尾毒蛇,數次對著自己居心叵測.為什麼,自己不曾放在心上,沒有將她繩之于法?

她存了僥幸的心思,認為那人暫時不會再出手加害自己,所以,她就不緊不慢,才會釀成今日的慘禍.

而且,昨日里,她不應當懈怠,應當連夜審訊的.那樣凶手有所忌憚,就不會這樣膽大妄為.

吟風的死,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愧疚,自責,懊悔,悲慟,一起湧上心頭.哭得泣不成聲.

即便,自己能夠找出真凶,能夠為吟風報仇,她,也再也回不來了.

夜放昨夜里有事耽擱,夜里並未宿在霓裳館.聞訊過來,默默地蹲在花千樹身邊,輕輕地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一言不發.

花千樹還一直在緊攥著吟風的手,顫抖得好像風中枯葉,淚水肆意.

夜放輕輕地一點一點去掰,她的手就像是痙攣了一般,緊抓不放.

"你抓疼了她了."夜放歎一口氣.

花千樹指尖翹了翹,這才吃力地一點點松開.

"七皇叔……"

"我在!"夜放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緩緩地摩挲她的後背:"不哭了啊."

花千樹這才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緊緊地摟著夜放嚎啕大哭.

"吟風,吟風怎麼可能死呢?我一定要為她報仇,千刀萬剮!"

這是第一次,花千樹在他的跟前情緒失控,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

縱然,以前面對花家的滅門之災,她撕心裂肺,咬斷了銀牙,也未曾在自己面前這樣痛哭流涕.

自己對她千般誤會,她一肚子的冤屈與苦澀,也是揚起一張倔強的臉,帶著盈盈淚光,努力綻放唇角的微笑.

這一次,吟風的死,令她在自己面前築起的防線,徹底崩潰.

夜放不知道應當怎麼哄,只是反複笨拙地重複著一句話:"不哭,不哭."

溫柔而又耐心.

花千樹越哭越凶,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淚水浸濕了胸前的衣襟.

夜放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終于,花千樹哭得累了,聲音逐漸小了.

夜放將她打橫抱起,闊步回了她的院子,將她輕輕地擱在床榻上,接過魚丸兒遞過來的溫熱的帕子,幫她溫柔而又笨拙地擦拭臉上的眼淚,溫暖手心,然後重新浸過熱水,將她一雙冰涼的小腳裹在熱燙的帕子里.


"不許再哭了,否則本王會心疼的."

花千樹癟癟嘴,將湧上眼眶的眼淚生生地憋回去.

"我心里疼."

她輕聲囁嚅著:"老天已經收回了屬于我的一切溫暖,為什麼還要這樣吝嗇,就連這最後的一點陽光,也要剝奪走?我什麼也不怕,但是真的不想再失去.

究竟是誰,這樣殘忍?非要致人于死地,方才善罷甘休?"

夜放將她重新攬進懷里:"就算是將霓裳館翻騰一個底朝天,我也一定會尋到殺害吟風的凶手,以血祭奠,以命償命."

可惜,就算是報了仇,吟風也不會回來了啊.

霓裳館里出了命案,立即驚動了老太妃.

最近這里真的成了多事之地.

院子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原本姹紫嫣紅開遍的院子,如今空落落的,少了太多的生氣.

一層灰敗籠罩了霓裳館.

老太妃長籲短歎許久,只命梁嬤嬤叫了管事過去,三言兩語交代了吟風的後事.

夜放不知道怎麼勸慰花千樹,笨拙地拿著一塊帕子,在手心里攥出熱汗來.

鳳楚狂在吟風的棺木跟前站了許久,就像是一個雕塑,一言不發.

灰黑色的紙錢就在他的腳底下打轉,似乎是吟風戀戀不舍的芳魂.

男兒有淚不輕彈.即便是心里難過,他也不願意在人前表現出來.

只是,額前的頭發垂下來,遮掩了眸底的晦澀,遮掩了緊蹙的劍眉,遮掩了翕張的鼻翼,卻遮掩不了籠罩在他身上的,那濃重的哀傷.

他薄唇緊抿,喉結艱難地滑動,第一次褪去身上的風流不羈,凝重而又憂郁.

吟風性子豪爽,兩人雖然相交不多,但是這世間眼緣就是很奇妙的東西.七皇叔原本的六房姬妾里,他唯一欣賞的,就是吟風.

吟風的死,令他感到突兀而又難過.

花千樹朝著他走過去,到了跟前,卻又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麼.

"你什麼也不用說,我都知道."

鳳楚狂的嗓音有點沙啞,這些字就像是生生擠出喉嚨的一般.

花千樹就真的什麼也不說.

她只是覺得,同一樣悲傷的鳳楚狂站到一起,自己心里會好受一些,至少,這份哀悼不是孤獨的.

鳳楚狂轉身便走了,走到廊簷下,摘下那只無精打采的八哥,打開了鳥籠,卻又脫口而出:"混蛋!"

八哥蹲在籠子里不走,歪著腦袋盯著鳳楚狂,也學舌,同樣義憤填膺:"混蛋!"

"該死!"

"毛!"

展展翅膀,"撲棱"飛走了,落在前面屋簷之上,扭過小腦袋來,沖著鳳楚狂又罵了一句:"毛!"

花千樹心里的弦一陣顫動,好像是某處塵封的東西被剝離出來,坦誠在了雨後的驕陽之下.

貓!

吟風說:就算是有野貓去招惹這只八哥,她也不會管.

冷不丁地想起,吟風喂養的那些野貓所遭遇的兩場禍事.

霓裳館里有人厭憎這些喜歡在屋脊之上跳躍的生靈.

這些野貓礙了她的事情.

揚起臉,那只八哥還落在前面的房簷之上,那是鳳檀的院子,與吟風相比鄰.

花千樹倏忽間眯起了眼睛:難道,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