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親王府的生活

醇親王府位于後海北沿。前身是清初士明珠的宅第。乾隆五十四年封其十一子永理為成親王,並將明珠府賜永理。後被賜予醇親王奕譞。奕譞的原王府在西城區太平湖東里。因光緒帝生于此府,成為潛邸,故光緒繼位後醇王必須遷出。為區別,醇王原在太平湖的王府稱南府,後海北沿的新王府稱北府。北府坐北朝南。西部為王府花園。東部是王府本身,分為東、中、西三路。南府位于西城區太平湖東里,原為榮親王府。榮親王永琪是高宗第五子,乾隆三十年(1765年)封榮親王。道光三十年(1850年)封宣宗第七子奕譞為醇郡王。咸豐

九年(1864年)分府出宮,居太平湖。同治十一年(1872年)晉醇親王。府稱醇親王府。俗稱七爺府。府坐北朝南,分中路和東、西路及花園。同治十三年(1874年)同治帝載淳逝世,奕譞的次子載湉嗣位,因此醇親王府遷北府。奕譞死後,太平湖的醇親王府前半部改建為醇親王祠,後半部仍作為“潛龍邸”。

王府中除了祭祀、宴飲、年節、壽誕、吊慶等日程外,居家飲食也並非都是山珍海味。一些制作精巧的市井飲饌占據著他們的餐桌,與百姓不同的是,食物品種和搭配上的講究。王府中日常食饌分為一日五餐:早點、早飯(即午飯)、晚飯、中午點、晚點(中夜宵),比咱們老百姓每天多吃兩頓飯,“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在醇王府為府內的主子們提供一日飲食的廚房分大小兩種,大廚房是全家公用的正式“法定”的廚房,小廚房則是個人專用的私廚房。在醇王府內,廚房里的服務人員,從掌灶、掌案的大小師傅到學徒的小伙計(當時叫做“小力笨”)為止,都是父死子繼世世代代做著以割烹伺候主人的工作。因此,即使他們不去下工夫鑽研烹飪技術,也照樣能維持這個飯碗,從而他們的煎炒烹炸的也就一代不如一代了,據說當年就有人“直言不諱”地說“醇親王府里的飯菜中看不中吃”。府內大廚房照例是由首領太監管轄,飯菜雖然做得不怎樣,每月的開銷卻相當可觀,以致府內的主人竟然到月底為伙食開支過大而發過愁甚至流過淚,雖然此事不一定是真實的,但是也可以想象到其開銷之大,管事太監也是餓“瘦”了主人,吃“肥”了自己。

雖然大廚房的飯菜著實不怎麼樣,但是能享有吃大廚房飯菜資格的還是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想一想,他們確實很有“口福”呀。

每當正午十二點和下午六點左右的正飯點兒,便有散差太監到大廚房去取飯菜。每頓飯都照例是四碗四盤,另有粥和飯以及一盤面類蒸食並兩小碟的咸菜等。當廚房把飯菜分裝在兩個圓籠里面後,散差就用扁擔把它挑起來,小太監在兩只衣袖上安上白布袖頭跟在後面。到了屋內,散差便把湯、菜等放在圓籠蓋內,端到飯桌前,由小太監一樣樣擺在桌上。至于每日早餐,則是不分大人小孩,每人都有從外面買來的油炸果和馬蹄燒餅各兩份和一桶粥並一些咸菜。不過也有些特列,比如太福晉則要加上兩個煮雞蛋和一碗牛乳,王爺則是加上兩盤炒菜,王爺福晉則加上一些熏魚、熏肉之類或是另炒一些半葷素的菜,這些可能就是當時的營養配餐吧,總之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吃這些東西,確實是一般人難以“享受”的。

由于規矩繁瑣,醇王爺家人每天都不得不吃冷飯涼湯。驚訝之余,不妨看一看王府內太監送飯是個什麼規矩。每天午、晚兩餐的飯菜既是放在無法保溫的木條制的圓籠內,又由散差太監慢騰騰地挑起來,穿過七道門、三個大院落和兩條好幾百米長的更道和甬路。大約走上十多分鍾,才把本來做得就欠高明的飯菜,送到屋內,再慢吞吞地把已經起了葷油的飯菜一樣一樣地放在桌上,全套程序下來自熱飯菜出鍋,到一一“躺”在桌上等待宰割,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無怪乎帝師陳寶琛感慨說:“醇王府的飯菜,每天就和上供的一樣!”所以久而久之,吃大廚房的飯,成了王府內最磨練人意志的事情,所以小廚房就應運而生了。

王府內的小廚房是王爺福晉“力排眾議”而自行設立的。據說,福晉剛進王府的時候,本來同樣吃著大廚房的伙食,但是因為福晉打小在娘家嬌生慣養,吃不慣這冰冷的飯菜,只能自己想辦法,起初只是在公費的每餐之外,偷偷摸摸地叫自己身旁的“陪奉”(隨嫁而來的女仆)做一些可口的東西吃。後來,實在堅持不住了,索性就大膽地打破了府中的慣例,另雇來幾名手藝高的廚師,占用了一個院落,成立了自己專用的小廚房。後來醇王福晉還在吃膩了中餐之後,雇了一批兼擅西餐的師傅;想不到不知在王府內吃西餐是什麼感覺的咱們,還不如一百多年前的醇王福晉會享受。

此外,王府設有衣服庫,為一大家子人准備一年四季的衣服。王府的衣服當然不能如民間那麼隨意,“皮、棉、單、裌、紗”五個類衣服,是王府成員四季必備服裝,缺一不可。

早年間衣服庫所存衣服,只限于官服(即朝服、補服)和王爺的便服。內眷的便服不入庫收藏,故各房的套間都有存物躺箱立櫃存放衣服。立櫃多則三節,少則兩節。日常換衣服,出門換衣服,都不簡單,都很繁瑣。夏季的內衣,須每日更換,由漿洗房水媽媽們負責洗滌。冬天,須每日更換內衣的袖襯、領襯,漿洗整潔後,由司衣服的仆婦依次縫上,在起床之前必須准備妥當。而且,每個人的袖襯領襯要經常保持潔白,哪怕在學房寫字也得小心翼翼。如弄上墨跡,必遭申斥。所以,日食三餐,則更加當心。在王府生活中如不這樣,必視為有悖聖人之禮。

隨著時代的變遷,王公府第和各大世家的女眷們已與社會有廣泛的接觸,如外出看戲、看電影、逛公園,上東安市場、勸業場和新世界等公共場所,開了眼界,時髦服飾見得多了,衣著自然隨變化而變化。突出的變化是做鞋和買鞋,有的竟至買了高跟鞋。對衣料的選擇,也已趨新為尚。以買花絲葛、物華葛、物華紗,以及絲嗶嘰、印度綢等高檔衣料,來替代鴛鴦緞、芙蓉紗、實地紗等絲織品。惟紡綢、直羅、橫羅等衣料依舊受到歡迎。一時竟給王府里帶來了一股新活力。

在偌大的王府里,吃穿的講究也掩蓋不了王府內的長幼尊卑的秩序,王府長幼尊卑有序,十分嚴格,除“行禮”和“請安”的活動外,還有種種不可冒犯的諸多規矩。

例如晚輩在長輩面前決不可隨意坐下。當長輩發話讓坐下的時候,就不能再站著。坐還有坐的規矩:屁股不應占據整個椅面。把身體的全部重量都壓到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著是不許可的,只能側著身子,坐在椅邊或椅角上,腳腿要承受身體的一部分重量,以表示對長輩的謙恭。對長輩的意見或吩咐決不可辯駁,更不能拒絕,而只能回答說:“嗻!”如果長輩說的話較長,則應當間隔一定的時間回答一聲“嗻!”以表明自己是在用心聽著。回答時要輕聲,如果像現在的戲劇或電影里那樣高聲應“嗻!”那就顯得不恭敬了。這些聳人聽聞的規矩,在現在看來實是無聊之極,但是在過去的王府里確是每日必行的功課,難怪有人說,在王府大宅門里呆久了,腦袋也會木納了。

過去,再富的王府也沒有汽車,出門全靠騎馬或者坐轎,所以每家王府里都雇用數十名轎夫,轎夫們並分兩隊,互相值班。有人說,轎夫需要每天抬著大活人滿城溜,雖然累點苦點,但是相比在府內作丫鬟太監的要強得多,至少不會因為小事就輕則被罰,重則被打,但事實也未必如此,有這麼一個故事,就證明了,做轎夫的也是有危險的。據說有一次恭親王奕乘轎走到半途,碰到他哥哥敦親王奕誴的轎子在前面。當時精壯轎夫見轎就要趕過,已成為一種習慣,于是奕的轎夫就加快腳步想要趕過前轎。奕知道他哥哥的脾氣古怪,如果超越了他的轎子,嚴重的後果定會隨之而來。他就在轎中大聲制止,但是轎夫不聽,仍然加勁拔腿前行。奕無法,急得在轎中連連跺腳說:“超不得!超不得!前面是我的哥哥!”轎夫回答得更妙:“是你的哥哥,不是我的哥哥!”結果是趕過前轎揚長而去。奕身在轎中,王爺的威風當然無法使出,只得在回府之後責打轎夫們幾十板子。可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奕誴在回家之後第二天,便派人到恭王府借轎一用。奕自然是不敢不借,那班轎夫在挨完了打之後也不敢不去。這幫轎夫到了敦王府之後,奕誴就命人把很多的銀兩放入轎內,派專人監視著讓他們抬起轎子遍游四城。當這些轎夫困憊不堪,回到敦王府複命時,奕誴這才責問他們越轎的“罪狀”,並問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再這樣。那些轎夫這才死心塌地地認了輸,齊聲回答說“再也不敢了!”

當如水的月光,朗照在城里的這些庭院深深的王侯府邸的時候,府中的主人們可曾會想到,僅僅數年之後,京城王府已然物是人非,江山易代!

民國以後,“鐵杆莊稼”(辛亥革命前,旗人以當兵吃糧為主要出路,往往一人當兵,全家人都吃他那一份俸祿,所以他們管錢糧叫“鐵杆莊稼”)沒有了。上到王公貴戚,下至八旗兵丁,都得自謀生路,養家糊口,所以在這個時代出現了不少曲藝人才,其中大多是旗人,都是為生活所迫的。京城王公貝勒們的生活水平也是一落千丈,到後來王府也只重形式,不重內容,也無法“重視”內容了。作為京城的一個貴族階層的崩解,其世代傳襲的生活方式自然也隨之消失。由此不禁想到《》中甄士隱的那篇“好了歌注”: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