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

下午,大會正在進行總結,由路井中學的組成的紅衛兵,扛著紅旗沖進會場,勒令公社李建斌立即散會,說這次會議是執行了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會議只好在呼喊聲中草草收場。我覺得紅衛兵哪里來的這麼大的權力,竟敢沖擊公社黨委,這不是亂套了嗎?

我回家後,看見村里一下子已大變樣,成了紅衛兵的世界。火辣辣的太陽下,地、富、反、壞“四類分子”排成隊,聽從著紅衛兵的指揮:“稍息!立正!跑步走!”在西頭麥場里和大隊部的門口繞場轉圈子跑。哪個跑得稍慢,鞭子便抽到身上。這些“四類分子”頭上戴著高帽子,高帽子上寫著名字,名字上打著紅叉。脖子上還掛著本來應該掛在牲口脖子上的鈴鐺。我站在高處看了一陣,有些心跳,只好回去,心想:這不是胡來嗎?不許武斗,為什麼還要打人呢?但自己憑什麼敢去阻擋呢?覺得還是不看為好。

1966年9月3日早上,小隊召開社員會。隊長在會上宣布:“紅衛兵開始造反了!他們念著毛主席的語錄:”造反有理,革命無罪!“又說,現在要破”四舊“了,別的隊已在昨天進行破”四舊“了,今天輪到咱們隊了。各人把你們家凡是”四舊“的東西趕快交出來,如神像、牌位,以及所有的”四舊“東西都趕快交出來。如果自己不自動交出來,被紅衛兵搜出來,那可不會輕饒你們的。”社員們一個個嚇得不得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屬于“四舊”,卻又不敢不交。

散會後,菊蘭暗暗問引玲,說:“你也是紅衛兵,你跟上人家也破除過”四舊“,都破些什麼,交些啥東西呀?”引玲說:“不好說,誰也說不清。進了地主、富農和”四類分子“的家,誰想拿啥就拿啥。啥是”四舊“,由人家來說。封建的、迷信的、資產階級使用過的東西都是”四舊“,敬神敬鬼的東西都是”四舊“;小娃身上吊的銀牌、銀鎖,媳婦帶的鳳冠、坎肩和裙子,男人戴的禮帽、穿的袍子,家里藏的舊書、舊畫,甚至銀元都抄!”我一想,說:“這不是胡來嗎?我們不信神、不信鬼,連先人都不紀念了嗎?”但又一想:“咱又不是紅衛兵的頭兒,咱管得了嗎?《十六條》上寫得清楚,”這次運動的重點是批判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只要不把咱當做”走資派“批斗就行了。”于是便把神族子,老的、新的牌位,香爐等,都讓引玲去交給紅衛兵。自己把解放前學過的課本,解放後劉少奇的文章,都塞進炕洞燒了。菊蘭把繡有花朵的帽子、斜馬、枕頭等都藏起來了。把織成的白布也趕快剪成了衣褲。

1966年9月6日上午,黨支部書記給我說:“范家窪的大隊名稱已經改了,叫紅衛大隊。聽范場長說他們大隊辦起了思想校,讓干部、黨員、團員、紅衛兵和貧下中農分期學習毛主席著作、中央文件等。你可以到那里去看一下,咱大隊也辦一所毛澤東思想大學校。”我便騎著車子去到范家窪林場,了解了他們開辦毛澤東思想大學校的情況。

1966年9月7日我一早就去林場,收拾了一個閑窯洞,並在紅紙上寫了幾條毛主席語錄,貼在牆上。晚上,大隊在這里便召集貧下中農代表和各隊隊長開會,研究如何開辦毛澤東思想大學校。

1966年9月8日下午,我去毛澤東思想大學校登記報到。晚上,毛澤東思想大學校舉行了開學典禮。第一期參加的學員全是貧下中農代表。

1966年9月9日毛澤東思想大學校剛准備正式開學,卻接到通知,要全體學員去紅衛大隊參加聲討趙守一的大會。學員們下午才回到林場正式學習毛主席著作,並且邊學習,邊討論。

1966年9月23日第一期學員進行了民主鑒定和總結,共學習了半個月。學習期間,我還去北坡五隊的耕地內,規劃了公墳的地址,准備將今後所有去世了的人集中安葬在那里。這既節省耕地,又便于紀念死者。

1966年9月24日毛澤東思想大學校第二期學員開始參加學習。這期學員全部是生產隊長,也是學半個月。

1966年底,全國各地的學生已紛紛停課鬧革命,到各地進行串連。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對來北京串連的各地紅衛兵進行了多次接見,造成運輸緊張,交通阻塞。為了緩解這種情況,中央提出紅衛兵可以學習當年的精神,實行徒步串連。路井中學的雷存生便積極響應號召,組織起楊貞元、雷陽明和劉淑蘭、楊引香、侯勝天等六位,不坐車,不騎馬,要徒步串連去北京親眼看看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