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流落雞公山

四照堂點兵,吳佩孚將一件大事弄得兒戲一般;馮玉祥倒戈,吳玉帥流落雞公山

第一次直奉戰爭之後,吳佩孚和曹錕實際上控制了政權。這時,曹錕自認為天下在我手中,野心萌動,居然想當總統了。他半用武力、半用金錢,脅迫國會議員選舉他為總統,這就是民國史上有名的“賄選案”。吳佩孚對曹錕的這種做法非常不滿,隨後直系內部出現了以吳佩孚為首的洛陽派和曹錕為首的津保派之間的內爭。

張作霖借此機會,聯合段祺瑞,以討伐曹錕賄選為由,再次入關,拉開了第二次直奉戰爭的序幕。

曹錕本是無能之輩,頓時慌了手腳,一天之內連發數份“十萬火急”、“百萬火急”的電報到洛陽,讓吳佩孚即刻北上,以禦奉軍。

吳佩孚雖然對曹三哥很不滿,但大敵當前,還是心存故主,不忘舊情,曹錕一聲呼喚,他立馬抬腿就走,到了北京,發現城里已經亂成了一片,各部衙門都作撤退狀。不過,聽說吳佩孚來了,都長長吐了一口氣,以為“常勝將軍”能包打天下。曹吳相見,曹錕就宣布了兩點:第一,子玉就任“討逆軍總司令”,一切政務悉由子玉老弟便宜行事,他自己概不過問,一切聽命于吳佩孚;第二,將國務院衙門騰空,移作吳佩孚的“討逆軍司令部”。

國務院原是遜清醇親王的官邸,其中主廳名“四照堂”,像是一座琉璃殿,四面都是光潔如新的大玻璃窗,八方來光,因此取名曰“四照堂”,現在吳佩孚將它用做作戰室,也因此在民國史上大大有名。

四照堂點兵的過程很有點兒戲,一點沒有大戰前的那種緊張、慎重、嚴肅,吳佩孚是穿著一身便服出場主持會議的,大袖飄飄,口里還含著支香煙,瀟灑是夠瀟灑了,但哪像大戰之前的樣子?

吳佩孚也不看別人,拿起一本曹錕的討伐令照本宣科,才念了一半,四照堂的電燈全部熄滅,半晌後方才複亮,有人小聲耳語:“不吉,不吉,這是不吉之兆。”吳佩孚也是心里一驚,但他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接下來布置具體作戰任務了,他也不假思索,仿佛胸有成竹,東指西劃,三言兩語,就把作戰事宜布置完畢。有些沒有領到作戰任務的將領站起來發問,他們干什麼去?吳佩孚拍拍腦門,“忘了,忘了。”再把漏掉的一一增錄在作戰命令中,看看沒完沒了的,他有點不耐煩了,道:“這樣盡往下添,還成個命令嗎?我這個做主帥的,哪能記住這麼多小事,你們不會見機而作嗎?今天就這樣,散了吧!”見玉帥發了脾氣,沒有人敢再提異議了,吳佩孚早被部下捧神了,這其中有個故事,他的部下有一員驍將叫張福來,早年入湘作戰,吳佩孚某次指揮作戰時,命張福來率一團之兵占領一座山頭,他用鉛筆畫著地形,吩咐道:“須照這條路線進兵。”張福來按令行事,誰知到了山腳下,上山的路卻是迂回曲折,而吳佩孚所畫的路線直指山頂,因此連聲喊糟了,手下人都建議循路而進:“總不能讓我們攀葛附藤而上吧。”張福來是個死腦筋,他搖搖頭:“咱們就得走直線,師長說一不二,違反他的命令,腦袋會搬家的。”于是咬緊牙關,帶隊爬上了山頭。氣還沒有喘勻,湘軍就從側面過來了,也想搶占高地,卻看見吳軍的旗號,以為良機已失,只得引兵而去。這里是兩軍作戰的險要,假如張福來繞著山路走,湘軍必捷足先登。因此後來張福來逢人便吹噓:“主將妙算如神。”就這樣,都以為吳佩孚是諸葛亮了,很少有人再向他提意見了。

四照堂點兵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將驕兵惰,戰爭尚未開始,勝負實際已判!

沒想到仗一打響,直軍就露出了疲態,這幾年因為曹錕的統治,弄得民怨沸騰、將士離心,戰斗力也大大打了折扣。此消彼長,很快,吳佩孚就丟了戰略要地九門口,防線被撕開一個大口子。這時候吳佩孚尚未緊張,因為他還有著狠棋,即在正面戰場將奉軍主力吸引,由馮玉祥率兵直搗奉軍的後方錦州。他喚過來參謀長張方嚴,讓他發電催促馮玉祥進兵,電文寫了一半,他歪過頭來想了一下,又親自加了幾個字:“大局轉危為安賴斯。”

他的本意是想給馮玉祥戴頂高帽,表示對馮玉祥的器重,籠絡熱乎一番的。誰知就這幾個字弄巧成拙,自從被吳佩孚趕出了河南,馮玉祥腦後就長了反骨,想著報這被辱之仇,被逐之恨,第二次直奉戰爭一開打,他就感到機會到了,之所以還隱忍不動,是因為心存忌憚,吳佩孚“常勝將軍”的名頭還是唬人的,再說,他這幾天看到的報紙都是由直系控制的,都是說戰事如何讓人樂觀,讓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份電報讓他知道了事實的真相,馮玉祥不再猶豫,立即變後隊為先鋒,回師直搗北京,發動政變。戰局也急轉直下,奉軍發起全面反攻,“常勝將軍”要面子呀,尚不肯退,幸虧段祺瑞來電相勸,勸他不要任性使氣,要是做了俘虜,那對面子更有損。段祺瑞是北洋元老,接受他的意見可以說是尊敬師長,吳玉帥這才為他逃跑找到了借口。

這一退,一直退到了雞公山,一路上的委屈就不用說了,真是牆倒眾人推,路過洛陽,這本是吳玉帥的開府之地,陝西督軍就是那個送萬民傘的劉鎮華,過去對吳玉帥是何等巴結,現在居然從潼關發來電報,限吳佩孚24小時之內走人。

于是,再走武漢,那里是他的部將蕭耀南的地盤,火車尚在河南境內,蕭已經發來急電,話雖說得客氣,態度卻是斬釘截鐵,請老上司“車駕勿履湖北”。天地雖大,堂堂的吳玉帥連個容身之地也沒有了,只能在雞公山上安營紮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