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回過神,隨意揮揮手,"沒事.錦兒,這次你跟你大哥去京城,若是你大哥有什麼做的不到的地方,你幫著描補一下.你們都出自楚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燕錦應道,"兒子知道該如何做,父王請放心."
楚王也沒什麼其他要交代的了,就讓燕錦退下.
燕錦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眼底閃過一絲喜意.
楚王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燕錦面前露出那樣一副覺得對不起他,對他心懷愧疚的模樣了.第一次是在大涼人打進京城後,燕錦跟著楚王進京,然後又回封地的路上.
後來這兩年多里,楚王又偶爾露出過兩次這樣的表情.
楚王看來是對楚王世子越來失望了,而且對他是越來越倚重,這就是燕錦要的.
燕錦從未在楚王面前抱怨過什麼,更沒有挑撥楚王世子做過什麼,一切都是楚王世子自己做的.燕錦不是不想做什麼,而是擔心雁過留痕,到時候若是被查出來,倒黴的始終是自己.燕錦是一點險也不想冒.
不過事情跟燕錦想的一樣,他是不曾做什麼,但是楚王世子還是一直在作死.這些年,楚王世子把自己作的,讓楚王對他是越來越失望.
多失望一點吧,越來越失望,那才是最好的.
燕錦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所謂的父母親情,他對此早已絕望,不期待了,他心里現在有的只是野心!
至于未來的妻子,燕錦對她的要求也很低,就一點,希望她別跟他的親生母親楚王妃一樣,他就滿意了.
燕錦忽然自嘲一笑,他對未來妻子的要求竟低到這種地步了嗎?
轉眼就到了七月,唐瑾睿要起程去明安府參加鄉試.
原本該唐立仁陪著唐瑾睿去的,只是不巧唐立仁正好得了風寒,于是顧明卿提出由她陪著唐瑾睿去明安府參加鄉試.
馬氏卻道,"爹,弟妹就是一婦道人家,她陪著能做啥?不如讓大柱陪著二弟去明安府吧."
唐立仁躺在床上,看了眼唐大柱,對這老實巴交的兒子,他是真的不放心,還不如明卿陪著呢.
"就讓老二媳婦陪著老二去."
唐立仁發話了,馬氏心里就是再想也沒轍.
顧明卿給唐瑾睿准備的東西都是早早准備好的,問過朱舉人鄉試都要准備些什麼,顧明卿早早准備齊全.這一次,顧明卿要陪著唐瑾睿去明安府,給自己就帶了幾件換洗的衣裳,也沒什麼需要多准備的.
第二日,顧明卿和唐瑾睿就啟程去了明安府.
一路上花了三四天的功夫,等到了明安府,顧明卿挑的是一處離考場最近的客棧,而且挑了兩間最好的房.
顧明卿和唐瑾睿自然是一間,剩下的一間就是給巧巧了.
巧巧道,"夫人,奴婢不用住那麼好的,奴婢就是住柴房也行."
顧明卿好笑道,"住什麼柴房.你就住我和相公的隔壁,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你也能及時過來不是."
巧巧一聽,頓時不說話了.
臨近考試,顧明卿給唐瑾睿的飯菜都是他自己親手做的,然後親手端給他.
顧明卿可擔心有人會給唐瑾睿的飯菜里下什麼不該下的,萬一唐瑾睿倒黴地攤上這事,那真是連哭的地兒都沒有.
顧明卿一邊幫唐瑾睿准備,一邊在想,這一次鄉試,唐立義也要來參加.話說唐立義自從兩年多前大涼人打進來後,他就真的變了很多.
這兩年,唐立義沉下心,靜心做學問,沒有了以前的浮躁.
顧明卿心道,這就是受過苦,遭逢大變的人醒悟後,才有的變化.
唐立仁如果能一直堅持下去,他以後怕是也能取得一些成就.
顧明卿想了片刻就斂起心神,將做好的飯菜給唐瑾睿送去.
唐瑾睿也是剛剛從外面回來,他皺著眉頭,顯然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
顧明卿一向不主張死讀書,唐瑾睿有時候一直待在房里,顧明卿還會勸他出去走走,散散心.
顧明卿給唐瑾睿盛了一碗雞湯,放到唐瑾睿面前,小聲問,"相公,出什麼事了?"
唐瑾睿道,"我方才讀書累了,就出去走了一圈.然後我在走廊過道看到一小厮端著飯菜,然後找了一個隱秘沒人的地方,居然從懷里取出一白色瓷瓶,然後往飯菜里倒東西."
這倒得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真要是好東西,為何要避著人.
"娘子,那小厮還沒回來,他好像就是天字四號房的人的小厮.我對他有點印象.娘子,我想幫一下天字四號房的兄台.鄉試三年一次,如果他錯過這次,那又要等三年了."
一個小厮絕對不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害主子.一個能住天字四號房,又用得起小厮的人,他的身份絕對是不簡單的.小厮給少爺下藥,其中肯定牽扯著什麼陰司.
顧明卿對這些後宅陰司,是巴不得能避就避,只是--
顧明卿看到唐瑾睿清澈明亮的眸子,她歎了口氣,"你去吧."
總不能讓顧明卿和巧巧去找個陌生男子說話.
唐瑾睿原本還在猶豫,得了顧明卿的話,他立即起身去找天字四號房的人.
唐瑾睿敲門後,一穿著靛青色直綴,年約十八的男子給唐瑾睿開了門,他一臉疑惑地望著唐瑾睿,"不知兄台是--"
"兄台,我是住在天字一號房的人.不知咱們可否進去說話."
男子雖然心有疑惑,但是一看唐瑾睿就知道他是個讀書人,怕也是參加這次鄉試的,于是測過身子讓唐瑾睿進來.
門很快被關上,男子請唐瑾睿坐下,唐瑾睿也沒坐,直言道,"冒昧前來,實在是打擾兄台了.只是我方才去外面走了一圈,發現兄台的小厮拿了飯菜後,竟躲在畢竟無人處往里面撒了東西.
我回到房間後,心有不安,想想還是該來通知兄台一聲."
男子頓時如遭雷擊,身形一晃,差點摔倒!
還是唐瑾睿及時扶住男子,關切道,"兄台沒事吧?"
男子穩住身子,對著唐瑾睿感激道,"多謝兄台直言相告.在下感激不盡.兄台還是先回去,等我處置完惡仆,我再上門拜謝."
唐瑾睿沒有多留,很快就離開了.
等到晚上,男子敲響唐瑾睿房間的門,唐瑾睿去開門,見到男子,微微有些詫異,但是很快恢複平靜,"兄台請進."
男子進來後,看到顧明卿,遙遙一拜,"見過嫂夫人."
顧明卿還了禮,"公子."
"在下蘇勁松,謝過兄台的提點之恩."
唐瑾睿扶起蘇勁松,"蘇兄不必如此,我也不曾做什麼,只是提醒了蘇兄一句而已.在下唐瑾睿."
蘇勁松仍然對唐瑾睿一臉感激,"唐兄,在你眼里這只是區區小事,但對我而言則是天大的事啊!若是錯過這次鄉試,我在家族里的處境怕是會更加艱難.說唐兄你是我的再造恩人都不為過."
顧明卿挑挑眉,蘇勁松的身份不低啊!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家都能稱為家族的.還有蘇勁松身上穿的料子看似沒什麼,但是平淡中透著奢華,怕是沒有一定家底身份的人是拿不出來的.再看蘇勁松的談吐舉止,皆是非常出眾.
蘇?顧明卿在腦海里開始搜索,大晉有什麼姓蘇的高門大戶.
"相公,我看你和蘇公子一見如故,不如我去准備點酒菜,你們二人小酌一番可好."
蘇勁松赧然道,"這會不會太麻煩嫂夫人了?"
顧明卿笑道,"蘇公子客氣了,這沒什麼."
顧明卿出去後,把巧巧喊上一起去廚房准備菜肴,有兩個人一起做,那就快多了.
很快,顧明卿和巧巧就弄出了四道菜,又買了一壺酒,不多,馬上要鄉試的人,喝點酒也就是稍微意思意思.
顧明卿將菜肴和酒水放到桌上後,就去了一邊巧巧的房間.
顧明卿想著有沒有姓蘇的高門大戶,使勁在腦子里扒拉.
不過姓蘇的有名的人家還真是有不少,顧明卿一時間也不確定.
馬上要鄉試了,蘇勁松和唐瑾睿兩人都比較克制,只是吃了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蘇勁松離開後,顧明卿才重新回到房間,巧巧開始收拾桌上的菜盤.
"相公,你皺著眉頭做什麼?難道是那位蘇公子有什麼不妥當不成?"
唐瑾睿回過神,搖頭,"不.蘇兄是個極好的,無論是談吐還是為人處世,都能看出蘇兄的不凡.我只是沒想到蘇兄竟出生名門,身份委實是不低."
"哦?那位蘇公子是哪家的公子."
"蘇閣老的嫡長孫."
顧明卿方才還在想姓蘇的高門大戶,蘇閣老倒是也想過,但是不確定.
如今聽唐瑾睿說了,還真是有些驚訝.
顧明卿驚道,"相公,蘇公子跟你算是萍水相逢吧.雖說你順手幫了他一個小忙,他就自報家門了?"
"娘子,你我都覺得這只是一個小忙,但是蘇兄實在是太客氣了.簡直把我當再生父母似的.蘇兄說這次鄉試對他很重要.他在家族的地位尷尬,雖說是嫡長子,但是他生母早逝,如今後院當家的是他的繼母.
蘇兄的繼母據說剛進門就生了子嗣.年紀也不比蘇兄小多少.那繼母自然是偏心自己的孩子,原配留下的嫡長子身份壓過她生的孩子.那繼母心里不甘,于是明里暗里地打壓蘇兄.
偏生的蘇兄的父親聽說也是一個耳根子軟,被枕頭風吹得有些糊塗的.蘇兄的父親也不喜他,更喜歡蘇兄繼母生的孩子.
爹不疼,娘不愛.蘇兄的境況可見一斑.好在蘇兄的祖父,也就是蘇閣老對蘇兄多有看護.蘇兄也爭氣,從小聰敏好學,就是教導他的先生也說,蘇兄這次參加鄉試,很有把握能中舉."
唐瑾睿說著,不禁感慨道,"這世間為何有那麼多不慈的繼母呢."
這話,顧明卿可不愛聽,"你這話我不贊同啊.說的好像天底下的繼母就沒有好的.我不否認,世上的確有很多心思不正,甚至是惡毒的繼母,但是也有好的."
說到繼母,顧明卿就想起了冷夢凝,她如今不就是在鎮國公府給人當繼室,當繼母嗎?
唐瑾睿一看顧明卿的神色,就猜到了顧明卿的想法.顧明卿和那位冷家小姐的關系極好.顧明卿就在唐瑾睿的面前提了很多次冷夢凝.唐瑾睿也知道冷夢凝如今嫁去了鎮國公府,而且就是給人當繼室,當繼母的.
唐瑾睿解釋道,"娘子,我可沒有說世上所有的繼母都是那等心思惡毒的.我知道像娘子你的好友冷姑娘,現在應該稱呼為佟大少奶奶,她能與娘子你相好.我相信她的品性一定是有保證的."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多想的.那給蘇公子下藥的小厮,是不是被他那繼母買通了?"
唐瑾睿的神色一怔,繼而點頭,"嗯.蘇兄說他已經審了那小厮,還讓那小厮簽字畫押.那小厮也招供了,的確是他那繼母擔心蘇兄這次中了舉人,更得蘇閣老的青眼."
末了,唐瑾睿搖頭道,"那些大戶人家外面看著金碧輝煌,家庭和睦,可實際上,里面卻藏汙納垢,肮髒惡心事不少."
"很正常啊.忠勇侯府的人算是比較少了吧.可是里面的算計惡心事可是不少.不過這些事也不光是在高門大戶里有,小門小戶里其實也同樣存在.那位蘇公子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他手里有那小厮,還有小厮的供詞,那就是他繼母的把柄.
蘇公子這次若是能考中舉人,然後再把他繼母的罪證在蘇閣老面前一放,他繼母討不了好的.蘇公子的繼母就是不被休了,起碼也得窩著,安靜好一陣子.這對蘇公子是很有利的."
"娘子,我跟你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是如此想的."
顧明卿眼波一轉,笑著看向唐瑾睿,"相公,要說你運氣還真是不錯.這發了好心,隨手幫的一個人竟是蘇閣老的嫡長孫."
唐瑾睿笑笑,"我在幫人前是真沒想過這個."
那倒也是,唐瑾睿在決定幫忙前,根本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是想幫就幫了.
要不說傻人有傻福呢.顧明卿想著看了眼唐瑾睿,心道,她這相公有時候的確是傻傻的.
轉眼就到了鄉試,顧明卿送唐瑾睿去考場,臨去前,將考試的用品接連檢查了好多遍,生怕出什麼錯.
顧明卿一直送唐瑾睿去了考場,那里已經排起了長隊,顧明卿叮囑唐瑾睿,"相公,我就先回去了.一直在輪到你前,你可得注意你的籃子,別讓人放了什麼不該放的.你可別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要是有人想害你,那絕對是防不勝防的."
唐瑾睿一點也不嫌顧明卿嘮叨,而是仔細聽著顧明卿的話,然後一一記在心里,最後道,"娘子,你放心就是,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我一定會小心的."
唐瑾睿去排隊後,顧明卿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就等在不遠處.
一直等到唐瑾睿被人檢查,顧明卿凝眸望去,見檢查的衙役可真是仔細,把唐瑾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檢查了個清清楚楚,帶來的東西更是一點一點摸過去.
這古代科舉檢查的可真是嚴格,顧明卿在心里默道.
好不容易,那些衙役才檢查完唐瑾睿,將唐瑾睿帶來的東西還給他.唐瑾睿這才進了考場.
目送唐瑾睿進了考場,顧明卿才和巧巧離開.
要說古代的考生跟現代可真是沒得比.
現代的考生那就是全家的寶啊!現代的高考生,他們在學校里考試,很多家長甯可盯著驕陽等在外面,直到考生出來.
古代的考生就別想了,哪家的父母會一直等在考場外.
不過這次鄉試要一連考上三天,吃喝拉撒都得在考場里.難道家人還能在考場外等個三天?就是你想等,怕是也會有人把你趕走.
鄉試就只能靠唐瑾睿自己,顧明卿在考場外,只能默默祈禱囑咐,其他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