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沒將那些地痞流氓的事情告訴唐瑾睿.
現在對唐瑾睿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春闈考試,讓他安心複習,准備考試吧.況且這一次的確沒有鬧出什麼事情,既然事情解決了,那就沒有必要提了.
顧明卿派巧巧去鎮國公府送的請帖,很快就傳回了消息.
佟大奶奶,也就是冷夢凝在收到請帖後,立即就派了身邊的嬤嬤請顧明卿第二日去鎮國公府.
顧明卿欣然同意.
唐瑾睿知道顧明卿要去鎮國公府見冷夢凝,沒多說什麼,他是知道顧明卿和冷夢凝的關系很不錯,既然來了京城,肯定是要去看她.
顧明卿想著既然要去鎮國公府,那里可是富貴鄉,要是打扮得不富貴,怕是會被人看輕.鎮國公府里一些眼皮子淺的,怕是要把她當成上門打秋風的破落戶.
顧明卿挑了一件雨過天青玫瑰紋亮緞對襟褙子穿上,這是來京城,特地新做的新衣裳,手工還有料子都是一等一的.至于首飾,頭上就選了兩支素雅的簪子,一支銀鍍金穿珠點翠花簪,還有一支玉色通透的碧玉簪,耳朵上掛著景泰藍紅珊瑚耳環.
顧明卿吩咐巧巧把楊氏(冷夢凝的母親)拖她給冷夢凝帶的一些東西帶著,然後就坐上馬車去了鎮國公府.
到了鎮國公府.
鎮國公府果然是氣派的很,占地遼闊,門口兩尊石獅子威武雄偉.
冷夢凝早就派了一個嬤嬤在門口等著,見顧明卿來了,當即就有嬤嬤來迎接顧明卿.
顧明卿跟著嬤嬤一路穿過了小花園,繞過了走廊,還越過了一處假山石,經過一影壁,七拐八拐的總算是到了冷夢凝的住處.
顧明卿也兩年多不曾見過冷夢凝了,如今見到了,還真是有些認不出.
只見冷夢凝只見她梳著涵煙芙蓉髻,頭頂左側斜插著一支金鑲珠寶蟾簪,右邊稍低的位置插著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身著一襲象牙白色的粉霞錦綬藕絲緞裙.
好一派富貴逼人的打扮!
這就是一十足十的高門大戶的少奶奶啊!真可以說是渾身都透著貴氣.顧明卿真的很難將眼前的人跟在凌平縣時有些清冷孤傲的冷夢凝聯系在一起.若不是那熟悉的臉,顧明卿是真的不敢認了.
顧明卿在這里看著冷夢凝發呆,冷夢凝又何嘗沒有盯著顧明卿發呆.
兩年多不見,顧明卿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五官長開了,容貌更盛了.
好一會兒,冷夢凝才笑著開口,"趕緊來我身邊坐下啊.明卿,多年不見,你怎麼就傻站在那兒?難道是認不出我了?"
顧明卿回過神,笑著坐到冷夢凝身邊,接著道,"可不是認不出你了.說實話,你變得我都有些不敢認了."
"哪兒有那麼誇張.不就是兩年不見.看我還是能認出你的.你就是明卿,我最熟悉的明卿啊."冷夢凝說著不禁感慨出聲.
顧明卿有心想問冷夢凝嫁入鎮國公府後,日子過得怎麼樣,不過身邊一堆伺候的仆婦丫鬟,這話倒是不能當著她們的面問.
冷夢凝瞧出顧明卿的顧慮,揮揮手,讓屋里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等下人魚貫退下後,冷夢凝才道,"明卿有什麼想說的,直接說就是.咱們多年未見,但是情誼可不能生疏了.你想問什麼就問,我一定會坦誠回答."
顧明卿這才問,"夢凝,你嫁進鎮國公府後,過得怎麼樣?佟大公子對你好嗎?還有你婆婆她怎麼樣?"
"過得怎麼樣,我想明卿你應該能看出來.看看我住的,穿的,身邊伺候的下人,也能看出不少吧."
顧明卿啐了一口冷夢凝,"我眼睛沒瞎,你穿的,住的,伺候的下人,我都看得到.誰問你這個了.要是只說這個,我傻了才問你."
冷夢凝聞言倒是忍不住噗嗤一笑,這一笑,像是把她和顧明卿多年不見,而產生的那點生疏頓時消散得一干二淨,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她未嫁時的親近.
"好吧,剛才我故意那麼說,就是逗你的.跟你說實話,身外物什麼的,你能看到.鎮國公府的確是極為富貴的地.我剛嫁進鎮國公府,我還真不習慣,身邊時時都要跟著一堆的丫鬟仆婦,一點自由也沒有.
你再看看我身上穿的衣服,那可真是里一層外一曾,繁瑣的很.發髻什麼的也要梳得一絲不苟,首飾還不能戴少.像明卿你這樣素雅的裝扮,我是想也不能想.要是我敢這麼穿戴,肯定要被我婆婆說."
顧明卿當然知道外表的光鮮,底下可是要費不少功夫,"那你現在習慣了?"
冷夢凝好笑道,"我能不習慣嗎?我都嫁進來兩年多了,再不習慣,我能怎麼樣?其實一開始是挺煩,覺得我肯定適應不了.可是人啊,真的是什麼都能適應的.反正這兩年多,我已經適應鎮國公的生活了.
適應以後,其實這些也不算什麼,就跟平時的吃飯喝水一樣."
"難得,你現在對這些排場能適應得跟吃飯喝水一樣.你還沒跟我說佟大公子對你怎麼樣,還有你婆婆呢?其實我還想問你那繼子如何."
冷夢凝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顧明卿如果不是真心為她著想,哪里需要問得那麼仔細.
"一下子問那麼多,我都不知道先從哪一樣說起."
"那就一樣一樣說."
冷夢凝笑笑,"你說我夫君啊.從嫁進來前,我心里就有准備了,他很尊重我,雖然有小妾,但是也沒有寵妾滅妻,委屈什麼的,我是沒受過.不過我那夫君最上心的還是他的仕途.不光是冷落我,其實我那夫君連帶著他後院的人都冷落了."
佟思維是個工作狂?顧明卿想著不禁皺起眉頭.
"再說我婆婆.我婆婆倒是沒多壞,但要說她對我跟親生女兒一樣,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婆婆沒有給你夫君塞人,沒有讓你立規矩吧."
冷夢凝正了正神色,說道,"你說的兩樣,我婆婆都做過.我婆婆把她身邊的丫鬟開了臉伺候我夫君,偶爾我也要在婆婆身後立規矩."
顧明卿眼睛猛地睜大,這不就是惡婆婆的標配!
顧明卿一點也沒想在冷夢凝面前掩飾心思,所以她的想法就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
冷夢凝見狀,不禁笑了,"明卿,我說你現在的心思也太好猜了吧.我一眼就能猜出你心里在想什麼."
顧明卿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那是因為我不想在你面前掩飾心思.你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要是真的,你那婆婆還叫對你不壞?"
顧明卿覺得簡直是壞透了好嘛!
"真的不壞.我跟你說實話,當婆婆把自己身邊的丫鬟塞給兒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做法了.真的,我婆婆還算不錯了,她總共就給過我夫君兩個丫鬟.一個是我先頭那個還在的時候,給的.第二個,就是我嫁進來後沒多久給的.像我婆婆這樣塞人塞得那麼少的,真心不錯了."
顧明卿又問,"那給你立規矩又是什麼說法?"
"明卿,在京城,只要是高門大戶,或者稍微有點規矩的人家,當兒媳婦的哪里能不伺候婆婆.我婆婆真心不錯了,平時吃飯,從不叫我伺候.也就是外面來了客人,才讓我站著伺候吃飯,也算是做給外人看的.
我婆婆這樣的說出去,別人都只會說是好婆婆.不過我婆婆的確算不錯了.就我知道的,京城有好幾個出了名的磋磨兒媳婦,不把兒媳婦當人看的婆婆.跟她們比起來,我太幸運了."
顧明卿心想,我在這里覺得你不幸,你卻覺得自己幸運的不得了,這也不知算什麼了.
顧明卿想著,唐家是莊戶人家,當然不會講究什麼婆婆給兒子塞人,站在婆婆身後立規矩這一套.所以顧明卿才會對冷夢凝的遭遇十分同情.
想想紅樓夢里,賈母她們吃飯,李紈和王熙鳳兩個當孫媳婦的,只能站在一旁伺候.可見這在大戶人家都是習以為常的,不那麼做,才奇怪了.
"你那繼子呢?"
"就那樣啊.他不是我親生的,而且我嫁進鎮國公府的時候,他都已經有五歲了,算是記事懂事的年齡了,他當然不會對我多親近.不過好在那孩子被教養得很好,很知禮,對我還是挺尊重的.
其實這樣,我就很滿足了.我只是繼母.別人都說繼母壞,那孩子沒先入為主,把我當成心思惡毒的壞女人就不錯了."
顧明卿正想說一句,你的要求可真是低.不過想想也是能理解的,繼母難為啊.要說壞繼母還真是不少,她才剛見識到一個,蘇勁松的那繼母就是一等一的渣,連原配留下的財產都敢侵占.
"那這麼說,你是覺得你在鎮國公府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了."
冷夢凝點點頭,"比我預期的好."
顧明卿心里腹誹,你的預期有點低.不過預期太高,到最後沒有實現,這也的確是令人難受的.
"明卿,我和夫君成親沒多久,我就去了東宮,我也見到你的大姐--顧良娣."
顧明卿很久沒聽到關于顧明月的消息了,挑挑眉道,"哦?你見過我那大姐了.相信我的話了吧,我那大姐的確是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冷夢凝深以為然地點頭,"美,真美.你那大姐的美麗真是令人驚歎,連我一個女人都看得晃神.更別提男人了."
顧明卿笑道,"照你的意思,我那大姐很得皇太孫的寵愛了?"
冷夢凝搖頭,"皇太孫跟太孫妃的感情極好,一個月里聽說有半個月都是歇在太孫妃那兒.前年懷上了,去年生下了一位郡主.除了太孫妃外,東宮還有一侍妾生下了男孩兒,好像是叫黃鶯吧.生了兒子後,她就升了良媛."
這就是東宮後院目前的情況了.
皇太孫跟太孫妃感情極好?顧明卿美眸一閃,心道,是真的只為了蔣芷珊那個人,還是為了蔣芷珊身後的吏部尚書呢.
顧明卿正沉思間,冷夢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明卿,你既然來了京城,肯定是想相公已經考中舉人了吧."
顧明卿點頭,"這是自然啊.我相公考中了解元呢."
顧明卿說著,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冷夢凝眼睛一亮,"好厲害啊!明卿你相公居然考中了解元.那這次春闈,他定會榜上有名的,到時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厚禮."
"嗯,要是禮物不厚,我就不收."
冷夢凝笑著推了一把顧明卿.
說笑了一番,顧明卿才從巧巧的手里將楊氏帶給冷夢凝的禮物拿了出來,就是一包袱.
"這是伯母知道我要上京城,特地托我帶給你的."
"有什麼非要你帶?走年禮節禮,那時候不也可以帶給我嗎?"
顧明卿道,"怕是有些東西不方面走年禮節禮的時候給你帶.我雖然沒打開看過,但是里面有壇子,怕是吃食."
冷夢凝一愣,打開包袱,里面還真是有一壇子,還有的就是一些衣裳,全是小肚兜,小衣裳,明顯是孩子穿的.
"夢凝,你不會--"
一看到那些小肚兜,小衣裳,顧明卿就猜測冷夢凝是不是懷孕了,當即朝著冷夢凝的小腹看去.
冷夢凝忙搖頭,"我可沒有懷孕啊.我算是知道,我娘為什麼不把這些在送節禮年禮的時候給我了,因為這些東西不好讓太多人看到."
冷夢凝說著打開了壇子,里面裝著的是醬菜,"這是我最喜歡吃的醬菜.是一家小作坊的獨有的.我娘知道我愛吃,還派人買了那作坊的秘方.結果那醬菜醃制用的東西都是極為尋常普通的,就是用量,也打聽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那作坊老板娘做的讓我喜歡.來了京城後,我還真時不時地想這胃口.醬菜這東西在鎮國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要是年禮節禮有這東西,我怕是又要被鎮國公府的那起子小人說嘴了.說我是小戶出生,登不了大雅之堂,一股子小家子氣."
"你是鎮國公府的大少奶奶,那些就是奴才!哪里有當奴才的敢指責主子的不是!我說你就是太好性,你就該好好發發脾氣,讓那些人知道你的厲害才是!看那些小人還敢不敢亂嚼舌頭!"
冷夢凝歎了口氣,"要是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那些下人很多都是伺候過祖父和祖母的老人,那些伺候長輩的下人,我們這些年輕的主子也要給幾分顏面.現在還算好,我還記著我剛嫁進來,才是吃了好大的虧."
顧明卿聽得卻來了氣,看《紅樓夢》,她最看不慣的就是賈家那群比主子還主子的奴才,那些人還當什麼奴才,明明就是披著奴才皮的真主子!
冷夢凝見顧明卿生氣,忙勸道,"咱們好不容易見面,今兒個正是該高興的時候,你說你生什麼氣.不氣了啊.為那些小人生氣,那才沒必要."
顧明卿這才收起臉上的怒意.
冷夢凝轉而撫摸起包袱里的小肚兜和小衣裳,"這是我娘,老家的一種習俗,據說是求子的婦人,多摸摸這些小肚兜和小衣裳,很快就能有好消息.我嫁進國公府都兩年多了,可是到現在都沒什麼好消息.我娘他們怕是著急了.
其實不止是我娘,就連我婆婆也對我有些怨言."
"才兩年多,他們怎麼就開始急了?"現代,夫妻結婚好幾年的都沒孩子的,那開始著急還情有可原.
"兩年多還不夠多啊.其實不止是我,就連我夫君後宅的那兩個侍妾也是這樣.也難怪如此,我夫君一心忙著公事,幾乎很少進後宅.要是能懷上,那是運氣好.懷不上,我也覺得正常."
"你有跟你婆婆說嗎?"
冷夢凝好笑道,"說什麼?難道說,是因為我夫君不來後宅,所以才沒人懷上.我婆婆能聽得這樣的話才怪了.況且我婆婆又不是不知道我夫君不怎麼來後宅,她私下里肯定會找我夫君說,不過當著我的面是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意思,只會讓我多關心關心我夫君,讓他多輕松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