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妃的美眸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煙霧,也完全沉浸在以往的回憶中.
楚王妃還記得當初懷著燕錦時的情景.
要說楚王妃在懷著燕錦時,倒黴的事情可真是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來!
楚王妃確定懷孕的消息沒多久,孝康帝就給楚王賜了一個側妃.有哪個女人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就是再大度的女人也是做不到的.
楚王妃也做不到.只是楚王妃是王妃,是正室,她不能跟那些妾室一樣喜歡拈酸吃醋,那是犯了七出之條!別人要是知道了,她這個王妃怕是會備受爭議.
于是楚王妃笑著接納了新側妃.
如果只是這樣,那事情也就過去了.可偏生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孝康帝賜給楚王的梁側妃可真是一個美人,楚王喜歡得緊.
楚王多寵了梁側妃,那麼楚王妃這里自然是受到冷落了.
懷孕的女人十分敏感,楚王妃當時懷著燕錦,她的情況就變得十分糟糕.
楚王妃一直忍到生產.誰知道又那麼巧,她居然難產!
生燕錦時,楚王妃的情況的確是很危急,差點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個!
事後楚王妃從她的心腹嬤嬤口中得知,楚王當時的決定是保孩子.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皇家的男人都更看重子嗣,女人對他們來說真的沒有那麼重要.哪怕是王妃,也是如此.
楚王妃還從心腹嬤嬤的口中得知,當時小小的楚王世子因為下人沒看好,也出現在了產房外,他一直哭著喊著,說要母妃.
有楚王在前面做對比,楚王世子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加在一起,楚王妃真的很難對燕錦不產生芥蒂.後來又因為楚王世子的身體弱,所以楚王妃的心就更放在楚王世子身上了.
不知不覺,那麼多年過去了,楚王妃也當了祖母.
楚王妃盯著燕錦出了神,不知不覺,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這個母妃?"
燕錦一愣,顯然是不明白楚王妃怎麼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燕錦搖頭,"母妃說的哪里話.哪里有當兒子的會恨母親的.兒子不恨母親."
其實這也是燕錦的實話,他真的是從未恨過楚王妃.不過燕錦是怨楚王妃的.不過到了現在,燕錦對楚王妃連怨都沒有了.
可能燕錦真的是對楚王妃死心了,有時候有情緒,才是對一個人的在意.可如果連那一點的情緒也沒有了,那對方在自己心中,就真的是無足輕重了.
楚王妃卻苦澀一笑,一直挺直的脊背也驀地彎曲了,"其實你心里還是恨我這個母妃的.其實我也恨你.當初懷你生你時,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
如今想起來,我至今都過不去心里的那些坎兒.有時候,我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我的克星.你是專門來克我這個親娘的."
"王妃!"楚王妃的心腹嬤嬤驚恐開口,她是真沒想到楚王妃會當著燕錦的面說這樣的話.有誰會願意聽到親生母親說自己是克星的,這不是生生將孩子從她的身邊推開嘛!
燕錦還真是第一次從楚王妃的嘴里聽到這樣的話,他笑了,可是眼底卻沒有一絲的溫度,只有冷到令人發顫的寒意,"原來母親一直都把我當成是你的克星啊."
"我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其實很不應該.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的.可是我忍不住.所以我在你小時候就對你淡淡的,我不想疼你,我不想--"楚王妃說著說著,臉上也露出痛苦之色.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奇怪,明明知道這樣做是不應該的,可是卻控制不住自己,只能選擇那麼做.
楚王妃的眼底似乎隱隱有淚光閃爍,但是她卻極力遮掩,只是燕錦看到了.
燕錦看到了,心里卻沒有半點的觸動,平靜得宛如死水,連一絲的漣漪都掀不起來.
楚王妃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再無一點的脆弱痛苦,她平靜地望向燕錦,"我知道你心里恨著我這個當母妃的.我是生了你,可是卻沒有盡到一個當母親的責任.這點,我是沒做好."
"母親言重了."
楚王妃再傻,也能聽出燕錦話里的疏離,不知不覺間,他們母子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要說完全不後悔,那是假的.
可再後悔又能如何?
讓楚王妃如今對燕錦好,補償燕錦,她不願意,也同樣不想做.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已經造成的傷害和遺憾是彌補不了了.
楚王妃就是這樣果斷決絕之人,做過的事情,她就絕對不會後悔!哪怕是撞了南牆,她也不會回頭!
"不過錦兒,你要怨恨,就只怨恨我一個人.你大哥沒有對不起你."
燕錦牽了牽嘴角,眼底的嘲諷幾乎要化為實質,說一千道一萬,楚王妃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楚王世子!從小到達大都是如此!而他完全就是多余的!
燕錦真的很想問一問楚王妃,既然你只要楚王世子一個兒子就足夠了,為什麼要把他生下來呢?燕錦不明白!
"母妃說的是哪里話.兒子可從未怨恨過大哥.我們可是親兄弟啊."
"你還知道你們是親兄弟!那你為何處處要跟你大哥爭?錦兒,你得記住你大哥才是嫡長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你只是嫡次子!嫡長子繼承制,自古有之!
而你作為嫡次子,就該老實本分,別總是妄想不屬于你的東西."
不屬于他的東西?什麼是不屬于燕錦的呢?哦,是了,母愛,還有權力.
可是燕錦早就下了決心,既然得不到所謂的母愛,那麼他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權力!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跟他說楚王世子的身體不好,所以自己該讓著他.可是憑什麼呢?他什麼都讓了,什麼都沒了,唯一只剩下權力了,這是他死也不能讓的東西.
若是連最後的權力也讓了出去,燕錦也不知道他活著還有什麼盼頭.
燕錦沒有回答楚王妃的話,神色淡然,"母妃這話不該跟兒子說,兒子不明白.母妃這些話其實很適合跟父王說."
楚王妃大怒,"燕錦,你少在這里顧左右而言其他.怎麼,你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一句,你從未覬覦過世子之位,從未想過--"
"母妃的話,兒子當不起.母妃若是覺得兒子有不臣之心,大可以去找父王說.母妃想來是沒事了吧,那兒子就告辭了."燕錦說著,起身彎了彎腰,然後便離開了.
世子之位?燕錦還真的是不是很稀罕.燕錦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要的是那金鑾殿上的龍椅寶座!一個小小的世子之位,燕錦還真的是沒放在眼里.
楚王妃連著喊了燕錦好幾聲,可是燕錦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很快就看不到燕錦的身影.
楚王妃那些話只敢對燕錦說,要是敢當著楚王的面說,怕是楚王也要厭了她!楚王早就不滿楚王妃的偏心,楚王妃要是跑去楚王面前說燕錦有不臣之心,楚王一點也不會信,只會覺得她的心偏得沒地兒看了!
*
顧明卿這里也的確是收到了楚王妃舉行宴會的請帖.
顧明卿這還是第一次收到楚王妃的請帖,看著手中大紅牡丹紋,用金粉寫字的請帖,心里不禁感歎了一句,這王府請帖可真是富貴無比啊.
顧明卿也沒想找借口拒絕,去了楚王府,還能跟洛歆妍說說話.
顧明卿倒是問了一句周氏願不願意跟著一起去.
周氏直接拒絕了,"請的是你,我去做什麼?我不耐煩去這樣的宴會.你自個兒去就是了.要是心兒長大了,你以後倒是可以帶著她多參加參加這樣的宴會."
窩在周氏懷里的唐心歪著腦袋,好奇道,"娘,宴會是什麼?宴會好玩兒嗎?"
周氏回答,"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唐心額就是好奇那麼一下,見周氏不說,干脆也就不問了,低著頭玩兒著周氏配在腰間的繡著荷花的荷包,玩兒得不亦樂乎.
很快就到了楚王妃舉行宴會的日子,顧明卿穿了一件櫻紅的團錦琢花衣衫,下身套著深蘭色的銀紋繡百蝶度花裙,頭頂左側斜插著一支掐絲銀鎏金帶款蝴蝶花卉簪子,右側稍低的地方插著一支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
唐心看著顧明卿的打扮,喃喃道,"嫂嫂真漂亮."
任誰都喜歡聽到別人的誇贊,顧明卿也不例外.
"回來給心兒你帶宋記的糕點.今天允許你多吃一塊哦."
宋記糕點十分出名,不過價格昂貴.唐家倒不是吃不起,而是唐心那麼小,不適合吃太多甜食.因此一直控制著唐心吃甜食.
現在顧明卿允許唐心多吃一塊宋記糕點,唐心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就你寵著她."周氏無奈道.
顧明卿笑道,"咱們心兒那麼可愛,誰會不寵她呢?娘,況且家里現在就只有心兒一個孩子,多寵寵也沒事.而且咱們雖說寵,但也不是溺愛.看看心兒多懂事啊."
周氏其實還是很高興顧明卿對唐心好的,唐心能依靠的就只有唐瑾睿和顧明卿這對哥嫂.
周氏聽顧明卿說起孩子,不禁看向顧明卿平坦的小腹,動了動嘴巴,似乎是想開口,但是最終又閉上了.
張張合合好幾次,周氏才忍不住道,"明卿啊,出孝的時間也不短了.你和瑾睿什麼時候要個孩子?"
顧明卿一怔,自從出孝後,每次同房,她都不曾避孕.
私心里,顧明卿也是希望能有個跟唐瑾睿的孩子.只是這都過去半年多了,孩子就是不來.
當然了,顧明卿知道她的身體是沒問題的,至于唐瑾睿的,應該也沒問題.因為唐瑾睿也不是完全不生病,偶爾也得過風寒,大夫來看過唐瑾睿,可沒說唐瑾睿有什麼.
兩人的身體都沒有問題,可是孩子就是不來,這就有些令人心情不好了.
周氏見顧明卿含笑的唇畔落下,眼底也浮現失落,以為是戳到了顧明卿的痛處,忙道,"明卿啊,娘不是催促你的意思.娘知道你和瑾睿的身體都好,孩子遲早都會來的.娘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忽然問了這麼一句,你別放在心上啊."
周氏是真的後悔了.
顧明卿安慰周氏,"娘,您放心.我不會誤會您的."
"明卿啊,孩子就順其自然,該來的時候肯定就來了.有些夫妻,不也是成親好幾年才有孩子嗎?娘真的不是催促你,娘也不急.你看別因為孩子的事情有壓力.要是--"
顧明卿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娘,我是真的沒難受.我知道娘您的為人.我知道娘您心里在想什麼.我剛才有點難受,也只是想著,我也想要個孩子,可是一時間沒來,所以我才難受的.真沒什麼其他意思."
顧明卿太了解周氏了.
這些年下來,周氏是真的將顧明卿當成親生女兒,半點假也沒有.可能就是因為正好提到孩子這話題,所以周氏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說完後,周氏就後悔了,因為擔心顧明卿心里不舒服.
"明卿,那你不會緊張吧?你可別相信什麼求子偏方啊.沒那回事的.要是真有什麼求子偏方,當初瑞郡王妃也不用那麼急了.別說瑞郡王妃,就是宮里的娘娘也是如此.
最多也就事有些助孕的藥,求子什麼的,大多都是不可靠的."
顧明卿連連點頭,"娘,您放心就是.我不會鑽牛角尖的.我和相公還那麼年輕呢.孩子是遲早的事.當初我都勸過郡王妃別吃什麼求子香灰,我自己就更不會吃那些東西了."
周氏見顧明卿的神色不似作偽,這才放心了.周氏的心里還有些懊惱,怎麼就忽然跟顧明卿說起孩子這事了呢.要是不說,不就沒有這一茬了.
顧明卿擔心周氏等她走後再懊惱自責,于是又勸了周氏許久,表明她心里真的沒有介意.
周氏見時間過去許久,這才道,"好了,娘明白你的意思.娘不會鑽牛角尖的.你趕緊去王府吧,可別遲了."
顧明卿點點頭,帶著巧巧出發了.
這麼多年,唐家也陸陸續續增了幾個丫鬟小厮,可是顧明卿最用得上的人還是巧巧,覺得沒有哪個比巧巧更貼心的.
今日陽光明媚,天氣晴朗,這樣的天氣是最舒服的.
楚王妃就將宴會的地點設在了王府水榭,三面臨水,空氣清新.
顧明卿作為知府夫人,她的位置還是挺靠前的.
楚王妃還沒到,但是楚王世子妃和洛歆妍已經出來招待客人了.
洛歆妍看到顧明卿,眼底湧現笑意.
顧明卿也高興見到洛歆妍,于是對著洛歆妍輕輕點了點腦袋.
楚王妃也沒讓大家等多久,不久,就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而來.
顧明卿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楚王妃.
話說顧明卿以前雖然沒見過楚王妃,但是早就在心里想象過楚王妃是什麼模樣.
就顧明卿知道的楚王妃,那就是一個偏心至極,腦子有些不清楚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一般長得比較刻薄,令人討厭.
不過如今見到楚王妃,顧明卿真是不能不說一句.楚王妃的相貌瞧著還真是不令人討厭.
只見楚王妃梳著鸞鳳凌云髻,頭斜插著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和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手拿一柄織金美人象牙柄宮扇,身著一襲赭紅的云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下身套著鵝蛋的百褶如意月裙,腳穿云煙如意水漾紅鳳翼緞鞋.
楚王妃如今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保養得極好,相貌也是十分出色的.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恍若神仙妃子,儀態萬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