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明卿盈盈水眸望過來時,唐瑾睿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視線,覺得這房間忽然一下子變得狹小起來,就連溫度也一下子上升了許多,讓他不禁面紅心跳,感覺很奇怪.
唐瑾睿深吸一口氣,心道,一定是天氣越來越熱了,所以他才會這樣的!沒錯!就是這樣!
顧明卿盯著唐瑾睿的耳垂,只見那耳垂尖隱隱有些泛紅,她差點沒笑出來,她這相公又害羞了.
"相公,你的耳朵怎麼紅了?是不是天氣太熱了啊."
顧明卿故意把聲音放緩,聲音柔得幾乎能滴出水,宛若一陣春風吹到了唐瑾睿的心里,使他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愈發蕩漾.
唐瑾睿故作鎮定,緊張地吞咽了口水,"是啊,最近天氣太熱了.我--我一時間有些熱得受不了,所以才會--才會耳朵紅."
顧明卿好不容易才忍不住噴笑,眼波一轉,柔弱無骨的小手放到了唐瑾睿的手上,她敏銳察覺到在她的手放下的那一刹那,唐瑾睿差點把手收回去.
饒是如此,唐瑾睿現在渾身也繃得緊緊的,不敢去看顧明卿,只能死死忍耐著!
顧明卿握住唐瑾睿的手,語氣里不再是調笑,而是濃濃的正經,"相公,你是我的相公,我是你的娘子.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們會一輩子好好的."
唐瑾睿回頭看向顧明卿,心底的熱意退去,在觸到顧明卿那瀲灩,能一眼看到底的水眸時,他鬼使神差地點頭,"嗯.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我們會一輩子好好的."
這不止是回答顧明卿的話,更像是對顧明卿的保證.
這一晚,顧明卿和唐瑾睿的心仿佛又近了一點,他們越來越像是一對相濡以沫的夫妻,越來越親近,越來越相互信任.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六月底,李氏大晚上的發動.
顧明卿知道還是因為李氏在天天剛蒙蒙亮時,李氏真的生了一個兒子.
唐立忠得了兒子後,當即就去了唐家老宅報喜,然後又來了三房報喜.
吃早飯時,周氏吃著水煮雞蛋,忍不住感慨道,"大嫂這次是如願了,總算是生了一個兒子."
唐立仁點點頭,"嗯,可不是如願了.沒看到大哥來咱們家報信時,那高興的樣子,嘴角只差沒咧到耳後根去.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大哥那麼高興."
顧明卿對唐立忠和李氏有兒子沒什麼想法,跟她關系不大,她倒是想到了唐晶晶.也不知道唐晶晶對她這個剛出生弟弟是個什麼想法.
不過顧明卿覺得,唐晶晶對她那弟弟應該沒有多深的感情,她對唐立忠和李氏兩個都沒多深厚的感情,更別提一個剛出生的奶娃娃了.
顧明卿問道,"娘,大伯家的小堂弟出生,洗三,滿月什麼的,我們要去嗎?"
原本是該去的,但是唐立忠家有個唐晶晶,這就叫人遲疑了.
周氏看向唐立仁,讓他拿主意,"去吧.大哥家添丁畢竟是喜事.去打個小金鎖,就當給孩子添盆了."
馬氏心里不是滋味兒道,"不就生了孩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咱們村哪兒來那麼多的規矩,還洗三呢."
唐立仁知道馬氏是心里不舒服,她嫁給唐大柱那麼多年,可都沒能給唐大柱生下個一兒半女的,現在就連李氏都老蚌生珠,她還沒懷上,她心里就更難受了.
唐立仁理解是理解,可容不得馬氏在這里繼續胡說八道,"這些話以後不許再說.不知道的,還當我們看不得你大伯一家添丁.你也別心里不舒服,你娘家出事,你現在正守著孝.
守孝的時候,你咋可能跟大柱生孩子.沒人會說你啥.別老是心里疑神疑鬼的,我和你娘也不是那等小氣,容不得人的."
唐立仁當即戳穿了馬氏心里的疙瘩,馬氏悶悶低著頭,不敢再多說啥.
洗三那日,唐立仁和周氏是帶著顧明卿和唐瑾睿去的.唐大柱和馬氏兩個對李氏生了個兒子,心里還是存著疙瘩.唐立仁擔心唐大柱和馬氏要是去了,怕是會給人家大喜的日子添晦氣,于是干脆不帶.
眼不見心不煩嘛!
唐家老宅,只有唐立孝和趙氏夫婦來了,無論是唐栓還是老張氏都沒來.
村里來看熱鬧的人也不少,說是看熱鬧,主要是看上了唐立忠擺的酒席,鄉下人缺油水,尤其是大涼人來村里掃蕩一空,他們的日子難過啊!
也就唐晶晶家現在能大手筆地給一個孩子搞什麼洗三宴!不過唐立忠那麼大年紀了才有個兒子,是值得高興.
開宴的錢不是唐晶晶出的,都是唐立忠出的.
唐立忠高興花錢熱鬧,唐晶晶也不多管,只是對唐立忠的重男輕女有了更明確的認識,對唐立忠是愈發失望了.
唐晶晶心道,這也不怪她一直不把唐立忠當成親爹,是唐立忠先沒對她付出感情的!她沒錯!
唐立仁等人來後,唐晶晶仿佛不記得她之前想著給唐立仁和周氏當女兒的事,或者覺得那根本就不算什麼,很自然地上前跟唐立仁等人打招呼,態度親昵自然.
唐立仁倒是能從善如流地跟唐晶晶簡單招呼,周氏就尷尬的不得了,她臉皮真心沒有唐晶晶來的厚.
唐晶晶也不好一直跟唐立仁說話,周氏那兒又顯得尷尬,于是就找上顧明卿了.
顧明卿有些無奈地看著唐晶晶,她自認她每次跟唐晶晶相處時,都很疏離陌生,尤其是在唐晶晶被趕出唐家,不再是唐家姑娘時,這種態度就更加明顯了.
顧明卿也不懂唐晶晶怎麼就對她這樣自來熟,不知道的還當她們有多好的關系似的.問題是顧明卿真心不覺得她和唐晶晶有多好的關系.
顧明卿和唐晶晶兩個女的湊在一起說話,唐瑾睿一個大男人也不能杵在那兒,只能跑去唐立仁身邊,反正唐晶晶也不可能對顧明卿怎麼樣,這一點,唐瑾睿是很確定的.
唐晶晶開始跟顧明卿吐槽,"明卿,你是不知道啊,我娘生了個兒子後,我爹有多高興!興奮的大半夜都一直在那兒嚎,弄得我一晚上都沒睡好."
顧明卿看了眼唐晶晶,見她眼下果然是一圈青黑,看來是真的沒睡好.
"大伯有了兒子,他可是盼了幾十年了,能不高興嘛."
唐晶晶皺著眉頭,有些不悅道,"兒子怎麼了?女兒有哪里比不上兒子的?我最討厭的就是重男輕女的!沒女人,誰給男人生孩子.這麼簡單的道理,那些女人怎麼就不明白!要我說,他們糊塗死了還差不多!"
"唐姑娘,傳宗接代,這得靠男人.外面也的確是有女人立女戶,招婿上門,但是那畢竟是少數."顧明卿知道唐晶晶不喜歡聽什麼,所以她就拼命說.
當然,顧明卿也不覺得女孩兒就一定比男孩兒差.男孩兒,女孩兒的確是沒差別.只是這里是古代,是封建社會!這里的主流思想就是重男輕女,顧明卿可不想太過標新立異.
顧明卿不重男,也不輕女,在她心里兒子,女兒是一樣的.顧明卿很希望以後能有一兒一女,這樣就齊全了.
唐晶晶一聽顧明卿的話,頓時不滿了,"明卿,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一直當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你怎麼--"
顧明卿不解地皺起眉頭,"我和哪些人是不一樣的?還有我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一個家有兒子,這樣才算是完整,這話沒錯啊."
唐晶晶看向顧明卿的眼神里滿是失望,可能她也不想在新生兒的洗三宴會上鬧什麼,只是深深看了眼顧明卿,然後便轉身離開.
唐晶晶離開沒多久,唐瑾睿就重新回到顧明卿的身邊,"你跟她說什麼了,我看唐晶晶走時,一臉失望."
顧明卿也不瞞著唐瑾睿,把她和唐晶晶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
唐瑾睿問道,"娘子,你喜歡男孩兒?"
"我是男孩兒,女孩兒都喜歡.我希望將來能有一兒一女,這是我最希望的.總歸要兒子女兒都有."
唐瑾睿隨著顧明卿的話去想,一兒一女,成了一個"好"字,這真的是很好啊.
"唐晶晶為什麼生氣地走了?"暢想了一下未來的兒女,唐瑾睿好不容易回過神,問出了心頭的疑問.
顧明卿淡淡解釋,"唐晶晶覺得我也是那種重男輕女的人.唐晶晶其實就是要找一個人跟她一起說大伯的人而已.我沒有順著唐晶晶的話說,所以就很失望嘍.這樣我也舒服,每次面對唐晶晶,我也累得很.
真不懂唐晶晶怎麼就那麼喜歡跟我一起說話.我好想從未表示過對唐晶晶的親近吧."
唐瑾睿朝著唐晶晶的方向看了一眼,與唐立忠的滿臉喜悅比起來,唐晶晶臉上的表情就顯得很不高興了.倒不是說唐晶晶板著臉,一臉怒容.
只是唐晶晶現在臉色平平,嘴角耷拉,心情明顯不好.
"大伯母生了個小堂弟,唐晶晶有了弟弟,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以後大房總算是有個支撐門庭的人.大房的姑娘出嫁,以後也能有兄弟撐腰.這有什麼不好嗎?
還有唐晶晶就沒想過,因為大伯母連著生了三個女兒,所以村里的人都在說大伯母只能生女兒,不能生兒子,認為唐晶晶三姐妹也都跟大伯母一樣.
一個只能生女不能生兒的姑娘,她的名聲怕是會不好,以後嫁人怕是也會--這些,唐晶晶都想不到嗎?"
顧明卿扯了扯嘴角,好笑道,"相公,這說的都是廢話!唐晶晶肯定是沒想到啊.唐晶晶能想到的都是大伯重男輕女,還有就是女兒不比男兒差.有女兒不高興,生了兒子就歡天喜地的,這就是可惡!"
唐瑾睿還是無法理解唐晶晶的想法,他總覺得唐晶晶的想法是那樣的令人匪夷所思.
唐瑾睿喃喃開口,"為什麼有時候我覺得我跟唐晶晶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的人,為什麼唐晶晶的想法總是那樣的稀奇古怪,她做的事也是一樣."
顧明卿心道,相公誒,你真相了!你跟唐晶晶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洗三宴結束後,人群紛紛散了.
顧明卿和唐瑾睿也要跟著唐立仁和周氏離開.
唐立忠今天笑得腮幫子都疼,他問唐立孝,"老二,爹和娘咋沒來?"
唐立孝不知該咋回答唐立忠.
唐栓倒是想來的,畢竟唐立忠有了兒子,這也算是一件喜事,可是老張氏攔著不許唐栓來!
老張氏說,"你去干啥!你也不看看人家歡迎你去不!那唐晶晶能是個省油的燈啊!她可看不慣咱們兩個老不死的,要是咱們去了她的地盤兒,保管不是被她罵出去就是打出去.你要去就自己去,我可不去受那閑氣!"
最後唐栓就只拿了個銀鎖讓唐立孝帶過去,他人就不去了.
唐立忠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唐立孝不說,他心里也猜到了答案,心里很是難受.
唐晶晶涼涼開口,"人家又不缺孫子,多你的一個不多,少你的一個不少."
唐立忠橫了眼唐晶晶,後者毫不所動.
唐立忠將客人都送了出去,酒桌上一片狼藉.
唐晶晶心里不平,有心想讓唐立忠自己收拾!反正是他非要辦這個洗三宴的!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她還是沒過分到叫唐立忠收拾,而是吩咐了丫鬟收拾.
唐立忠抱著孩子去了李氏的屋子.
李氏從唐立忠的手里抱過孩子,看著孩子小小的一團,他正睡得香,只覺得一顆心都化了.
"當家的,咱們還沒給孩子取名兒呢!"
"孩子在老宅算的,是排第四,那就叫她唐四柱好了."
"哈哈--哈哈哈--"唐晶晶正端了一碗雞湯進來,聽到唐立忠的話,大笑出聲,"我說爹,你可這是會取名.唐死豬?死豬?哈哈--你這取名的本事真厲害."
唐晶晶說著豎起大拇指,她是真心覺得唐立忠有才.
唐晶晶的聲音有些響,鬧醒了沉睡的孩子.
眼見孩子要哭,李氏忙晃著他,好不容易又把孩子哄睡了.
李氏瞪了眼唐晶晶,輕聲道,"你那麼大聲干啥.你弟弟在睡呢!"
李氏小心地將孩子放到床里側,那模樣就跟對什麼稀世珍寶似的.
唐晶晶愈發不屑地翻起白眼,把手里的雞湯塞給李氏,讓她慢慢喝去!唐晶晶覺得她就是個大傻子,她主動給李氏端雞湯干啥!蠢死了!
李氏接過雞湯喝了一口,這才道,"當家的,晶晶的話說得還是有道理的.唐四柱這名兒是不好聽.你看三弟家的瑾睿,這名字多好聽啊!咱們的兒子也得取個那麼好聽的名兒才成."李氏當著唐晶晶的面,是絕對不會連名帶姓地喊.
唐晶晶難得贊同李氏的話,她也不想有個叫死豬的弟弟.
唐立忠也想給兒子取個好聽的名字,但是他肚子里都沒啥墨水,這該取啥名啊!
唐晶晶睇了眼在床里側的娃娃,若有所思道,"就叫唐傑吧,傑出的傑,希望他以後能做個傑出的人."
李氏眼睛一亮,"當家的,晶晶這取得名字真不錯.我也希望咱們的兒子以後能是個傑出厲害的人.要不就叫唐傑吧."
唐立忠在心里念了幾遍唐傑,覺得這名字真的不錯,于是就同意了.
唐立忠的新生兒有了大名,叫唐傑.
李氏一臉夢幻,期待道,"我就指望著傑兒以後能讀書,考科舉,當大官兒!那我這輩子就沒啥求的了."
唐晶晶好笑道,"就那麼個奶娃娃?不過他到底是我弟弟,他要是能讀的進去書,考得了科舉,我這當姐姐的一定供著他.不過唐傑可千萬別跟他親爹似的,只會干些粗活,就是不喜歡讀書認字."
唐晶晶是不反對自家人出個有出息有本事的,這也是她以後的助力不是.
唐立忠被唐晶晶揭了底,一張臉頓時黑了,不過想著今天是兒子的好日子,他可不能發火.而且唐晶晶也給了承諾,只要兒子以後能讀書,唐晶晶就會供著他!
唐立忠難得對唐晶晶的印象好了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