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甯康長公主和郭老將軍談論的燕錦,此時他的情況也不是多好.
燕錦對自己的婚事始終是提著心.
燕錦有楚王妃那麼一個偏心的親娘,導致他對自己的妻子還是有比較高的要求.
當然,燕錦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妻子明事理能干就行.燕錦實在是怕了娶一個不明事理,還成天鬧騰的妻子了.
燕錦想著楚王府的後宅,想著想著,他是真的很想笑.
要說楚王妃的本事的確是不小,將楚王府的後宅打理得有條不紊,幾乎沒出過什麼大亂子(孝康帝給自己兒子選兒媳婦,還是比較有良心的,沒給他們塞歪瓜裂棗).
除去楚王妃偏心楚王世子,楚王妃真的就沒有其他毛病了.
要說楚王妃對楚王世子的愛真的是讓燕錦羨慕嫉妒啊.
燕錦是真的想不通,他也是楚王妃生的,可是楚王妃的眼里就只有楚王世子,活像自己不是她生的.多少次,燕錦眼睜睜看著楚王妃抱著楚王世子,他在一旁看得很羨慕,楚王世子還朝他投來得意的神情.
燕錦上前跟楚王妃說,"母妃,你能不能抱抱我?"
當時,楚王妃可沒有再抱著楚王世子.可是楚王妃是怎麼說的,你身體好,跟你哥哥不一樣,怎麼還要母妃抱?
就那一句話,徹底把燕錦打入了無盡深淵.就因為他身體好,所以楚王妃就不願意抱他?從燕錦有記憶起,楚王妃就從未抱過他,一次都沒有.
等到長大了,楚王妃的偏心是更加厲害.楚王世子辦差出了錯,結果楚王妃居然把事情按到他的頭上,讓他為楚王世子頂罪.
如果說小時候的事,只是讓燕錦對楚王妃失望,那一次,燕錦徹底對楚王妃絕望.
當時的燕錦也就只有十三歲.
每每想起這件事,燕錦就心痛,好像有一把刀子不停插著他的心,好痛好痛.那麼多年過去了,這仍然是燕錦心里最大的痛之一,甚至是不能提起的.
燕錦永遠無法忘記楚王妃當時對他說了什麼,你哥哥身體不好,要是你父王知道他這次做錯了事,責罰他,哪怕是不責罰,就是說上他兩句,你哥哥心重,怕是會有什麼想法.這樣你哥哥的身子怕是又要不好了.
錦兒,你是乖孩子,母妃知道你懂事.你一定不會讓母妃失望的是不是?
那麼多年過去了,可是楚王妃當時說的話,每句話每個字都牢牢地刻在燕錦的心里,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也忘記不了.
燕錦的心當時就徹底碎了,他甚至連質問楚王妃的力氣都沒有.
燕錦任由楚王妃和楚王世子把事情推到他的頭上,他什麼也沒說.不是燕錦同意為楚王世子頂罪,而是燕錦知道他的父王不會糊塗到這地步.
最後如他想的一樣,楚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只是私下罵了楚王妃一通.至于對楚王世子--呵--多巧啊,楚王世子又病了,病得好厲害,好嚴重啊.
楚王整整一個月都不曾踏入楚王妃的房間,就連初一和十五這樣的日子也沒去,當然也沒去妾室那里.如果去了,那真的是太打楚王妃的臉了,簡直是把楚王妃的臉放在地下磨了.
在那一個月里,楚王見了燕錦.
楚王問燕錦心里有沒有怨恨,燕錦回答沒有.燕錦還真沒有撒謊欺騙楚王,他對楚王妃是徹底沒有了期待,而且是徹底絕望了,這樣的他為什麼要怨恨.
不在意了,連那一丁點的怨恨也不會有.有時候怨恨一個人是需要感情的.可是燕錦對楚王妃還有楚王世子已經沒有了感情.
燕錦只問出了他最好奇的一件事,他到底是不是楚王妃生的.
燕錦產生這樣的疑問並不奇怪,因為楚王妃實在是太過偏心,有楚王世子在一旁,燕錦壓根兒就不像是楚王妃生的,就是庶子都比燕錦好一點.起碼楚王妃無視庶子,好歹要維持個面子請.但是對燕錦就不一樣了,除了叫他讓著楚王世子,幫楚王世子背鍋,就沒有一丁點所謂的母愛.
楚王當時大怒,問燕錦怎麼會產生那樣奇怪的想法.
燕錦覺得好笑,奇怪?任誰攤上楚王妃那樣的母親,心里怕是都會產生跟他一樣的想法吧.燕錦一點也不覺得他的問題奇怪.
當然,燕錦可不是隨口瞎問的.在問前,他是派人調查過的.會不會他不是楚王妃生的,可是調查了好久,結果只有一個,他真的是楚王妃生的.
楚王妃生產時,身邊跟著的全是她的心腹,那麼多人看著楚王妃將他生出來,然後那麼多人看著......
其實燕錦也知道他肯定是楚王妃生的,楚王妃在他之前都生了楚王世子了,他已經有兒子了,地位早就穩固了,這樣的楚王妃為什麼要抱其她女人生的兒子,沒那必要.
可是因為楚王妃的態度,燕錦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懷疑.
面對楚王的怒罵,燕錦保持沉默,隨楚王怎麼罵.
楚王罵了幾句,自己就停下了.
可能楚王心里對燕錦也是早就有虧欠.
別看楚王對燕錦沒有楚王妃那般偏心,可是因為楚王世子的身體不好,在很多事情上,楚王偏向的也是楚王世子,總是委屈了燕錦.
可能也是楚王妃和楚王世子打算讓燕錦背鍋這件事,真真切切地讓楚王意識到燕錦過得有多憋屈.
楚王真心覺得燕錦這個兒子過得慘.
當父母的是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這一點,楚王很理解.
從小在皇宮長大的楚王,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那些妃嬪利用子女爭寵,這都是司空見慣的.就是偏心的,楚王也見過的.
所以那時候楚王就發誓,他一定要當一個好父親,嫡庶自然是分明,但是他會給每個孩子安排好前程.
楚王唯一沒想到的是他的嫡長子竟然是個病弱的,嫡次子因為上頭有那麼個兄長,更是受盡了委屈.有時候楚王都替燕錦感到憋屈.
可是沒法子,誰讓燕錦攤上了楚王妃那樣的親生母親,攤上了楚王世子那樣的親哥哥,這就是燕錦的命吧.
楚王跟楚王妃說過無數次,可是楚王妃每次都是當面答應得好好的,最多裝上幾天,然後很快故態複萌.次數多了,楚王也懶得再跟楚王妃說了.
因為楚王深深明白到楚王妃那是一種病,這種病已經深入骨髓,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治得好楚王妃了.
想到這里,燕錦的臉上不知不覺間已經流滿了淚水,他帶著薄繭的手一點一點將臉上的淚水擦干淨.
不是早就跟自己說過,不許在意了,不許再哭了?為什麼現在還要哭呢?真沒出息.
燕錦深吸一口氣,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得到母親的愛了,一丁點也不會有.對此,燕錦已經很清楚了.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楚王憐惜燕錦,私下里十分看重他.這就是燕錦得到的.
比起母親的愛,燕錦更需要的是父親的.因為燕錦很清楚,他以後的地位是由楚王決定的,而不是楚王妃.
燕錦發誓,他以後的妻子絕對不能跟楚王妃一樣,如果一樣--
燕錦眼底閃過一絲寒光,他曾經受過的一切,他絕對不要他的孩子受,否則他甯可親自了結妻子!一定!
沒有受過偏心待遇的人,是永遠無法理解那種痛的.燕錦能挺過來,不代表以後他的孩子也能挺過來,所以他甯可防范于未然,徹底不給任何人機會,絕對.
燕錦心里正在發狠時,外面傳來趙王世子來了.
燕錦迅速收斂情緒,又派人打了熱水,洗了把臉,這才請趙王世子進來.
趙王世子進來時,燕錦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了.
"二堂哥,你怎麼來了?"燕錦笑著請趙王世子坐下.
趙王世子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了燕錦身邊,"錦弟,咱們雖說是堂兄弟,但是跟親兄弟也沒什麼兩樣.我心里有什麼事,就直跟你說了."
燕錦忘記了趙王世子是什麼時候喊他"錦弟"的,不過自從趙王世子那麼喊了,就一直這麼喊了.
燕錦想得比較多,趙王世子的喊法的確是很顯親熱,可是他們堂兄弟之間相聚的日子真的不多.難道是一見如故?或者是因為那血緣關系?
這話,燕錦是不相信的.在皇家,哪來的那麼多的一見如故,還有血緣關系也沒多可靠.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他那位好哥哥--楚王世子了.
那麼趙王世子是為了什麼?燕錦想過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是,趙王世子想親近他.原因呢--
趙王一脈雖然無意皇位,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不是傻子,他們對以後的事,心里也是存了打算的.
趙王曾當眾讓皇太孫沒臉,可見他不看好皇太孫,對韓王,也曾經掃過他的面子.
趙王倒是跟楚王交好,趙王世子也跟燕錦交好.這就不能不讓燕錦多想了.
趙王一脈看好的是楚王.在楚王世子和燕錦之間,趙王看中的是燕錦.
想明白的燕錦,不知道是該得意還是該想笑,他的身份到底是不如楚王世子,嫡長子這個身份可真是太好了.
燕錦心頭千思百轉,很快收起心神,笑著問,"二堂哥有什麼想說的,直說就是.你我兄弟,無需如此多禮."
趙王世子伸手一拍燕錦的肩膀,"好!爽快!我最喜歡的就是錦弟你的爽快了.那我就直說了.錦弟,皇祖父召我們來京城,為的就是我們的親事.你可別告訴我,你沒想過未來的妻子是什麼樣."
燕錦老實點頭,"想過."還經常想,千求萬求,只希望未來的妻子別跟他的母親一樣.
"我也想,不知道我以後的妻子會是什麼樣的.可是咱們來京城的時間也不短了,可是皇祖父還是沒給我們定下婚事的."
"該定下就會定下的.二堂哥也無須如此著急."急也沒用.
話是如此說,但是趙王世子還是著急,"你不著急,但是我很著急.唉,我這人胸無大志,想的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這老婆不好,很有可能會影響孩子.錦弟,我這日子可沒少往甯妃娘娘那兒去."
甯妃是趙王的生母,只有皇後才有資格讓趙王世子等人稱為皇祖母,甯妃是沒資格的.
楚王生母早逝,在他十歲時去世,那時楚王年紀也大了,因此孝康帝不曾為他再擇養母.
韓王的生母琳妃也還活著.
燕錦揶揄道,"找甯妃娘娘打聽消息?"
趙王世子也不否認,"嗯.甯妃畢竟是我父王的生母.我想著我的婚事,皇祖父可能會跟甯妃商量.結果甯妃知道的也不多.甯妃只讓我安心,皇祖父一定不會虧待我的.唉--未來的妻子是誰都還沒定下,我這心里真是著急啊.
我求的不多,只盼著皇祖父能給我挑一個跟我性子合的妻子.最好是武將之女,我喜歡性格爽朗,能時不時跟我去跑兩圈,打獵的姑娘."
趙王世子說著,一臉的向往.
燕錦嘴角抽抽,"二堂哥,你這話應該去告訴皇祖父啊.你跟我說有什麼用."
趙王世子翻了個白眼,拿起桌上的凍梨啃了起來,幽幽道,"我哪里敢去跟皇祖父說啊."
"怎麼不敢?我看二堂哥你的膽子還是挺大的.沒想到如今看來似乎是有些小啊."
趙王世子瞪了眼燕錦,"少激我.你當我不想跟皇祖父說啊,只是我有些擔心.我未來的妻子,身份不會低,我要是再娶個武將的女兒,我擔心別人想太多了."
說到這里,燕錦也終于明白了趙王世子來找他的目的了.這哪里是擔心孝康帝想的太多,這是擔心他想的太多,或者是父王想得太多.
燕錦真心好奇,他很想問一句趙王世子,這以後的事情都沒個定論,你就那麼急地表忠心了?你是不是下注太早了?說實話,燕錦自己都還沒有趙王世子這樣的信心.畢竟現在的局勢的確是太複雜了,未來會如何,誰也說不准.
沒多久,孝康帝來了性質想在馬場上跑兩圈,把皇太孫等人都喊上,還有五皇子燕沖.
孝康帝率先上馬,繞著跑馬圈跑了兩圈,接著是皇太孫,然後是趙王世子,楚王世子,燕錦,最後到的是五皇子燕沖.
燕沖還以為他要墊底,畢竟他騎射不精是事實,不過沒想到最差的是楚王世子.
先不說你騎術如何了,楚王世子那上馬的樣子就讓人想笑,那慢吞吞,生怕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模樣,差點沒讓人捧腹大笑.
其他人的定力都修煉到家了,哪怕再想笑,但是面上沒表現出來.
不過五皇子燕沖的表現就差強人意了,他的嘲諷是明晃晃掛在臉上.
楚王世子上馬就夠讓人想笑了,接下來與其說他是在跑馬圈上跑馬,不如說他是在遛馬,那慢吞吞的模樣,再次讓燕沖的嘴角咧得大大的.
孝康帝將燕沖的表情看在眼里,歎了口氣,"那是你的侄兒,沖兒你得有點分寸."
燕沖這才收起臉上的笑意,但是心里還是想笑的.
楚王世子也知道自己的表現不佳,勉強跑了兩圈,就顫巍巍地下了馬,來到孝康帝面前請罪,"求皇祖父恕罪.孫兒自幼身體不好,所以不精騎射,孫兒--"
"噗嗤--"
這嘲笑聲就是燕沖發出來的.
見所有人都看過來,燕沖也沒不好意思,"楚王世子抱歉了,本皇子真的不是故意的.本皇子只是看不太出來你的身子有什麼特別大的問題.也就是胖了一點,臉色白了一點.要說虛弱什麼的,請恕本皇子的眼睛可能出了點問題,本皇子沒有太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