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放將邁出去的腳收回,站在星辰園門口思索了片刻.
門口處的四個侍衛沖著他咧著嘴,露出白花花的八顆牙齒.
他不由蹙了蹙眉頭,疑惑地朝著自己身上看了看.
確定並無異樣.
臉上?應當也沒有什麼吧?
那只小狐狸臉皮薄,才不會在他的醒目處種下什麼曖昧的印記.
他又後退了兩步,朝著一旁的侍衛看了一眼.
全都很詭異,笑得滲人.
他的臉色冷了兩分:"都嬉皮笑臉的做什麼?賣笑麼?"
侍衛們臉上的笑立即僵住了,然後耷拉下唇角,昂首挺胸,恢複了往日的威嚴.
夜放眉頭又緊了緊,抬手一指跟前的一個侍衛:"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語氣與表情,與昨夜里的王爺大相徑庭.這就叫看人下菜碟兒,區別對待.
倒黴侍衛被點名,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哆嗦,偷偷地看一眼身邊的兄弟:"報告王爺,相安無事."
夜放只不耐煩地自鼻端"嗯?"了一聲.
那侍衛立即抖若篩糠,舌頭開始打結兒:"真,真的沒有什麼事兒."
夜放眯了眯眸子:"確定?"
"就,就是……"那侍衛終于抵擋不住,磕磕巴巴地如實招認:"就是,昨日花夫人不辭辛勞,訓練我們著."
"練兵?"夜放眼皮子跳了跳:"訓練你們做什麼?"
侍衛愁眉苦臉地從懷里摸出一根筷子,叼在嘴里,做了一個示范:"花夫人訓練我們要知禮儀,懂禮貌,微笑待人,彬彬有禮.最重要的是,微笑的時候要記得露出八顆牙齒."
夜放面色一沉,緩緩地掃視了一圈,就將冷冽的眸子盯緊了韓小賤.
韓小賤的腰間掖了一個棒槌,洗衣服用的棒槌.
自己星辰園一向軍紀嚴明,誰敢這樣武裝?
韓小賤的八字眉開始跳,左跳財,右跳災,他的右眉跳得最是厲害.
"啟,啟稟王爺,夫人說,誰的筷子丟了,就讓叼三天擀面杖.廚子說,擀面杖不夠用……"
不打自招,他並不蠢,不消夜放發威,就一五一十地先行招供了.
他以為,自家王爺會為弟兄們當家作主的,會大手一揮,怒斥一聲:"胡鬧!"
然後,不是他們不願意願賭服輸,而是,王爺不允許.
眼見夜放的臉越來越沉,侍衛們全都縮緊了脖子,卻挺胸抬頭,誰也不敢懈怠.
陰沉到了頂點的時候,夜放卻又微微勾起了唇角:"如此甚好,三天不足以嚴軍紀,正軍風,還是七天吧."
那個被點名的侍衛差點咯嘣一聲,咬斷了嘴里的筷子.
王爺竟然助紂為虐!
而且變本加厲.
韓小賤又一次失算了.
夜放意味深長地看了韓小賤一眼:"這棒槌滑不溜秋的,不好咬."
被眾人刁難的韓小賤唇角抽搐兩下,差點都感動得哭出聲來.
咱家王爺這是妥妥的外冷內熱,多麼善良而又善解人意的一個人.自己都快要愁死了.
被感激涕零的夜放轉身欲走,略一沉吟,又扭過臉來吩咐一旁的侍衛:"不如去給他尋一個狼牙棒,不滑."
眼瞅著侍衛們一張張臉全都憋得青紫,夜放撣撣衣服前襟,心滿意足地走了.
殿內,花千樹一手扶著老腰,偷偷地從窗縫里往外看,呲牙咧嘴地笑,又有點欲哭無淚,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感觸.
看你們一個個還敢跟我狂不?
不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恃寵而驕,你們是不會懂得一個道理: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她花千樹,那就是妥妥的小人一個.
不收服了你們,以後這星辰園,我花千樹還怎麼稱王稱霸?
她摁了摁懷里揣著的銀票,那是她昨夜里半夜辛勞的收獲.
夜放賞的,擱在她的枕邊.
出手很大方,一丟就是幾千兩.
像極了話本里,那些尋花問柳的闊綽敗家子.
鴇兒愛鈔,姐兒愛俏,她花千樹兩樣都喜歡,都是動力.為了這些銀票,她花千樹是忍辱負重,含羞忍恥.
夜放是如魚得水,露出八顆牙齒,笑得那叫一個淫,蕩.
過後,他說,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幾千兩銀票,足夠買你兩個時辰.用不用本王拿算盤給你,算算看,今夜,你究竟欠了本王多少回合?
花千樹當時已經是一灘爛泥,就連數銀票的氣力都沒有了.只懶洋洋地暗中翻了一個白眼.
夜放輕笑:"都說親兄弟明算賬,咱們也應當一是一,二是二,免得你過後狡辯,本王還是打一個欠條,讓你簽字畫押的好."
花千樹咬牙切齒:"概不賒欠,有本事你就來,累不死你!"
府里的婆子私下里咬耳朵,說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
話說得很英勇,大氣凜然.
後來,她一迭聲地求饒,帶著哭腔.
夜放也不打算饒過她.
夜放沒有累死,她暈了.
果真還是不能逞口舌之快,無論是在戰場,還是情場.
她見夜放走了,方才放心,扶著腰,一點點挪回去,撲倒在床上繼續安心睡.
一直到日上三竿,直接被自己的肚子給餓醒的.
運動之後果真飯量也見長.
她打算用過早膳就去練功,一日也不敢懈怠.
核桃伺候她梳洗用膳,小聲而又神秘地嘀咕:"這星辰園里的侍衛們今天吃錯藥了麼?怎麼見了我,都笑得那麼不懷好意?我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花千樹自顧吃面,還接著裝傻:"是不是哪個相中了你了?"
核桃疑惑搖頭:"不可能吧?我看倒是像是餓的.見我端著早膳過來,一人叼著一根筷子,眼巴巴地笑,就跟垂涎三尺的餓狼似的.我都害怕他們全都撲上來跟我搶."
花千樹差點將面噴出來.
果真啊,夜放說的對,這侍衛不是賣笑的,笑得太燦爛了,容易讓人誤會.
"你提醒得對,回頭我是應當跟七皇叔諫言一聲,飯好飯壞無所謂,可是要盡量管飽,做人,不能太小氣."
"您一說這個,奴婢倒是想起來,昨日見到鳳世子,他讓我問問夫人,那鋪子里的收益,王爺可曾交給您?可別讓他私藏了."
花千樹一愣:"什麼收益?"
"就是您那香胰子鋪子里的收益啊.鳳世子說,王爺做主下調了價錢,有許多老字號脂粉鋪子與咱們商談代銷合作,銷往上京之外.如今,作坊里的貨供不應求.所以,這兩個多月,盈利頗豐,您與九歌郡主每人分了九千兩銀子."
沒想到,這夜放竟然還是個做生意的料子.自己與鳳九歌小打小鬧的小作坊,到了他的手里,變成了躺賺的聚寶盆.
等等……九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