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顯身手

士兵倒是賣這府兵幾分情面,嘟嘟囔囔地與人抬來一個大箱子,往地上一丟,便不再理會.

箱子上上了鎖,已經鏽跡斑斑,鑰匙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花千樹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蹲下身子,往鎖孔里輕巧一挑便打開了.

士兵們對望一眼,扭臉開始關注她手下的動作,仍舊袖手旁觀.

弓弩笨重,以木為杆,鐵片為翎,箭鏃是扁鑿形,不同于普通弓箭,名為鑿子箭.花千樹又是一副弱柳扶風之態,搬起時看起來好像有點吃力.

府兵上前幫忙安裝:"這些粗活豈是夫人做得來的?交給小人."

花千樹想,自己真的不是扮豬吃老虎,誰讓自己就是生了這幅面條一樣的身段呢?

她嫻熟地將一條兩端帶鉤的繩索,一端鉤住弩弦,另一端勾住絞車的軸,然後扭臉向著那些士兵:"麻煩幫我絞動這絞車,把弩弦張開,扣在機牙上."

士兵們已經無法保持淡定了,他們從她嫻熟的動作可以看得出來,她真是內里行家.

相互看了一眼,便一起走過來,按照花千樹所言,將弓弩安裝完畢.

最開始那士兵將信將疑地問:"這個弓弩可是已經廢棄了的?"

花千樹胸有成竹地一指下面轉軸:"這個沒有太大問題,不過是轉軸劃扣了而已,略作修理即可.不過這種絞車原理的雙弓床子弩太過于笨重,如今已經被淘汰了,需要進一步改進."

這些士兵們都是門外漢,聽花千樹說起來頭頭是道,不由面面相覷,誰還敢小覷.

要知道,這些可不是單純的兵器,而是臥龍關守城士兵們的希望.若是能夠投入使用,可以減少多少人員傷亡?自己的小命沒准兒就在這床弩之上吊著呢!

花千樹四面掃望一眼,抬手一指城樓之南空曠處:"這個方向能否發射弓弩?"

士兵們異口同聲:"可以!"

這次不消花千樹吩咐,就有士兵自告奮勇:"我會發射,這個需要蠻勁兒,鳳蕭夫人離開一些,別嚇到您了."

士兵們齊齊發出一聲善意的笑.

花千樹退後兩步,那士兵取來大錘,用盡全身力氣錘擊那床弩板機,笨重的弩箭立即脫弦而出,呼嘯著發射出去.

射程之遠,速度之快,令士兵們都有些出乎意料.俄爾之後,方才爆發出一聲歡呼.

花千樹卻搖搖頭,覺得不盡如人意.

"太落後了,還需要做不少的改進."

她經常混跡工部,卻並不知道,工部里那都是最為先進的器械,融合了所有能工巧匠的智慧,因為制作障礙或者需要改良等原因,許多並未真正投入到戰爭之中.像這種床弩,已經是很好的殺傷巨型武器.

花千樹令眾人的情緒頓時便激昂起來,對著花千樹格外殷勤.

花千樹指揮著他們將所有床弩等盡數實驗一遍,分門別類.然後有人去請軍中的能工巧匠.有些問題,花千樹懂得維修原理,卻不知道如何動手,需要工匠來完成.

這一忙碌,就是一下午,非但中午飯沒有顧上吃,夜幕降臨之後,大家還在挑燈夜戰.

畢竟,西涼人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能盡快修複一些,就是希望.

連軸轉,一直忙到夜深,花千樹水都顧不得喝一口,直起身來的時候,就有點頭暈目眩.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鐵打的身子,卻忘記了自己遭受重創,大傷初愈,又懷了身孕,怎麼經受得起這般折騰.


猛然起身,就覺得眼前金星直冒,身子搖搖欲墜,慌忙去扶身邊的床弩,卻抄了一個空.

身子一個踉蹌,所幸被一只大手一把拽住了,然後堅實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腰.

手上有薄繭,尤其是虎口處,更為粗粝,明顯是男人的手.

花千樹勉強穩住身子,便不動聲色地掙紮開了,扭臉一看,見是一身鎧甲的顧墨之站在自己身後,滿臉關切地垂眸望著她.

一身威風凜凜的鎧甲映襯著顧墨之英俊的眉眼,少了如玉的溫潤氣質,多了凌厲的殺伐之氣.

"把手伸過來."顧墨之第一次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跟她說話.

她瑟縮了一下,勉強笑笑:"我沒事."

"伸過來!"顧墨之有點生氣.

她只能將手腕聽話地伸過去.

顧墨之將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之上,沉吟片刻,方才鄭重其事地道:"你舊傷未愈,又身懷六甲,怎麼可以這樣拼命?"

這種一本正經教訓的口氣,令她瞬間有些恍惚,突然想念起什麼來.

慌忙摒棄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轉移話題:"突然覺得有點餓了,我先去吃點東西."

一旁早有士兵給她端來了晚飯,就是簡單的兩個高粱窩窩,配著一碗醬湯蘿卜,擱置在一旁已經涼了.

現在的天氣,涼了的高粱面窩窩硬得能砸疼人.

花千樹端起碗.立即就有士兵上前,捧上一碗熱水.

她接過來,將窩窩掰開泡進熱水里.

顧墨之的喉結艱難地動了動,上前一把奪過她手里的碗:"我命抱劍送你回去."

"回哪?"

"回上京."

"為什麼?"

"你跟著我在這里吃苦受累不說,還即將有戰亂危險.護送你回上京,我會讓顧家護著你,沒有人敢動你."顧墨之說得斬釘截鐵.

花千樹"噗嗤"便笑了:"吃一碗窩窩而已,至于這般小題大做麼?三軍將士每天不是都吃這個麼?我沒有這樣金貴,也不覺得委屈.更何況,此時我能走嗎?"

顧墨之端著水碗的手青筋暴突,他不知道,自己應當用什麼樣的方法來心疼對面的這個女子.他是男人,而花千樹的堅韌卻令他有濃濃的負疚感.

花千樹笑著端過他手里的碗:"等到擊退了西涼人,我便跟著總兵大人吃香喝辣,依仗你的名頭,在這臥龍關里耀武揚威."

"可是,沒有必要."顧墨之艱澀道:"戰爭真正開始,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護你."

"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花千樹說得輕描淡寫:"朝廷不會置之不理,我們只需要拖延到援兵到來就可以.不能共患難,算什麼兄妹?"

不過,這高粱面窩窩是真的難吃.都說餓了吃糠甜如蜜,自己還是不夠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