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21節:胡適書生最後的鬧與寂(17)

然而間隔兩個月不到,在12月14日胡適回第二封信時就替袁瓞擔憂起來。胡適雖希望民間多一些袁瓞式的思考者,但明白作為有一定聲譽的《自由中國》與雷震命運尚且如此,一個賣芝麻餅的小販談政治,弄不好會讓當局像掐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擔心他們終會野草般悄無聲息地被連根拔除。從樂觀滑向勸小販莫做"大煞風景的事",告誡袁瓞"不要在信上多談政事",無疑為胡適個人的溫和與努力增添了幾分悲劇色彩。

晚年胡適的寂寞在台灣路人皆知,1961年2月1日的《聯合報》刊發了于衡《胡博士的寂寞》特寫。徐複觀曾形象地說:"胡先生在五四運動時代,有兵有將,

即是有青年,有朋友。民國十四五年以後,卻有將無兵,即是有朋友而無青年。今日在台灣,則既無兵,又無將,即是既無青年,又無真正的朋友。自由民主,是要面對現實的;因此,這便削弱了他對現實發言的力量,更增加他內心的苦悶乃至痛苦。"

這時唯一比較能平和胡適心態的也許莫過于吳健雄女士。吳健雄是胡適在中國公學時的學生,胡適治學有門戶之見,所以對吳健雄的評價也就特別高。1962年2月21日,胡適對客人談起吳健雄的成就,說1958年李政道、楊振甯得諾貝爾獎金時,國內許多人為了吳健雄在這份榮譽中沒有份,感覺十分不公平。而感覺十分不公平的國人里,胡適肯定有份。

1962年2月22日,吳健雄從美國飛抵台灣拜訪胡適,順便友情參加24日的院士會議。這次院士會議,胡適抱的依然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精神,大談十幾年來在這個孤島上,雖算是離群索居,在知識和物質的困難情形之下,總算做出點東西。然後他繼續驕傲地說:

我常向人說,我是一個對物理學一竅不通的人,但我卻有兩個學生是物理學家:一個是北京大學物理系主任饒毓泰,一個是曾與李政道、楊振甯合作證驗"對等律之不可靠性"的吳健雄女士。而吳大猷卻是饒毓泰的學生,楊振甯、李政道又是吳大猷的學生。排行起來,饒毓泰、吳健雄是第二代,吳大猷是第三代,楊振甯、李政道是第四代了。中午聚餐時,吳健雄還對吳大猷說:"我高一輩,你該叫我'師叔'呢!"這一件事,我認為生平最得意,也是最值得自豪的。

胡適話剛一結束,"平時喜作青白眼"的副院長李濟不以為然,與胡適樂觀態度唱反調。這個考古派領袖表示經過50年提倡,科學思想還是在中國生根不成。今天一切科學設備還是向外國買來的,學生最後必須出洋去,甚至比不上日本。這時吳大猷站起來說了一些折中的話打圓場。胡適顯然在李濟悲觀主義話語中受到了刺激,于是又拿回話語權,直接從科學說到民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