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康長公主召見,顧明卿只能打扮得體,然後等到甯康長公主府的人來接她.
甯康長公主占地極為遼闊,孝康帝對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也是十分厚愛.甯康長公主府可以說是金碧輝煌,富麗堂皇,雕梁畫棟,處處精致.
顧明卿只是在心里感歎了一下甯康長公主府的氣派,很快便收斂起來,仿佛沒看到這一切一樣.
領著顧明卿的嬤嬤看到顧明卿的做派,心里不禁滿意了幾分,這是個知道分寸進退的,難怪長公主最近一直惦記著.
穿過一處影壁,又繞過好幾處花園走廊,以及穿過了假山石,終于到了甯康長公主所在的院子.
顧明卿進了屋子時,只見屋內,那老夫人斜躺再紫檀木雕雙鸞鑲玉鳳榻,上身穿著紫紅掐絲嵌金反繡蜜珠衣裳,下身套著珠絡縫金帶紅邊裙,頭上插著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耳朵上戴著藍寶纏絲東珠耳墜.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隱隱能看出年輕時的姿色不凡.
容貌還在其次,今日再見這老夫人,她渾身的氣勢是一點也沒有遮掩,仿佛一座大山壓在人的背上,叫人直不起身子.
這就是顧明卿在承恩寺後竹林見到的老夫人,也是當今的甯康長公主.
顧明卿有一瞬間的晃神,但她很快回過神,給甯康長公主行禮.
"見過長公主."
甯康長公主也在打量顧明卿,跟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一樣的不卑不亢,宛如青色的翠竹,直挺屹立.
"起來吧,就跟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別那麼拘束.坐在椅子上,跟本宮說說話."
顧明卿起身,坐到了甯康長公主手指的方向.
甯康長公主盯著顧明卿,"知道本宮是長公主,震驚嗎?"
"震驚.沒想到我的運氣那麼好,在竹林見到的老夫人竟然是當今的長公主,如何能不震驚呢?不過我也沒震驚太久,像長公主這樣的氣度,實在是萬中無一,所以在知道老夫人你的身份後,我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是人就喜歡聽好話,甯康長公主也不例外,她笑指著顧明卿,"你真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會說話啊.跟你說話,心里舒坦.你以後見我,就這麼說話就行,在我面前小心翼翼,謹慎拘束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個."
"是."顧明卿也不推搪,直接應了.
甯康長公主又問,"送你的大紅袍,喝著怎麼樣?"
"極品大紅袍自然是極好的.我相公也嘗了,他很喜歡."
"你們夫妻都是識貨的.說到你相公,這次他可是高中探花,你現在已經是探花娘子了.這的確是喜事一件."
顧明卿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多謝長公主誇贊."
"不是誇贊,而是實話.本宮說過,咱們會再見的,這話不虛,咱們可不是又見了."
甯康長公主找顧明卿真沒什麼,一直跟顧明卿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就是在閑談.
顧明卿這里在跟甯康長公主聊天,而唐瑾睿那兒則收到了萬鈞的邀請.
萬鈞也沒給唐瑾睿下帖子,只是派了管家找唐瑾睿.
唐瑾睿也沒推辭,直接跟著管家去了萬家.
萬鈞渾濁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著唐瑾睿,視線鋒利如刀子,一般人還真是無法承受萬鈞的打量,但是唐瑾睿就那麼站著,不卑不亢,哪怕他在萬鈞的打量下也隱隱有些吃不消,但他仍然死死忍著.
萬鈞緩緩收回視線,對唐瑾睿難得高看了幾分,年紀輕輕,這定力倒是不錯,難怪能入得他女婿的眼睛了.
"知道老夫為何要見你嗎?"
唐瑾睿回答,"因為萬師兄."唐瑾睿一點也不認為他有哪里值得萬鈞高看一眼的地方,除了萬易彬外,他再也想不到第二個原因了.
萬鈞點點頭,"嗯,你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錯,是易彬給老夫來了信,讓老夫照看你一二.當然,不是所什麼人都有資格讓老夫照看一二的.那些阿貓阿狗是別想有這樣的資格,你起碼得中了會試,才有資格讓老夫提點一二."
話很難聽,但是唐瑾睿沒有開口反駁.在翰林院的日子雖然不長,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執.唐瑾睿一開始因為太老實,還真的是吃過不少的虧,所以漸漸的,他也成長起來了.
在大多數人看來,進士是很了不起的,可是唐瑾睿知道,在很多人看來,進士其實沒什麼了不起的.尤其是在萬鈞的眼里,更是如此.唐瑾睿早就做好准備了.
萬鈞在開口時,就一直緊緊盯著唐瑾睿,想看看他會不會動怒,要是一般人被如此羞辱,怕是早就一跳三丈高了,指不定還要說些過火的話.但是唐瑾睿沒有,他只是靜靜聽著,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怒意.
嗯,萬鈞對唐瑾睿又滿意了幾分.要是這唐瑾睿能成長起來,以後能走到哪一步,那真是不好說.萬鈞忽然也期待起來了.
"你可是名人啊.老夫足不出戶,但是你的名字也聽到了很多次.說你會試的成績不符,齊海揚屈居于你之下,這很不公平."
唐瑾睿抬起頭,臉上終于有了反應,"會試成績是考官所定,不是憑著別人幾句話就可以不算數的."
"有這樣的心態,可見你還不是傻子.齊海揚如今落到什麼下場,你知道嗎?"
"聽蘇兄說了.齊海揚在傳臚唱榜時暈倒,皇上說齊海揚的身子不好,怕是當不好差,讓他在家好好養個七八年的病.說白了,就是齊海揚的仕途算是徹底斷了."
"對,齊海洋的仕途徹底斷了.知道齊海揚的仕途為什麼徹底斷了嗎?"
唐瑾睿回答,"因為齊海揚心胸狹隘,自視甚高."
萬鈞點點頭,"說的不錯,而且都說到點子上了.你可知道曆朝曆代的才子其實一點也不少,但是那些才子有多少在朝廷為官,就是當官的,又有多少爬上高位?我可以告訴你,很少很少.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適合當才子的人不一定適合當官."
萬鈞贊賞地看了眼唐瑾睿,"你說對了,就是這個理.適合當才子的人不適合當官.才子啊--"
萬鈞說著停了停,接著繼續說道,"有才之人大多自視甚高,不可一世.覺得世間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與他相提並論之人.這偏偏就是犯了為官的大忌!在官場之上最重要的就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要是想著張揚得意,你的官兒是做不久的.
齊飛揚就是犯了這樣的大忌諱,太蠢了.蠢不是最要緊的,偏生還當自己多有才,這樣的人才是真的蠢到無可救藥,蠢到可以去死了."
唐瑾睿心里忽然有些想笑,要是齊海揚聽到這麼一番話,他會是什麼想法?怕是活活氣吐血的心都有了吧.唐瑾睿一點也不覺得這是誇張,而是覺得這是事實,因為齊海揚就是這樣小心眼的人.
唐瑾睿扯了扯嘴角,不再想齊海揚,而開始想他自己.
"在外面流言喧囂時,你卻能一直沉得住氣.說實話,老夫當時對你是有些另眼相看的.多少年輕人就毀在一時沖動上.好在你能一直沉得住氣."
"不是我沉得住氣.而是我沉不住氣又能如何?難道找上齊海揚,罵他一頓,還是打他一頓?我要是真的那麼做了,我擔心我的名聲怕是也要差到家了.或者是跟齊海揚比試嗎?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論詩詞歌賦,我的確是不如齊海揚.但是要說其他,我也不一定能勝過齊海揚.考科舉,是要看文采,但有時候文采也不是那麼重要.我要做的就是在殿試上壓過齊海揚.其他的意氣之爭,我不該做."
"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枉費我這次見你.很不錯.真的,老夫對你十分滿意.要提點你的,說真的,老夫沒什麼能提點你的.當官一輩子,老夫也就有點心得,告訴你也無妨.謹小慎微,審時度勢.
這八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你要是能時時刻刻記著,並且一直做到.那麼你的為官之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好了,你好好下去想想吧.老夫現在也很想看看你以後在官場上能走得多遠.唐瑾睿,不要讓老夫失望啊."
唐瑾睿抿者嘴唇,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閃堅定,"萬老大人,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是我會努力去走.我當官就是希望自己能為老百姓多做一點事.我知道自己很弱小,力量也小,但是我希望能盡到一點自己的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