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院長甩包袱似的把李白扔到王婆婆手底下,現在看來並非是什麼壞事,甚至還有許多好處.
自從在住院部輪崗歸來,他已經被精神科上下視作為醫術最好的醫生.
能夠臨時執掌重症看護區,意味著王副院長認可了擁有獨擋一面的能力.
當喬主任遇到控制不住的局面時,自然而然的會第一個想到李白.
李白直接問道:"是什麼類型?"
在正式開始前,喬尚陽的初步判斷能夠讓他省下不少力氣.
"不確定類型!"
喬尚陽表情有些尷尬.
自己作為科室主任,卻無法判斷患者的病因類型,實在是有些羞愧.
"好吧!我們一起會診!"
李白沒有把喬尚陽甩開,而是聯手,畢竟對方是科室主任,自己的直屬領導,這點兒面子總歸要給.
他伸出手,在依然兀自掙紮不休的患者眼前打了個響指.
效果立竿見影,對方目光陷入茫然,迅速安靜下來.
與鎮定劑的神經信號截斷原理完全不同,催眠術在人腦內部的效力成因更加複雜,涉及到多種層次的干擾,抵稍等反應,再加上沒有外部導入藥物,催眠術的副作用幾近于無.
下鎮定劑總是要掂量一下,催眠術卻沒那麼多禁忌.
因此擅長催眠術的心理醫生,往往也是精神衛生領域最受歡迎的醫生.
陪同就診的三個患者家屬一臉驚疑不定,這位新來的醫生就像會法術一樣,啪的一下,誰都控制不住的大姑立刻安靜了下來,比打針還好使.
原本還有些擔心,家屬們這會兒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李白對來幫忙的保安們說道:"放心,沒事了,你們先去忙吧!"
"李醫生,有事兒就喊我們!"
幾位保安點了點頭,退出了診療室.
患者失控的事情在別的醫院或許不多見,但在第七人民醫院卻是家常便飯,無論醫生,護士還是保安都習以為常,並不會亂了陣腳.
"醫生,他這一下是怎麼回事?"
一位年輕的患者家屬終于按捺不住疑惑,問了出來.
"哦!是催眠術,比鎮定劑的效果更好,這位李醫生是我們醫院的催眠術高手."
看到患者安靜下來,喬尚陽心里一塊大石頭也同樣落了地.
第七人民醫院里面知道李白會催眠術的人不少,但是知道他已經得到國家注冊催眠術大師認證的卻沒幾個,甚至包括整個精神科上下都沒人知道李白從周院長手上拿到了這個小本本.
"催眠術?"
幾位患者家屬彼此面面相覷.
以前只聞其名,卻從未親眼見過,這會兒聽到醫生的解釋,立刻恍然大悟.
喬尚陽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雖然患者的病情還沒有完全控制住,但是家屬們的情緒卻因此變得穩定了許多.
翻看過患者帶來的病曆本,還有個人醫保卡關聯的曆史處方記錄,問了家屬幾個問題,李白終于將注意力放到患者身上,輕輕扒開眼皮看了看瞳孔,又伸出手指在其頸下按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說道:"外源因素引發的精神病,准備洗胃!"
患者是中年女性,年齡約四十四歲,北方人,沒有家族精神病史,通過幾個問答,讓李白排除了幾種可能性,確認了某種猜測.
小護士蘇眉沒有任何遲疑,連忙去拿洗胃的設備和材料.
"食物中毒?"
喬尚陽一驚,李白的診斷有些出人意料.
他不是相關專業的醫生,所以也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
"沒有精神病史,也沒有受到精神刺激,家庭和諧,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食物引發的精神錯亂."李白又吸了吸鼻子,說道:"是肉豆蔻!過量了!"
自古華夏多吃貨,發起狠來,華夏人特麼的連石頭都啃,誰管你到底能不能吃,反正總歸有辦法弄進肚子里,因此與飲食文化同步發展的中醫學,不僅定義了世間萬物是否可食,還分辨出了其具備的藥用價值.
作為一個專業的吃貨,李白能夠分辨出每一種香料,他從這位中年女性患者身上聞到了濃濃的肉豆蔻氣味,華夏很少用這種香料,但是殘留有這麼重的余味,恐怕用了不少.
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許多香料都是藥食同源,多多少少都帶有一些毒性,只不過平時用量不多,少許用于調味只有好處沒有壞處,2克肉豆蔻就會引發不良反應,一整顆吃下去鐵定要出問題,患者被這麼重的肉豆蔻氣味環繞,可以猜到對方究竟攝入了多少量,結果顯而易見.
由于食物引發精神病的病例十分罕見,華夏人雖然這麼能吃,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把精神病給吃出來,要不是李白恰好對"肉豆蔻"這種香料有所了解,知道"豆蔻精神病"的存在,恐怕也會和喬尚陽一樣滿頭霧水,不知道病症的根源所在,束手無策.
"醫生,您怎麼知道?"
幾位患者家屬聽到李白說出"肉豆蔻"這三個字,一臉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這位醫生簡直就是未卜先知.
那個年輕的患者家屬連忙說起了關于肉豆蔻的事情.
還真讓李白給說著了,三天前一位親戚從東南亞帶回來一大包肉豆蔻,說是燒鹵味的上等調料,這位中年女性患者用這包肉豆蔻燒了一大鍋鹵味,果然香氣沖天,讓人食欲大開.
禁不住香味誘惑,在將鹵味給家人分食之前,自己先嘗了一碗,結果沒過多久,家人還沒來得及吃上那一大鍋鹵味,中年女性患者便開始發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張牙舞爪的要打人,家里陷入了雞飛狗跳.
家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喊了120送醫院,隨車的救護人員發現患者一路上不斷胡言亂語,似有幻覺,初步判斷是精神病,便給送到第七人民醫院.
"吃出來的?這還真是……"
聽完患者家屬們的解釋,差點兒栽到陰溝里的喬尚陽滿臉苦笑,直搖著頭.
真相簡直是讓人匪夷所思,居然鹵制香料放得太多造成食物中毒,誘發了精神病.
洗胃機很快送了過來,由小護士蘇眉親自操作,待患者被插了胃管,李白提醒道:"趕緊把那鍋鹵味處理掉,不能再吃了."
一碗就能讓人吃的發瘋,里頭的肉豆蔻該放多少?況且肉豆蔻也不便宜,這位患者燒制鹵味肯定是大手筆.
"呀!家里還有小孩子,可不能讓他吃了."
患者家屬們在聽了李白的話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齊齊大變,急得大叫起來,手忙腳亂地打起了電話.
有人給家里的孩子打電話,有人給鄰居打電話,有人給其他親友打電話.
他們七手八腳把突然發病的患者送到醫院,忙中出錯,忘了家里還有個孩子.
大人吃了那鍋肉豆蔻超量的鹵味都成了這樣,要是讓孩子吃了,那還了得?
還不得出人命啊!
在打完那幾個電話後,那幾個患者家屬一臉慶幸,最糟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家里的孩子嫌鹵味香氣太沖腦子,吃了一口後就沒再動,逃過了一劫.
小孩子感官敏銳,本能的察覺到不對勁,也不會勉強自己,但是大人的味覺在30歲就開始退化,使得鹵味里面哪怕肉豆蔻味道太重,依然會不以為意的大吃一碗.
這樣的例子很常見,許多大人漫不在乎的吃了隔夜剩菜,引發亞硝酸鹽中毒或細菌性急性腸炎,上吐下泄,反而是小孩子因為"嬌氣"在無意中保護了自己.
在給患者洗完胃後,喬尚陽安排了生理鹽水吊瓶,維持體液電解質平衡,直到人體將通過腸胃攝入的肉豆蔻醚完全新陳代謝掉.
特效藥是沒有的,只能靠自己扛.
李白的催眠術和一直未能發揮出作用的鎮定劑起到了一些抑制作用,避免了這位"豆蔻精神病"患者因為失控發狂傷人傷己.
不過"豆蔻精神病"事件的余波並未到此為止.
兩天後,李白在小護士蘇眉送來的報紙上看到,湖西市某小區發生流浪貓和家貓大面積不明死亡事件.
在短短24小時內,死掉了近三十只貓,小區內所有飼養寵物的居民無不人心惶惶,更有人擔心人身安全.
突發"豆蔻精神病"的中年女性患者正是住在那個小區,當小區居民和社會媒體驚疑不定的時候,李白大致能夠猜到那些喵星人的死亡原因.
鹵肉,肉豆蔻的香氣,對貓咪來說簡直是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哪怕扔進垃圾桶,也絕對架不住這些饞貓兒的翻箱倒櫃,翻個垃圾堆根本不算個事兒.
肉豆蔻過量不僅會對人產生非常嚴重的影響,也會讓貓死于非命.
李白沒打算把這件事情捅破,要是讓那些鏟屎官們知道真相,搞不好整個小區里又要起波瀾.
他借用了清瑤妖女的帳號,在湖西市本地網絡論壇"17樓"上發了個貼子,特意說明了肉豆蔻對人和動物的危險性,華夏人很少用這種香料,所以警惕性通常不高,容易出危險.
即使是經常使用肉豆蔻的西方人,因此死掉的人也不少.
最有名的人之一,便是畫家文森特-威廉-梵-高,喝多了含有肉豆蔻成份的苦艾酒,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在心神恍惚之間,用槍給了自己一下子,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回天無術.
從現代醫學來看,這正是典型的"豆蔻精神病".
梵高不僅僅是畫家,還是一位反對自殺的基督教牧師,死前完全沒有任何征兆,若非是這個原因,不然怎麼會好端端的拿槍打自己.
在某種意義上,豆蔻年華與中二少年都是同一個意思,古人誠不欺我,只是後人太過于想當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