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功高震主

段祺瑞功高震主,讓袁世凱感到不安,再加上段身邊還有個能量極大的徐樹錚,于是袁段之間開始了勾心斗角

載灃也曾想收買段祺瑞,有一天,他去逛琉璃廠,見到一副永昌產的上佳云子,按徐霞客的點評:“永昌之棋,甲于天下。”而這副棋又是佳品中的極品。更絕的是那棋盤,用上好的碧玉打磨而成,綠得柔和,讓人看著舒服,據說原為乾隆朝權臣和所藏。載灃出生于皇室貴族,什麼樣的珍寶沒見過?卻也是嘖嘖稱奇,當場就要買下。

掌櫃討好地奉承道:“王爺真是好眼力,這副云子軍營里的段軍統早就看中了,但他嫌價貴,讓小號為他留一個月,湊齊了銀子再來,算起來今日已有一月之數,王爺正好拿走。”聽說段祺瑞也看上了這副云子,載灃留了心眼:“這副棋要多少錢?段軍統居然買不起。”

“嗬,價雖然貴了點,但貨是好貨,一千兩銀子,這點錢當然不在王爺眼里。”

載灃心里轉了轉,一千兩銀子段祺瑞都掏不出,可見是個清官,放眼滿朝文武,這樣的人倒不多,他對段祺瑞的惡感少了許多,有心將此人拉到自己身邊。

一封大紅燙金帖送到了段府,說是攝政王府請來了京城梨園大腕、大內供奉楊小樓唱堂戲,請段軍統過去賞光。

攝政王的面子不能推卻,段祺瑞當然得去。聽完了戲,載灃又將他留下,問候了幾句,十分客氣。段祺瑞一面應付,心里卻不耐煩,他對這幫清朝權貴沒有好感,吃喝玩樂都很在行,軍國大計一塌糊塗。載灃拿出了那副云子:“聽說段大人很喜歡圍棋,我這里倒收了一副云子,還說得過去,只是我對此道並不精通,有道是寶劍贈壯士,紅粉饋佳人,送予你啦。”

段祺瑞淡淡一笑:“無功不受祿,卑職軍務繁忙,也沒有時間消磨,這副云子還是留著王爺自個兒把玩吧。”說著,起身告辭。載灃何時碰過這樣的釘子,氣得愣在了當場。載灃的報複來得又急又快,段祺瑞很快就接到了懿旨,說是隆裕太後要召見他,詢問練兵事宜,段祺瑞整裝上朝,山呼萬歲一通後,跪在地上一一道來。

隆裕太後哪里知兵,聽得沒頭沒腦,盡問一些不得體的問題,段祺瑞性子急,語氣里不免有了些不耐煩,在這之前,載灃沒少向隆裕太後說段祺瑞如何霸道等等,所以心中也有點光火:“段祺瑞,你莫不是以為皇上年幼,就可以欺負了。”

這是什麼話!如果段祺瑞被落實了這個罪名,那是要殺頭的,他把頭猛地向上一抬,聲音不自覺地抬高了八度:“臣不敢,臣只是在回答太後的問題。”

段祺瑞的聲音確實大了點,小皇帝溥儀剛剛在太後的懷里睡醒,猛聽到這炸雷似的聲音,嚇得哇哇大哭。

“瞧你這凶巴巴的樣子,難道想造反不成?”隆裕太後也想學她前任慈禧那樣,玩弄群臣于股掌,但她沒有那樣的殺伐決斷,只是用眼睛看著攝政王,讓他拿主意。

載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一退朝,他就向太後奏道:“段祺瑞這個人是與袁世凱一黨的,留在京中很危險,最好將他遠遠地支在一邊,以免變生肘腋。”

于是,段祺瑞一夜間連降三級,來到蘇北做一個小小的提督官。正好袁世凱快出山了,袁世凱安慰說:“芝泉兄稍安勿躁,我這次出山,有一個條件,就是要調你重回北洋系統,擔任第二軍軍統,朝廷不久就會下旨了。”

真個是時來運轉,段祺瑞剛到信陽接任第二軍軍統職,興奮勁還沒過,又有捷報飛到,任命他為署理湖廣總督,段祺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總督可是正二品啊,標准的封疆大吏,在清代,一個漢人做官做到極致也不過如此了。

但段祺瑞沒有謝主隆恩,他知道,這不是朝廷對他特別青睞,而是袁世凱的背後操作,要謝,應該謝袁世凱。

人贈我木瓜,我予人瓊瑤。段祺瑞接到任命,他就去袁世凱處表示感謝。

袁世凱擺擺手:“自家人不說別家話,此事我應該做,不提也罷,你今天來得正好,去前線替我將馮國璋換下來。”

段祺瑞大吃一驚,這馮國璋在前線打得不錯,已經攻下漢陽,正准備一鼓作氣拿下武漢三鎮呢。

“姓馮的是個粗人,不懂政治。”袁世凱正私下里和武漢方面及孫中山的同盟會進行南北和談,南方提出只要建立共和,廢除清朝,這大總統一職就非袁莫屬;與此同時,他也在和朝廷討價還價,以優待皇室為條件,取消帝制,以朝廷牽制亂黨,以亂黨嚇唬朝廷,方能火中取栗。

段祺瑞點點頭,他明白了。從此後,他的每一步行動,都合著袁世凱的節拍,一個唱文戲,一個唱武戲,相得益彰,揮灑自如,不多久,就將各方擺平,袁世凱登上即將成立的中華民國的臨時大總統寶座已是指日可待。

然而這大清國畢竟立國有二百多年了,所謂祖宗基業,隆裕太後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懂得心疼,整天是哭哭啼啼,能拖一日是一日。袁世凱心中著急,卻不好使蠻,就指使段祺瑞來做惡人。段祺瑞領銜發出通電,要溥儀小兒盡早遜位,那話說得不客氣之至,全沒有一點君臣情分:“三年以來,皇族之敗壞大局,罪實難數。事至今日,乃並皇太後皇上欲求一安富尊榮之典、四萬萬人欲求一生活之路而不見許。祖宗有知,能不恫乎。蓋國體一日不決,則百姓之因兵燹凍餒死于非命者日何啻數萬。”

接著,他筆鋒一轉,發出威脅,假如朝廷尚不就范,則“率全軍將士進京,與王公剖陳利害。祖宗神明實式鑒之。揮淚登車,昧死上達。”

段祺瑞的威脅讓隆裕太後花容失色,她早就聽說這個姓段的很蠻橫,很不講面子,如果真的動起粗來,那將不堪設想。在各方面的壓力下,1912年2月13日,清帝正式宣布遜位。袁世凱如願以償地成為民國臨時大總統,論功行賞,段祺瑞自然是頭一份,于是內閣中最重要的陸軍總長一職也非他莫屬。袁段之間的矛盾也就此開始。

矛盾由徐樹錚而引發。那一天,段祺瑞向袁世凱提交了陸軍次長的名單,袁世凱一眼刷過徐樹錚的大名,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個姓徐的面冷氣傲,眼中帶煞,怕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提議換個人選。

但段祺瑞堅持:“小徐對大總統很忠心,也很能干,這陸軍次長一職很適合。”

袁世凱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琢磨:“這段祺瑞並不簡單,他也掂得出徐樹錚的價值,知道收攬人才。”

袁世凱與段祺瑞的矛盾在慢慢加深,袁世凱精明過人,事必躬親,恨不得大事小事全部抓在手中;段祺瑞則是個直性子,軍人做派,不習慣那種唯唯諾諾,拍馬逢迎,因此凡陸軍部的事,都是自己說了算。

袁世凱對此心知肚明。決定先剪除段祺瑞的得力臂膀徐樹錚,非如此,姓段的不會安分。

袁世凱將段祺瑞喚到了中南海,兩人沿著湖邊看風景,袁世凱試探著道:“不少人對陸軍部的作派很看不慣,都說徐樹錚那小子盛氣凌人,我看是不是給他挪個地方。”

沒想到段祺瑞立刻就蹦將起來:“可以,大總統是一國之主,想撤誰都行,我這個陸軍總長連著小徐子的那個次長也一齊撤了吧。”說完,轉身就走。

望著段祺瑞的背影,袁世凱氣得直哆嗦,這也太沒規矩,太沒尊卑上下了:“不像話,很不像話。”這句話他重複了不知多少遍。但袁世凱卻強咽下這口氣,段祺瑞在目前還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為他的強橫做派,從不遮遮掩掩,迷信武力,在關鍵時候,很能起作用。

當時,副總統黎元洪仍滯留武漢,控制著湖北地區,具有強烈的政治象征和戰略意義,這當然讓袁世凱很不安,幾次催黎來京就職,但黎元洪就是不上當,你有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給你來個老虎不出籠。

見袁世凱為此事傷透腦筋,段祺瑞他主動請命,保證將黎元洪請來。

來到漢口,段祺瑞輕車簡從,只帶上徐樹錚幾人即過江與黎元洪相見,一陣寒暄,拱手而別,段祺瑞畢竟是陸軍總長的身份,遠道而來,按官場規矩,黎元洪得送一送的。

不知不覺間,黎將段送到了江邊,伸出手來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黎某就此止步了,請代我向袁大總統問好。”他很謹慎,對岸就駐紮著北洋軍,不能輕入險地。

段祺瑞也滿臉堆著笑:“黎副總統的問候還請自個兒去北京當面對大總統說,段某就留在此地了。”說著話,手上一用勁,抓牢了黎元洪不放。黎元洪神色一變,待要抽手,段祺瑞的五指像鐵鉗一般,他做夢也想不到,段祺瑞竟敢在他的地盤上動粗。回過頭來,就要招呼身後的衛兵。

徐樹錚迅速貼了上來,“黎副總統請上船吧,咱們好話好說,你可聽說我徐樹錚脾氣的。”說著話,藏在口袋中的手槍頂在了黎副總統的腰上。

黎元洪頓時渾身僵硬如泥塑一般,徐樹錚的名頭委實嚇人,這可是個無法無天的主。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沒奈何,只能隨著段祺瑞上了船。

將黎元洪在船上安頓好,段祺瑞又回到了武昌,部隊也隨即開了過來,就這樣將黎元洪帶到了北京,還順勢取了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