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睿見蘇勁松是真心放下了,這才又勸道,"蘇兄,其實你也不必如此著急.臨安公主--可能我娘子找你的是在不知道的時候曾經得罪過臨安公主吧.相信蘇兄娶了臨安公主後,她定會是個好妻子的."
唐瑾睿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難道跟蘇勁松說臨安公主肯定不行?你將來娶了臨安公主,日子怕是會很難過?
現在蘇勁松和臨安公主的婚事差不多算是定下了,唐瑾睿要是真的這麼說,蘇勁松和臨安公主成婚後,他們夫妻間的關系怕是不會好.
蘇勁松扯扯嘴角,"唐兄,你就別拿話來勸我了.嫂夫人是什麼樣的人,我心里有些數的.嫂夫人既然說沒見過臨安公主,更不曾得罪過臨安公主,那就肯定是這樣.對嫂夫人的人品,我是很相信的."
相信顧明卿的人品,那麼反之就是看不上臨安公主的了.
唐瑾睿這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實在不是他所擅長的.
過了幾日,顧明卿收到了楚菁的請帖.
楚菁主動給她下請帖,顧明卿挑挑眉,心里猜測楚菁應該是猜出了那詩集的意思,這就好,也不用她再想方設法地提醒楚菁了,這樣是再好不過了.
顧明卿赴了約,這一次楚菁臉上的神色好看了不少,看來楚菁的身子的確是恢複得極好.
顧明卿發現楚菁的眉眼間有著之前沒有的淺淺光彩,那是希望明亮的光彩,看來得知楚浩然平安,對楚菁的確是極大的安慰,這樣就好.
楚菁見到顧明卿,臉上立馬掛上笑容,"真是勞煩唐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看我."
"我一直都想結交莫夫人,如今有這機會,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煩呢."
楚菁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問顧明卿,當然那些問題全都是關于楚浩然的.楚菁真的是太想知道楚浩然現在怎麼樣了,他在哪里,他過得好不好.
楚菁生生熬了好幾天,這才迫不及待地又給顧明卿下了帖子.
楚菁想將屋內的下人都打發下去,單獨跟顧明卿說話,打聽楚浩然的消息.只是她之前和顧明卿的關系並沒有如此親厚,一時間要是如此做,不知道別人是否會生疑.
楚菁現在是一臉一點險也不願意冒.
楚菁想的,正是顧明卿想的.
顧明卿同樣也是一點險也不願意冒.
楚菁過了會兒才道,"上次唐夫人送給我的詩集,真是極好的.我看得很高興.不過我正在養病,情緒不宜起伏太大,所以我看完後,就燒了."
顧明卿點點頭,燒掉這是再好不過,燒掉了,才一點痕跡都不會留.
顧明卿笑著道,"東西既然送給夫人了,夫人想如何那就如何.既然夫人看詩集費神,不如聽我說說話好了."
楚菁相信顧明卿是個聰明人,她這一次來肯定會告訴她關于楚浩然的消息,所以楚菁就耐著性子聽.
顧明卿的聲音緩緩響起,"莫夫人可知道兩年多前大涼人打進來,那時候我所在的凌平縣也有大涼人打進來.那時候可真是險啊,好在我一家子都平安無事.後來瑞郡王領兵來了凌平縣,打退了大涼人,這樣百姓才有了好日子過.
那時候大涼人打進來,我為了去救祖父和祖母,也舉起刀子殺了人.現在回想起來,我都還有些懵,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舉起刀子的.後來瑞郡王知道我拿刀殺過大涼人,好奇之下,倒是見了我和相公."
楚菁眉頭一跳,顧明卿不斷提起瑞郡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浩然在--楚菁心里重重一跳,臉上卻沒顯露什麼,只是靜靜聽著顧明卿的話,但是她在被子里的手卻悄然握緊.
"瑞郡王真的是一個領兵的能人,而且待人極為爽朗熱情.對了,瑞郡王無意間跟我說過當年他曾經跟著楚老將軍--"
顧明卿說著停了下來,似乎是有些抱歉,"我並非故意提起夫人的傷心事.我真是太不應該了."
楚菁搖搖頭,"這本就是實情,唐夫人沒必要不好意思."
要說方才楚菁還只有一兩分的懷疑,現在楚菁幾乎是確定了.
"瑞郡王在凌平縣也沒待多久.等瑞郡王離開後,被大涼人肆虐過的凌平縣看著蒼涼極了.那時候到處都在打戰,所以有很多流民.我和相公都救過好多個呢!"
楚菁可一點都不當顧明卿是在跟她閑話家常,她細細品味了一下顧明卿話里的意思,這是說她曾經救過浩然嗎?
顧明卿看不出楚菁心里的想法,但她知道楚菁此刻的內心一定不平靜.
"夫人,小姐來了."
丫鬟稟報間,一穿著大紅祥云紋衣裳的三四歲小女孩兒闖了進來.小女孩兒長得很精致,面容白皙,脖子上還戴著赤金瓔珞項圈,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充滿了靈氣.
小女孩兒一進來就沖著楚菁撲過來,還沒等她撲到楚菁的懷里,就有婆子抱住她.
楚菁不悅道,"我正病著,琳琳年紀還小,怎麼把她抱進來了!萬一要是染上了病氣,那該如何是好."
這就是楚菁的女兒莫琳嫣,小名琳琳.
琳琳堵著殷紅的嘴唇,可憐兮兮道,"我想母親了.我都好久沒見到母親了,這才求著乳娘帶我來看您."
楚菁心里一動,憐愛萬芬地看著女兒,"娘沒事,娘現在正病著,你可不能靠近娘,你要是病了,娘會擔心你.琳琳,快見過唐夫人,就喊姨吧."
琳琳很聽楚菁的話,轉身向顧明卿行禮,還附送了一甜甜的笑容,"姨."
顧明卿倒是很喜歡琳琳,可愛的孩子誰都喜歡,顧明卿也不例外.
顧明卿取下身上佩戴的一圓形玉佩遞給琳琳,"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當給琳琳的見面禮吧."
琳琳的乳母看向楚菁,見她微微點頭,這才收下了顧明卿手里的玉佩.
"還不趕緊帶著孩子下去."
很快琳琳就被抱了下去.
顧明卿一直目送著琳琳離開,好久才收回視線,"夫人是個有福氣的,有琳琳這般可愛的女兒."
"我只盼著孩子能一輩子無憂無慮,沒有煩惱就好了.不過人生在世,誰又能真正沒能煩惱呢?"楚菁歎了口氣,聲音里滿是疲憊.
"夫人放寬心養病才是.琳琳年紀還小,還需要你這個當母親的照顧."
楚菁點點頭,"我會的.今日跟唐夫人聊過後,我的心情真是好了不少.只盼著以後還能有機會再跟唐夫人呢你說話.相信這一定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我在京城沒多少朋友,能跟莫夫人你交朋友,這是我的幸運.只要夫人不嫌棄,以後我可以多來叨擾幾番."
顧明卿給楚菁吃下安心丸後,這才起身離開.
顧明卿離開後,楚菁神色怔然.
不出意外,楚浩然應該就是在楚王封地了,而且投靠的應該是瑞郡王燕錦.楚菁也記得祖父曾經教過瑞郡王一段試卷武藝,算是有師徒的名分.而浩然跟瑞郡王也算是師兄弟.浩然投靠瑞郡王,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好選擇.
楚菁想著,難怪她病重後,是燕錦派了太醫來給她診治,原來是看在楚浩然的份兒上啊.
楚菁的要求很低,她甚至不盼著楚浩然能出人頭地,能不墮祖父他們的威名,她只盼著楚浩然能夠平安.什麼也沒有命重要.這是楚菁為楚浩然日日夜夜擔心了兩年多,最大的感觸了.
楚菁一點也不怪楚浩然沒給她傳消息.楚菁深知要是別人知道楚浩然在楚王封地,那麼楚浩然就會有危險.
楚菁一點也不希望楚浩然出事,她只盼著楚浩然能好好的,哪怕她日日提心吊膽,日日夜夜為楚浩然擔心,她也無所謂,只要楚浩然好好的.
兩年多的等待,兩年多的提心吊膽,日夜懸心,如今終于有了回報!終于有了一個肯定的答案,楚浩然沒事,楚浩然如今好好的.
楚菁眼底熱意湧動,淚水不期然地落下.
伺候楚菁的丫鬟見楚菁哭了,忙取出帕子給楚菁擦眼淚,"夫人,您怎麼哭了?您的身子還沒好,可不能哭啊."
楚菁取過帕子,自己擦起眼淚,"一時難受,所以忍不住哭了.以後不會了."
楚菁擔心再想著楚浩然,她還是會忍不住哭出來,于是強迫自己想別的事情,"老夫人和我二嫂那兒怎麼樣了?"
楚菁可沒有忘記莫老夫人和康氏下毒害她的事.
丫鬟遲疑了片刻,但還是回答道,"老夫人和二夫人仍然被關著緊閉."
楚菁這會兒也顧不得傷感了,冷笑一聲,"好!好!這可真是太好了!我差點就被她們兩個害的沒命,結果這兩人只是被關了緊閉!?那我這條命算什麼?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莫元偉進來時,正好聽到楚菁的這句話,眼神不禁暗了暗.
楚菁冷笑道,"怎麼,你是覺得我太過份了?我太咄咄逼人了?莫元偉,你別忘了,我差點沒命!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不在人世了!我是差點被她們兩個害死!我要給自己討個公道,這難道錯了?"
當然沒錯!
只是莫元偉想到莫老夫人,心里一痛.康氏還好,只是莫元偉的二嫂,兩人之間沒多少感情.要康氏付出代價,莫元偉絕對不會心軟.
只是莫老夫人可是莫元偉的親娘,是養大他,從小就疼愛他的親娘!楚菁要討公道,莫元偉真的很想問,楚菁到底想討什麼公道,難道她要直接要了莫老夫人的命嗎?
可是--可是楚菁雖說差點沒了命,但她還好好活著啊!
只是莫元偉知道這話不能說.莫元偉深知他要是敢對楚菁說這樣的話,楚菁怕是能活活咬死他.
不過有些話不是不說就行的,楚菁跟莫元偉當了多年的夫妻,她真的是太了解莫元偉.只要莫元偉的一個眼神,她就能知道莫元偉心里的想法.
楚菁無不悲哀道,"如果我被那兩個人害死,你會怎麼樣?你會不會替我討公道,你會讓那個凶手抵命嗎?"
莫元偉痛苦地抱住腦袋,他很慶幸楚菁現在活著.因為要是楚菁死了,莫元偉也不敢做那個假設,害死妻子的人如果是他的親生母親,莫元偉會發瘋的!他會崩潰的.
看著莫元偉的樣子,楚菁的心里更悲哀了,這就是她的丈夫!
"我知道那是你的親娘,讓你對自己的親娘下手,我知道這實在是太難了.你做不到的,以你的性子,你肯定做不到的.但是--"
莫元偉的心隨著楚菁的話高高提了起來.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莫元偉看著楚菁,動了動嘴巴,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到最後還是頹然地耷拉下肩膀,悶聲悶氣道,"娘子,我知道我的話你聽了要生氣,但是我不能不說.娘這次的確是做錯了.沒有人犯了錯後,卻不為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只是--只是你畢竟還活著,終歸沒有到最壞的地步.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如何,都別傷娘的性命."
說到最後,莫元偉的聲音不禁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從楚菁的嘴巴里聽到否定的回答.
楚菁久久沒有回答莫元偉,這令莫元偉心驚膽戰,生怕楚菁會心狠到要了莫老夫人的命.
莫元偉又想開口勸楚菁時,楚菁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要了婆婆的命,二嫂的命我也不會好的.畢竟正如你說的一樣,我還活著不是嗎?"
莫元偉只覺得楚菁最後一句話里充滿了嘲諷,就像是重重的耳光,左右開弓,狠狠打著他的臉.
偏生莫元偉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好在楚菁答應了不會傷莫老夫人的命,這就夠了.命好歹保住了不是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莫元偉現在無法面對楚菁,又坐了片刻就離開了.
莫元偉要離開,楚菁也不攔著.
莫元偉離開後,楚菁就派人去請莫老太爺,要交代,當然是找莫老太爺要了.
莫老太爺很快過來了.
楚菁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婆婆和二嫂要毒害我,這次我險些沒命.我只想知道公公你心里是個什麼想法.雖說我如今活著,但那是我命大,可不是婆婆和二嫂兩人好心願意放我一馬!"
楚菁說著,面上無限嘲諷.
莫老太爺像是沒聽出楚菁的嘲諷,只是淡淡道,"你婆婆以後不能再管著家里的事.以後家里的事都由你大嫂管.你婆婆以後就只安心吃齋念佛.至于你二嫂--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你二哥對你二嫂也存了不滿,你二哥身邊也得有個知心的人伺候,所以我打算給你二哥娶一門貴妾."
莫老夫人是一個極其在意手中權力的人,奪走她手中的管家權,這對莫老夫人來說無疑是非常殘忍的事.還有莫家的人不喜納妾,現在二房要多出一個貴妾,康氏受得住那才奇怪了!
莫老太爺的確是給了莫老夫人和康氏懲罰.可是楚菁卻覺得遠遠不夠!
楚菁是沒打算要莫老夫人和康氏兩人的命,但是她一定要她們兩個生不如死!只是這樣輕飄飄的懲罰,楚菁怎麼可能同意!
楚菁的目光里滿是嘲諷,她認定了莫老太爺偏袒莫老夫人和康氏兩個,冷笑道,"公公可真是公正嚴明,狠狠處罰了婆婆和二嫂兩個啊!我可是差點就被她們兩個害死,結果一個只是沒了管家權,一個只是房里多了個貴妾!那我呢?我的命算什麼?我楚菁的命難道就這樣輕賤嗎?"
楚菁想著她可是差點被害死啊!
莫老太爺也不惱怒,只是反問道,"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哈哈--哈哈哈哈--"楚菁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咳嗽連連,"這會兒是我想如何就如何的時候嗎?有我說話的份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