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美眸深深,淡淡開口,"相公,你讀過史書吧."
唐瑾睿點點頭,雖然史書不在四書五經內,但是史書他也是讀過的,而且朱舉人也擔心將唐瑾睿教成一個書呆子,所以還特地私底下教了唐瑾睿讀史書.
"那相公,你好好想想,縱觀曆史,曆朝曆代,有多少皇帝是由太子登基的."
唐瑾睿聞言皺眉,開始在心里盤算,以前他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如今顧明卿提起了,他才發現.縱觀曆史,從太子當上皇帝的,這似乎有些少啊.
顧明卿發現唐瑾睿的面色變化,嘴角一扯,伸出纖細雪白的手指,"都不需要用兩只手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了."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少了.
在事實面前,唐瑾睿啞口無言,辯無可辯.
顧明卿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教教唐瑾睿,她這相公啊,真的是太好,太正直了.這是唐瑾睿的優點,同樣也是唐瑾睿的缺點.
"相公,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皇家是世上最講規矩的地方,同樣也是最不講規矩的地方.一般都是嫡長子繼承,理所當然的,該由太子繼承皇位.可是血一般的事實告訴我們,太子繼承皇位,這並不是鐵律.同樣是一父所出,都是天潢貴胄,憑什麼一個能高高在上,其他的就只能俯首稱臣,一個天,一個地.
相公,你說如果是你,你心里會舒服嗎?你難道就不會不甘心嗎?"
隨著顧明卿瀲灩的粉唇一張一合,那些令唐瑾睿心驚肉跳的話就這麼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唐瑾睿一直知道他這個娘子膽子大,她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閨秀,膽子大的讓他這個男子也不知說什麼.但是唐瑾睿現在發現,他還是不夠了解她的娘子,他這個娘子的膽子大的實在是出奇,就她現在說的話,只要傳出去一句,那就是殺頭大禍!
唐瑾睿緊張地一吞口水,四處張望,掃視一圈後,發現沒什麼異常,這才小聲開口,"娘子,你瘋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要是傳出去,到時候--"
顧明卿不以為意,"就我們兩個人,能傳出去什麼?相公,對此你就不用擔心了.現在重要的是相公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心上."
唐瑾睿沉默了,顧明卿說的話跟他之前受到的教育有很大的沖突,但是他不否認他娘子的話是有道理的.
顧明卿見狀,也不多說什麼了,這得慢慢來,一蹴而就什麼的是不可能的.況且也不急,唐瑾睿現在只是個秀才,離京城還遠得很,現在想這些做什麼.
顧明卿有心掠過這個話題,唐瑾睿忽然開口,"娘子,你的大姐如今可是皇太孫的良媛."
顧明卿挑挑眉,有些不解,"是啊,這有什麼問題嗎?"
唐瑾睿回答,"娘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顧明卿笑了,"相公,我那位大姐只是個良媛而已.在東宮,你以為一個良媛占得分量很大嗎?你想太多了.我那位大姐發達了,怕是不會有我什麼事.落魄了,我也一樣不會有事.要是相公你功成名就,指不定我那大姐倒是會湊上來.不過可能我那大姐早在相公你功成名就時就已經成功往上爬了."
對顧明月的手段和野心,顧明卿向來是相信的.就算顧明月在皇太孫面前出了那麼大的丑,但是顧明月有張好臉啊,那可真是得上天寵愛,令萬千女人嫉妒的臉啊.不止是臉,顧明月還代表了忠勇侯府,對了京城還有個宮家.就是不知道宮家會不會樂意當顧明月的靠山了.目前,這些跟她沒什麼關系,不用操心太多.
轉眼又過了快一個月,顧明卿收到了一張花箋,小小的,浸染成淡淡的粉色,上面繪著蓮花花紋.顧明卿舉起花箋在鼻間嗅了嗅,嗯,淡淡的蓮花香在鼻尖纏繞,聞著令人心曠神怡.制作這花箋的人倒是很有心思.
再看著花箋上的內容,是公孫素邀請她去參加賞花宴.夏季來臨,公孫縣令有一處別院,那里的荷花開得正好,所以公孫素下了花箋,請人去賞荷花.
別院啊!這公孫縣令可真是有錢.顧明卿在心里腹誹.
唐瑾睿也看到了顧明卿手里的花箋,沉聲道,"娘子,這約還是別去了.那位公孫小姐可不是什麼善人."唐瑾睿可是將公孫素搶顧明卿衣裳的事,牢牢記在心里.雖說沒搶成,但是公孫素那不堪的人品已經深深刻在唐瑾睿的心里了.
顧明卿把玩著手里精致的花箋,瀲灩的水眸劃過一絲笑意,"去,當然得去啊!我這要是不去,那位公孫小姐怕是才會記恨上我.以後就別想過什麼平靜日子了."
觸到唐瑾睿眼中的擔憂,顧明卿心里一暖,柔聲道,"相公你也不用擔心.那位公孫小姐肯定不是請我一人,她一定還請了凌平縣其他大戶人家的女兒,在那麼多人面前,那位公孫小姐想刁難我,也得在意自己的名聲不是."
唐瑾睿想了想,的確是這個理,但他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娘子,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顧明卿噗嗤一笑,她是真的被逗笑了,"我說相公,你真是太可愛了.這又不是相親宴,男女都有.那位公孫小姐請的肯定都是女子啊,你這麼個男子突然出現,別人會怎麼想?"
唐瑾睿一想,的確是他冒失了,想法不夠嚴謹.
"有巧巧在,我一定不會有事的.相公你別太擔心了.好歹我還有個侯爺爹不是,那公孫縣令只要不是傻子,肯定就不會跟我撕破臉的."
公孫素的賞花宴是定在了三日後,顧明卿原本是想穿她那件蜀錦的衣裳.顧明卿眨眨眼,想著她要是穿上那件蜀錦衣裳出現在公孫素面前,公孫素一定能氣得火冒三丈,指不定頭發都能被氣得一根又一根豎起來.
想到那場景,顧明卿忍不住賊賊笑了,那件粉色的蜀錦衣裳平整地鋪在床上,顧明卿的手來回在衣裳上不斷撫摸,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最後顧明卿還是收回了手,然後吩咐巧巧將這件衣裳收起來,眼底滿是可惜.
巧巧一邊疊衣裳,一邊不解道,"小姐,奴婢看您很喜歡這衣裳啊,是打算明日的賞花宴穿嗎?小姐膚色白皙,配著粉色,正好看.為何要讓奴婢把衣服收起來呢?"
顧明卿不再看衣裳,轉而來到窗邊,天氣炎熱,所以這窗戶是開著的,吹進的悶悶熱風讓顧明卿本就有些煩悶的心不禁更煩了,"因為我不想只圖一時之快."
穿贖金衣裳去參加公孫素的賞花宴,的確是能將公孫素氣個半死,但是接下來呢,公孫素可不是什麼心月匈寬廣的,用小肚雞腸來形容公孫素怕是也不為過.而且公孫素還不是一個聰明人.惹上一個小肚雞腸,又愚蠢的女人,這可不是明智的選擇.而且那女人還是地頭蛇,這就更不能去惹了.
顧明卿很快就做出了選擇.
顧明卿最終還是沒有穿那件粉色的蜀錦衣裳,而是另外選了一件天藍色繡銀線紗衣.天藍色在夏日顯得格外清爽,紗衣輕薄舒服,在夏日穿是最適合的.
第二日,顧明卿就帶著巧巧去了別院赴公孫素的宴會.
公孫縣令的別院占地不廣,只是一處三進的宅子,不過從外形看,這宅子顯得十分精致,頗有種江南水鄉建築味道.
到了正門口,顧明卿下了馬車後,巧巧將花箋交給門口的守衛.守衛接過一看,立即就有婆子引著顧明卿和巧巧朝荷塘走去.
一路上,顧明卿走過影壁,穿過月亮洞,越過石橋,終于到了目的地.
顧明卿看到那寬闊的荷塘,眼睛一亮.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用這句詩形容眼前的美景,可真是一點都不過分.
顧明卿到時,已經有幾位小姐結伴在賞花,不過公孫素並不在其中,但是顧明卿遇到了冷夢凝.
冷夢凝穿著一件淺紫色繡纏枝蓮褙子,下面套著同色裙子,腰間梳著一根碧綠的腰帶,顯得身姿窈窕,纖腰曼曼.冷夢凝的手里拿著一柄六菱紗扇.
冷夢凝逆著陽光而來,金色的陽光在她身後成了背景,明亮的日光照的她臉上的疏離淡漠之色也去了好幾分,反倒是多了幾分女子的嬌媚.
顧明卿快步上前,笑道,"這是從哪兒來的美人,我怎麼沒見過啊?"
冷夢凝抿嘴一笑,沒好氣地用扇子打了一下顧明卿的肩膀,"你可真是個促狹鬼.還說我是美人,你今日打扮的也美.以前我在凌平縣,總當自己已經是絕色的美人了,可是直到見到你,我才知道,我可真是井底之蛙.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顧明卿的容貌和冷夢凝的容貌其實在伯仲之間,真分不出個高低上下最多也就是眾人的審美不同,所以才會產生分歧.
"我算什麼大美人.你是沒見過我那位大姐,那可真是絕色傾城的大美人."
顧明卿是不喜顧明月,但是要說到美人,顧明月的美真心是令人贊歎啊.在現代,顧明卿也見過不少容貌出眾的女明星,可是顧明月比那些女明星還要美.
冷夢凝一怔,"真有那麼美?"
顧明卿老實點頭,"嗯,的確很美.等你嫁到京城,如果有機會倒是有可能見到她."
"那位大姐難道嫁到京城了?"
顧明卿點頭又搖頭.
冷夢凝好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的,誰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點頭是因為我那位大姐如今的確是在京城,但她不是嫁."
顧明卿小聲將她和顧明月之間的恩怨說了,冷夢凝眼底的驚訝幾乎要溢出眼眶.
轉而,冷夢凝望向顧明卿的眼里滿是憐惜,她這位好友的經曆未免太坎坷了一點.
顧明卿一個侯門嫡女,從江南千里迢迢嫁到這里,還只嫁給了一個農家子.這事在凌平縣算是大事了,眾人議論了許久.就是今日,大家知道顧明卿會來,心里還好奇的很,想知道顧明卿這位嫁給農家子的侯門千金如今怎麼樣.
顧明卿一出現,就有不少人交頭接耳,目光時不時從顧明卿的身上掠過,眼底的探究是那麼的明顯.
這些目光,顧明卿自然是不會錯過,不過她只當沒注意到,別人愛看就看,她好好的,任由別人怎麼看,她身上也不會少上一塊肉.
冷夢凝自問要是她遇到這樣的情況,被人這般打量,絕對不會像好友這般鎮靜.
"公孫小姐呢?我看人來了不少了,為何不見主人家?"
顧明卿岔開了話題,冷夢凝也不想在這問題上多想,淡淡回答,"她?她自認是凌平縣最尊貴的女孩兒,每次這種她舉辦的宴會,她都是最晚一個來的.不把客人晾個夠,她哪里會出現."
這倒是很符合公孫素的性子,傻子!
幸好公孫素還不是傻子,這大熱的天讓所有人在露天下曬大太陽.這處荷塘清涼舒服,而且還有大樹遮蔽烈陽,在這里走走的確是很舒服.不過公孫素有這麼細心嗎?顧明卿十分懷疑.
冷夢凝忽地湊到顧明卿耳邊小聲說道,"明卿,你可知道今日來赴宴的,可還有你的一個熟人."
"熟人?什麼熟人?"顧明卿實在是想不到她能有什麼熟人會出現在這里.
冷夢凝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告訴顧明卿答案,"你的三妹啊."
三妹?那除了唐晶晶還會有其她人嗎?絕對沒有啊!
顧明卿心道,真是哪里都少不了唐晶晶啊.
"我那云大表哥最近一直在外面說你那三妹是絕世的才女,她的文采簡直能令男兒折服."
顧明卿嘴角抽搐得厲害,唐晶晶還真是給自己塑造了一個才女的身份啊.問題是沒有比顧明卿更清楚的了,唐晶晶哪里是什麼才女,她最多只能剽竊詩詞,讓她動筆寫幾個字,她都做不到.唐晶晶可真是不怕穿幫啊.
就在顧明卿無語時,冷夢凝疑惑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明卿,你那三妹真的是什麼驚世才女嗎?我實在是想不通一個農家女,她的才華能高到哪里去?不是我瞧不起農家女.農家女連上學認字的機會都沒有,她哪兒來的驚世才華."
正常人一般都會有這樣的疑問.
顧明卿幽幽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是沒那福氣見識我那三妹的驚世才華."如果是那些詩詞,顧明卿想她是見識過的.
"待會兒你還是離你那三妹遠一點的好."
顧明卿不解道,"為什麼?"雖說她從不打算靠近唐晶晶.
冷夢凝小聲回答,"你是不知道.我那云大表哥在外面不斷吹捧你三妹,那些吹捧的話傳到了素素耳朵里.素素那人,你應該也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吧.素素有些小心眼,在她眼里心里,凌平縣最好的女子就是她,當然最有才華的人也是她了.如今你那三妹被吹得成了驚世才女,素素的心里很是不舒服.這一次,素素給你三妹下帖子,說白了,就是想給你三妹下絆子,讓她出丑."
哦,原來是這樣.不過唐晶晶會不會出丑,那還不一定呢.指不定唐晶晶身上的穿越女和女主光環太厲害,總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最後倒黴的人會成公孫素呢.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顧明卿和冷夢凝正說著唐晶晶,誰能想唐晶晶就到了.
唐晶晶穿著一件粉色杭綢繡荷花裙子,頭上稍顯稀疏的頭發紮了兩個包包頭,上面纏繞著鵝黃色的紗巾,瞧著倒是挺可愛的.
唐晶晶一直在抓緊功夫護膚美白,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唐晶晶的臉還真的是白皙了不少.就顧明卿知道的,唐晶晶老早就用淘米水洗臉,還去買了珍珠粉敷臉.這效果的確是很不錯.
都說一白遮三丑,再加上唐晶晶的底子不錯,如今的唐晶晶瞧著可真是一個小美人,尤其是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顯得格外動人,仿佛只要那雙眼睛看看你,你的心就會軟了,當然只局限于男人,女人除非是拉拉,否則怕是很難.
只是此刻,唐晶晶臉上的表情實在世不太好看,甚至是有些黑黑的,想來是遇到了麻煩,或者什麼不順心的事.
顧明卿出現時,那些小姐就一直議論紛紛,但是好歹保持在一個度上.但是唐晶晶一出現,她們的討論立即變得熱切了許多,就連聲音也響了許多,開始窸窸窣窣地討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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