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點兒就出事了,差點兒就出事了......"
俞氏一邊不停重複著一句話,一邊舉起顧明卿的手,將它貼在自己的臉上,只有真真切切感受到顧明卿的溫度,摸到她這個人,俞氏驚恐不安的心才能稍稍平複.
顧明卿懂明白俞氏的心結,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任由俞氏抓著她.
"老夫人,二小姐,你們二人是怎麼了?"俞氏進屋前,叮囑過下人不要進來,但是現在還有丫鬟進來,可見這進來的丫鬟膽子有多大了.
只見一穿著枚紅色繡著桃花褙子的丫鬟掀開珠簾,發出一陣叮當響聲,然後自顧自地來到俞氏和顧明卿面前,皺著眉頭,不解問道.
這丫鬟是俞氏身邊的大丫鬟錦瑟,她身材中等,相貌普通,鵝蛋臉,臉頰上有微不可見的雀斑,倒是為之增添了一分可愛.錦瑟今年十七,顧琴前兩年將她給了俞氏當大丫鬟,從錦瑟服侍俞氏起,明靜堂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由著錦瑟掌管.
明鏡院內的丫鬟在俞氏好錦瑟兩人間,更怕的不是俞氏,反而是錦瑟.錦瑟不止將明靜堂管的有條不紊,她還敢管俞氏.俞氏就是個鄉下老婆子,她不懂怎麼當一個侯府老太太,吃飯,說話,甚至是睡覺,都不符合一個侯府老太太的身份.錦瑟就是顧琴特地調來教俞氏的.
這教導還真是教導.別看錦瑟平時對俞氏多尊敬,話里話外都尊稱俞氏為老夫人,但是她語氣里暗藏的高傲,還有眉眼間隱隱對俞氏的不屑鄙夷,俞氏和顧明卿全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俞氏膽小怯懦慣了,她不懂怎麼壓下錦瑟,就是告狀,她也不懂怎麼告,就任由錦瑟一直這麼管著她.原主顧明卿心疼俞氏,但她跟俞氏半斤八兩,她也不知該拿錦瑟怎麼辦.
顧明卿美眸橫了一眼錦瑟,隨即淡淡移開視線,開口時,語氣里先帶上了一分不悅,"奶奶還未進來時就吩咐不許人打擾,錦瑟你進來做什麼?"
錦瑟像是見鬼似的打量顧明卿,記憶里的顧明卿膽小懦弱,平時就連抬頭看她一眼都不敢,這會兒竟敢嘲諷她?
錦瑟淡淡回道,"奴婢是擔心老夫人和二小姐."
顧明卿膽小懦弱的形象給錦瑟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哪怕顧明卿一時有所改變,錦瑟也並不當一回事.
顧明卿挑挑眉,典型的奴大欺主啊!顧明卿如水的眸子閃過一絲寒意,正要開口時,白皙小巧的耳朵動了動,再瞥到窗外那忽隱忽現的人影時,心里暗暗劃過一絲算計.
顧明卿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兩分,"擔心?你有何好擔心的!這里就奶奶和我兩個人,能出什麼事!分明是你這個丫鬟不把奶奶放在眼里!這明靜堂的主子到底是奶奶,還是你錦瑟!不是你錦瑟當丫鬟來服侍奶奶,而是我奶奶該給你當婆子服侍你吧!"
顧明卿這突然發火,著實是嚇了錦瑟一跳,就連俞氏也嚇了一跳.
錦瑟率先回過神,她從未將顧明卿放在眼里,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會如何暫且不提.
錦瑟被顧明卿氣得雙眼冒火,月匈口上下起伏.錦瑟的容貌不出眾,但是這月匈還是很可觀的,看這一起一伏,就跟波浪線似的.
"二小姐真是該好好學學規矩了!奴婢知道您從小生在鄉下,長在鄉下,但是你如今是侯府小姐!在鄉下學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就該扔了!否則出去會被人笑話!"
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
顧明卿也不惱,只是似笑非笑道,"你這話不止是在說我吧.在你錦瑟的心里,我奶奶也就只是個鄉下婆子,只配被人笑話.你是這意思吧."
"奴婢不敢."
嘴里說著不敢,但那散漫松懶的語氣可完全不是那回事!
"你放肆!老夫人和二小姐面前哪里容得你大放厥詞!"在屋外的沈茂再也聽不下去,怒氣沖沖地闖進屋內,抬手狠狠給了錦瑟一巴掌.
沈茂氣急,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打得這一巴掌.錦瑟一個弱女子哪里能受住這麼一巴掌,竟被直接打翻在地.
不過片刻,錦瑟被打得臉上浮現了又紅又腫的巴掌印,嘴角流血,此時她顧不得疼,掙紮著翻身朝沈茂跪下磕頭,"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奴婢不是存心對老太太和二小姐不敬,奴婢--奴婢--"
一時間,錦瑟找不出借口為自己推脫辯白.
顧明卿涼涼補充,"你不是故意,是有意.從你進了明靜堂起,你就一直是這樣的態度對奶奶,對我."
頓了頓,顧明卿又補充了一句,"難怪母親把你送過來,怕是深知你的性子."
這話就太紮心了,這不是明著說顧琴這當兒媳婦的不存好心,故意送錦瑟來為難俞氏.
沈茂原就難看的臉色更是添了濃濃的陰鹜,看向錦瑟的眼神更是殺氣騰騰.
"母親這給奶奶和我挑選丫鬟的眼光看來的確是有問題.比如今天中午,我的屋子里一個丫鬟都不在,要不是我正好出去,李媽媽和--"顧明卿意味深長,意有所指地說道.
沈茂轉過頭,不再看錦瑟,隨意揮著手,就跟趕蒼蠅似的,"回夫人那兒,老夫人這兒以後不用你伺候."
"侯爺,奴婢伺候老夫人向來是盡心盡力,奴婢從未--"錦瑟深知這一旦被送出去,肯定沒她好果子吃,況且在明靜堂當差多舒服,俞氏不管事,她就跟明靜堂的主子一樣.
沈茂不想再聽錦瑟的聲音,錦瑟求饒的聲音對他來說就像是幾百只蒼蠅在他耳朵邊"嗡嗡--"亂叫,聽得他頭痛!
"還不滾!來人啊,把錦瑟給我送去夫人那兒!"很快進來好幾個婆子,壓著掙紮的錦瑟離開.
錦瑟離開後,沈茂才一臉痛色對著俞氏道,"娘,錦瑟一個丫鬟對您不恭敬,您為何不告訴兒子!"
俞氏目光複雜地看向沈茂,然後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因為你是我兒子."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顧明卿聽懂了,沈茂也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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