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睿正想開口問趙氏關于唐大柱和馬氏的情況,這時,趙氏忽然道,"你娘平時都數不安穩,一般這時候就醒了.我去看看你娘那兒怎麼樣了."
唐瑾睿這才將要問的話重新咽了回去,說道,"二嬸,我跟你一起去吧."
顧明卿也道,"我也一起."
趙氏沒反對,幾人輕手輕腳地去了周氏的房間.
趙氏估算的時間沒有錯,周氏的確醒來了.
周氏腹中的孩子還不到三個月,所以肚子並沒有挺起來,相反她的臉色蒼白,神色沮喪,一看就知道情況很是不好.
周氏愣愣轉頭,在看到唐瑾睿和顧明卿時,眼睛猛地睜大,然後抬手狠狠擦了擦眼睛,最後見顧明卿和唐瑾睿還在.周氏知道她不是產生幻覺,而是她的瑾睿和明卿回來了.
周氏掙紮著就要起身,唐瑾睿和顧明卿忙到周氏的床邊.
唐瑾睿攔著周氏起身,哽咽道,"娘,兒子回來晚了."
周氏抬手摸著唐瑾睿的臉,那是有有溫度的,有觸感的,不像在夢中,她經常會夢到兒子,醒來後,卻是虛無一片.
周氏想到這些日子承受的一切,幾乎將她壓垮了,就好像回到了當初在京城時,全家遭難,而她也從千金小姐淪落為階下囚.
周氏哭著撲進唐瑾睿的懷里,"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娘總算等到你了."
顧明卿也哭了,"娘,您放寬心,好好保重身子.別的事都交給相公和我.我們會處理的."
周氏哭得漸漸累了,這才退出唐瑾睿的懷里,伸手抓著唐瑾睿的胳膊,"是韓王府的人害死了你爹,是他們害死了你爹!"
唐瑾睿伸手握住周氏的手,連連點頭,"娘,你說的我都知道.殺父之仇,我不會忘記的.就算一時間報不了,終有一日,我一定會報."
顧明卿看了眼唐瑾睿,她其實一直擔心唐瑾睿會因為喪父之痛而頭腦發昏,想著怎麼弄死韓王世子.顧明卿也恨韓王府的人,可是想報仇,那也得看自己目前的實力和能力.
顧明卿深知,目前她和唐瑾睿是沒法子為唐立仁報仇的,燕鴻不可能為了唐立仁的命而去死.
好在,唐瑾睿的腦子清楚,他也說了是以後.
周氏被唐瑾睿安撫後,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由唐瑾睿扶著躺了下來.
周氏實在是太累了,懷著身孕,還經常睡不好,時常在夢中驚醒.
這會兒周氏對著唐瑾睿哭出了心中的痛楚,心里好受了不少,這一躺下,又漸漸閉上了眼睛.
趙氏等人見狀,離開了周氏的房間.
顧明卿問了之前想問的,"二嬸,大哥和大嫂究竟怎麼了?"
趙氏的臉色一變,重重"呸"了一聲,"你說唐大柱和榮馬氏那兩個畜生?他們兩個攀高枝了!你也別叫他們大哥,大嫂了,他們兩個不配!"
唐瑾睿皺著眉頭,冷聲道,"攀高枝?二嬸,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晶晶在你爹死後,倒是來過一次.那一次,我在,但是沒聽到唐晶晶找唐大柱和馬氏兩個說了啥.不過第二天,唐大柱和馬氏就消失了.那時候差點把我嚇了個半死,還當他們是出啥事了!
結果害得我白擔心了,唐大柱居然當了啥韓王府的屬官!"
顧明卿和唐瑾睿的臉色頓時一變.
唐瑾睿咬牙切齒道,"二嬸,你沒弄錯?"
趙氏狠狠拍了下大腿,罵咧咧道,"這麼大的事情,我咋可能弄錯!我看得真真兒的!我還跟你二叔說了,你二叔也氣得去找了唐大柱.我和你二叔當場把唐大柱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二叔跟唐大柱說了,他要還是個人,還知道親爹是咋死的,就把身上穿得那層皮給扒下來,回唐家!後來唐大柱被我和你二叔罵得頭也抬不起來.馬氏那賤女人就出現了.
馬氏那賤女人說她懷孕了,還說唐大柱和她得為以後著想,得為她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他們是咋也不會離開."
惡心!這是顧明卿心里唯一的想法.
唐大柱和馬氏兩個難道不知道唐立仁是怎麼死的?唐立仁可是死在韓王府的人的手里啊!唐大柱居然跑去當韓王府的屬官,這是忘記了殺父之仇嗎?
別說唐立孝和趙氏兩個看不下去,顧明卿惡心得都要吐了!
唐瑾睿卻是一臉沉靜地問道,"我娘知道這事嗎?"
趙氏頓時泄了氣,"知道.不過不是我和你二叔說的.你娘懷著孩子,又因為你爹的死,身子一直不好,連帶著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穩.那時候是咋也不能再刺激你娘了.所以我和你二叔決定,暫時瞞著你娘.
可是沒想到唐大柱和馬氏那兩個不要臉的東西,居然還跑回來了,還跪在你娘的面前,說他們的苦衷,說他們有多無奈,說他們......
那些話聽得我都想吐!當時,我就對著他們的臉甩了好幾個大耳摑子!可惜,那時候沒直接弄死他們!就是弄死他們了,也是他們活該!啥玩意兒!"
顧明卿眼底劃過一絲冷意,說出的話比含了冰渣子似的,"二嬸你打得太輕了."
趙氏點點頭,附和道,"我也是那麼想的!你娘當時就被氣暈了.好在大夫來得及時,給你娘施了針,又灌藥了藥,你娘才沒事,連帶著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我看你娘當時的樣子,還真是有些嚇人,你娘那時候怕是對唐大柱和馬氏兩個畜生,徹底失望了."
可能馬氏做出這樣無恥不要臉的事情,周氏會難受失望,但不會絕望.因為馬氏僅僅只是兒媳婦.但是唐大柱做出了這樣無恥不要臉的事,真真是在周氏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子,將周氏的心頓時插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顧明卿很心疼周氏,這些日子,周氏都不知道承擔了多少.
"瑾睿啊,你們從京城趕回來,趕了那麼久的路.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眼看著天色也暗了,明兒個我和你二叔帶你們去你們爹的墳頭祭拜."
顧明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的確是暗了下來,于是便不說話了,算是默認了趙氏的話.
接著,顧明卿取出五百兩銀票交給趙氏,"二嬸,這段日子多虧了你一直照顧我娘.這些銀票,你收著."
趙氏看著顧明卿遞出來的銀票,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拿.
趙氏到底是愛錢占便宜的,況且這錢拿了又不虧心,可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唐瑾睿也道,"二嬸,這錢你就拿著吧."
連唐瑾睿都開口了,趙氏這才接過了銀票.
"那啥,明兒個我晚點來,你們好好休息一晚上啊!"
趙氏離開了,顧明卿和唐瑾睿的心卻沒有平複下來,仍然激蕩得厲害.
顧明卿吩咐巧巧晚上也別做什麼菜了,就下碗面條,可是給周氏的飯菜得好好准備,不能馬虎.
顧明卿吩咐完,就扶著唐瑾睿朝他們的房間走.
趙氏雖然貪便宜愛財,可是干起活來,的確是一能手.
自從周氏說了唐瑾睿和顧明卿很快就會收到信,然後就會回來,趙氏就隔三差五地開始打掃唐瑾睿和顧明卿的房間.所以唐瑾睿和顧明卿的房間,可以直接住人,不必再收拾.
這倒是省了顧明卿和唐瑾睿不少事.
唐瑾睿坐到床上後,忽地沙啞著嗓音開口,"他--他--他真的是我的大哥嗎?"
顧明卿漠然,她當然知道唐瑾睿說的人是唐大柱了.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能這麼做!爹就死在韓王府的人的手里,他卻跑去當韓王府的屬官?他對得起爹嗎?他對得起娘嗎?他還算個人嗎?二嬸說得沒錯,那是一個畜生!他就是一個畜生!
以前我只當他是老實忠厚,卻沒看出他就是一個畜生!我怎麼就沒看出來!"
唐瑾睿說著,開始抱頭,神情顯得狂狷瘋癲.
顧明卿忙伸手攔著唐瑾睿,伸手將他緊緊抱著,阻止唐瑾睿繼續瘋狂,"相公,你不是說了,那就是一個畜生.你都知道他是畜生了,那你還為他傷心什麼?他不配,也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相公,以後都別再想他了.就當沒他那個人."
感受著唐瑾睿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顧明卿才漸漸松開了唐瑾睿.
唐瑾睿低著頭,聲音說不出的低沉頹廢,"娘子,你說得很對.我沒有大哥了,我再也沒有大哥了."
很快,巧巧就將下好的面條送過來.
很簡單的面條,上面只灑了碧綠的蔥花,和一些炒雞蛋.
顧明卿拉著唐瑾睿到桌上去吃面條.
見唐瑾睿沒胃口,顧明卿柔聲道,"相公,身子是自己的.要是爹在天之靈知道你沒有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他得有多傷心.來,我跟你一起吃."
唐瑾睿這才拿起筷子,一根一根面條的吃起來.
巧巧給唐瑾睿和顧明卿燒了熱水,一路上風塵仆仆,雖然唐瑾睿和顧明卿也偶爾洗漱過,但條件都不怎麼好,也沒怎麼徹底清洗.回來後,還是好好洗個澡.
顧明卿和唐瑾睿都洗了頭,洗了澡,渾身的疲憊像是洗去不少,可是心里的痛卻是怎麼也清洗不了.
到了第二日,唐瑾睿和顧明卿睡得都有些晚.
顧明卿比唐瑾睿先睜開眼睛,她發現唐瑾睿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蹙,嘴唇不停翕動,不知在說什麼.
顧明卿猜測唐瑾睿應該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顧明卿想著深深歎了口氣.
這時,唐瑾睿忽然睜開眼睛.
唐瑾睿在睜開眼睛的瞬間,眼底有些迷惘,一直盯著床頂.好一會兒,唐瑾睿才緩緩回過神.
唐瑾睿愣愣轉頭看了眼顧明卿,後者道,"相公,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唐瑾睿搖頭,"不必了,起吧."
巧巧早就將造反准備好了,香甜可口的紅棗桂圓粥,花卷饅頭,還有幾道清爽可口的小菜.
等到用完了早膳,顧明卿和唐瑾睿這里用完了早膳,正想去看看周氏.
這時,唐家老宅的人都到了.
顧明卿沒想到不止唐立孝和趙氏來了,唐立義夫婦,還有唐山和老張氏來了.
顧明卿在看到唐山和老張氏時,差點沒認出來,兩人蒼老得實在是有些不成樣子了.尤其是老張氏,蒼老得比唐山還厲害.
老張氏原本是一臉神情恍惚,在看到唐瑾睿後,眼底爆射出足以亮瞎人的光芒,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伸手抓著唐瑾睿的肩膀,"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爹--你爹是被韓王府的人害死的,還有你姑姑也是被韓王府的人害死的,對了,還有唐晶晶.你要為你爹和你姑姑報仇!你要為他們報仇啊!"
唐立孝和唐立義上前拉開老張氏,唐立義勸道,"娘,咱們今天是來帶瑾睿和他媳婦去三哥墳前祭拜的.別的就先別說了."
老張氏卻忽然哭了,"我的老三還是壯年啊,他就這麼去了?我的玉兒還不到二十啊,她也這麼去了?為啥死的不是我個老太婆,老天爺要奪,干啥不奪了我的命!為啥要奪了老三和玉兒的命啊!"
唐立義的眼眶一紅,老張氏說得他也想哭了,但他不能哭,否則老張氏這里更勸不好了,"娘,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有些人一直在作孽,老天爺會收了他的.娘,您一定得活得好好的,睜大眼睛看那些人的下場."
唐立義的妻子史娉婷也道,"娘,相公說得是,您--"
老張氏怒瞪史娉婷,"你給我閉嘴!我玉兒的死也有你的一份!我恨你!我恨你!要不是你肚子里懷著老四的種,我一定要老四休了你!"
史娉婷一臉尷尬,不禁看向唐立義,但後者只是冷冷避開史娉婷求助的眼視線.
史娉婷頓時委屈地低下了頭.
路上,顧明卿不禁找趙氏問,"二嬸,為何祖母說是四嬸害死了姑姑?"
趙氏低聲回答,"是你四嬸照顧玉兒的時候,有事離開了一會兒,托人照顧玉兒.可是誰知道,就是那一次玉兒被人欺負,是姓談的狗男人救了玉兒.然後姓談的狗男人就跟玉兒--唉,自從玉兒死了以後,娘不止一直罵韓王府的人,罵唐晶晶,連你四嬸也一起罵上了.還真是你四嬸命好,當時發現身懷有孕,否則你四嬸會咋樣還很難說."
顧明卿看了眼史娉婷,很快收回了目光.對唐玉的死,史娉婷的確是有那麼一點責任.但是要說多,真的沒有.就算沒有那一次,那姓談的也一定會找到機會對唐玉"英雄救美"
不過誰讓史娉婷倒黴,偏生的就是那一次她沒看好唐玉呢.
顧明卿也沒工夫管唐立義和史娉婷,事情很簡單,就看雙方能不能過了這道坎兒.這種事,誰也沒法子勸的.
更別提顧明卿這里也是一堆事,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尤其是有唐立仁的死,這麼一座大山壓在身上.
一行人走著,很快就到了唐立仁的墓.
周氏手里不缺錢,所以唐立仁的墓弄得很好,買的是最好的棺材,請的是最好的師傅刻碑.
唯一可惜的是,唐瑾睿當時不在,沒能送唐立仁最後一程.
不過好在唐大柱在,給唐立仁--
不對,就唐大柱干得混賬事,要是唐立仁地下有知,怕是就算沒人給他摔盆,他也不會願意要唐大柱給他摔!
唐瑾睿在看到唐立仁的墓碑時,心痛得難以承受,"撲通--"一聲跪下.顧明卿也緊接著跪下.
"爹,兒子不孝,我來晚了!"
唐立義伸手拍了拍唐瑾睿的肩膀,說道,"瑾睿,不怪你.是哪些信送不出去,你不知道三哥的死."
老張氏哭著撲到唐立義的墓碑上,痛哭流涕,"你個不孝子!從小就你最不聽話,老跟我唱反調!如今也是你第一個走,叫我白發人宋黑發人!老三啊,你咋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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