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給老婆子我還有妞妞的東西都是好的,吃的,穿的還有用的都是.看看老婆子我身上的衣裳,真好看啊,真光滑啊.在鄉下的時候,我老婆子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穿上那麼好的料子."
俞氏說著,抬起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小心而又溫柔地來回撫摸手臂上的料子.
要說顧琴對俞氏和顧明卿的表面功夫做得的確是好,凡是吃的,用的,穿的,外人能看到的地方,她給俞氏和顧明卿的都是最好的.比如俞氏身上穿的料子就是蜀錦,這可是作為貢品上貢的好東西,顧琴也能眼睛都不眨地給俞氏做衣裳穿.
俞氏摸了好久,才慢慢放下雙臂,繼而冷笑道,"顧琴,你心里想的啥,我個老婆子明白的很.你不就是想借著我這個老婆子和妞妞兩個來刷你的好名聲,讓別人知道你顧琴有多善良多大方,最重要的是讓沈茂看看你這個當兒媳婦,當繼母的做得有多好.我老婆子說的對嗎?"
這自然是顧琴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但是看破不說破!這一說破,顧琴頓時尷尬不已,她動了動嘴巴,連忙要反駁,俞氏卻不給顧琴這機會.
"我知道顧明月每次帶妞妞出去,處處貶低妞妞,借著妞妞抬高她.這些我全都知道.可我一次都沒有管過,因為我知道做人得知足,我和妞妞就是鄉下人,能有現在的好日子,是得謝謝你.所以哪怕我再心疼妞妞,我也沒開口說過一次."
神情一直未曾有過變化的顧明月,右眼的眉毛向上一挑,粉嫩的嘴唇眼見著就要張開,俞氏卻不耐煩道,"你別開口說話,我老婆子有沒有冤枉你,你心里清楚的很."
顧明卿眼見著顧明月絕美的小臉長得通紅,不禁覺得好笑.這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吧.顧明月就是有滿肚子的大道理,但是對著俞氏這種壓根兒不願意聽她話的人,怕是施展不開來.
"你顧琴也沒把我個鄉下老婆子當婆婆,你不過是面上敬著我,私底下看不起我,就是伺候我和妞妞的下人也看不起我們兩個.這些我全知道,但是我不計較.還是那句話,做人得知足,本就是鄉下來的泥腿子,你們這些高貴人看不起,我能理解,我也不在意."
"兒子不孝!兒子不是一個好兒子,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正痛哭的難以自抑的沈茂突然朝著俞氏猛磕頭,哪怕額頭磕青了,他也毫不在意.現在的沈茂真是狼狽極了,臉上的淚水鼻涕水混在一起,原本散落的長發用白玉冠固定著,整齊飄逸.這會兒因為哭得太厲害,白玉冠向右歪倒,頭發不知是沾上了鼻涕水還是淚水,有的粘連在一起,瞧著十分惡心.
顧琴著急地朝著沈茂的方向挪動膝蓋,著急解釋,"侯爺不是這樣的,您聽我解釋,母親是誤會我了,我--"
沈茂沖著顧琴怒吼,"你閉嘴!"
顧琴被沈茂吼得一愣,夫妻多年,沈茂從未如此對過她.顧琴的心倏地落下,沉甸甸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離她而去,她拼命想要伸手去拿回來,可是那東西卻離她越來越遠,她的心也越來越空蕩蕩.
俞氏頗有些心灰意冷地擺手,臉上的神色近乎絕望,再次開口時,聲音都變得沙啞不堪,可能是方才喊叫地太過厲害.
"你現在知錯有啥用.妞妞被你那八歲的女兒顧明心推進河里,差點沒活活淹死!結果呢,顧琴一句顧明心才八歲,不過是個孩子,妞妞又沒事,有啥好計較的.這件事就過去了,而你這個當爹的一句話都沒有."
這事,之前沈茂不覺得做錯了,這會兒俞氏再提起來,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在他的天靈蓋上,幾乎將他的三魂七魄都給打散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仿若身置云中,飄來飄去.
"不止是你這個當爹的沒用,我這個當奶奶的不也是一樣沒用.要是那次妞妞真的出事,我這個老婆子會提把刀把你們一個一個給砍死,再砍死我自個兒!"
俞氏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沙啞不堪,聲音很輕,甚至沒有一絲激動.但是這話落在沈茂,顧琴還有顧明月的耳朵里,卻無端使他們心里一寒,背後的寒毛一根根豎起.
"好在妞妞沒事,而我這個當奶奶的沒本事護不住妞妞.一次,我可以原諒自己.兩次,我也可以原諒自己.比如今天,顧琴你真是好歹毒的心啊,你竟想毀了妞妞的名節,逼著她嫁給那老張氏的孫子."
顧琴一方面有些驚訝,二狗的事情才發生不久,俞氏是如何知道的,一方面腦子又在飛快運轉,張口就是否認,"母親,李媽媽膽大包天,居然敢背著我行事,兒媳已經--"
俞氏閉著眼,皺紋溝壑縱橫的蒼老臉上是滿滿的不耐煩,聲音再次拔高,就跟老鼠在拉風箱里破聲尖叫,聲音破碎而又沙啞,"不要把我當傻子!事情到底是咋回事,老婆子我心里清楚!我現在只有一句話!你們給我聽好了,妞妞是絕對不能嫁給老張氏的孫子,你們願意嫁誰就嫁誰去,妞妞不成!
我知道我這個老婆子在府里沒地位,我說話,沒人聽!但是這一次,你們要是不聽,或者還耍啥手段,我老婆子就一頭撞死在侯府門口的石獅子上!我老婆子倒要看看,奶奶死了,就算不是親奶奶,這當孫女的是不是不用守孝,在孝期就能去勾引男人!"
顧明月猛地抬頭,淡然的神情消失得一干二淨,絕美的瓜子臉氣得通紅一片,紅得幾乎能滴出血.這完全是被俞氏的話給氣的!
"母親!"沈茂驚呼.
"我說的出就一定做得到.顧琴你真當我不懂你為啥非要妞妞嫁給老張氏的孫子.不就是你和顧明月兩個看中了皇上馬上要帶著皇太孫下江南,顧明月想嫁給皇太孫,這時候不能損了名節,所以你們就要逼著妞妞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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