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一聽顧明卿能多留一段日子,自然是高興得不行,但還是擔憂道,"你留下真的沒事?瑾睿不會多說什麼吧?"
顧明卿道,"能有什麼事?我早就跟相公商量好的.奶奶你放心就是了.相公其實也很贊成我能留下來多陪陪您呢?"
顧明卿說著,故意道,"奶奶,我怎麼看著您似乎不是很高興我留下來陪您啊?難道是您嫌棄我了?不喜歡我了?"
俞氏又伸手狠狠點了下顧明卿的腦袋,這一次真的是狠狠點的,用了不少力氣,"就你嘴巴會說.你能留下,我是再高興不過."
眼看著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顧琴也得了消息,因此吩咐人准備了一桌極為豐厚的席面.
顧琴再見顧明卿,心里也是十分複雜的,但還是撐起笑容招呼.
顧琴接著就顧不上心里的複雜,因為她看唐瑾睿和顧明卿是夫妻一起來的,可是江青皓怎麼就一個人?
顧琴奇怪道,"怎麼明心沒有跟著一起?"
江青皓的臉色頓時變得複雜起來,訥訥道,"我是出來辦差的,身邊不好帶女眷."
這話一出,桌上人的心思頓時浮動起來.
顧明卿和唐瑾睿是有些想笑.江青皓居然還有臉說什麼身邊不好帶女眷?那楚白蓮算什麼?她難道不是女的?
沈茂,顧琴還有顧明航的心情就有些不好了.他們自然是不知道楚白蓮的存在,可是看著唐瑾睿都帶了顧明卿同行,可江青皓卻沒有帶,他們心里能舒服才奇怪了.
其實吧,這出來辦差,真的很少人會帶自己的夫人.江青皓的行為也不叫過分.只是誰讓一旁有個唐瑾睿做比較,這就立馬顯現出來了.
江青皓有些受不住這怪怪的氣氛,心里捉摸著,吃完這頓飯就立馬回江家去.
這一頓飯,顧明卿和唐瑾睿吃得很愉快.
吃完飯後,顧明卿見了顧明航的妻子玉氏.
玉氏真的是個十分溫婉得體的姑娘,她就是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女兒家,周身都散發著那麼一股子的靈氣.
顧明卿對玉氏的第一印象不錯,再想到俞氏說的,一時間對玉氏就更滿意了,拿出了她早就准備好的一對極好的羊脂白玉鐲子,遞給了玉氏.
玉氏看了眼顧明航,後者對她輕輕點頭,她這才收下,"謝過姐姐."
顧明卿又拿出一套文房四寶,"你們的孩子聽說也啟蒙了,我這也沒什麼好送的,就給孩子准備了一套文房四寶."
玉氏再次真誠道謝.
顧明航和玉氏的兒子不在侯府,而是在外面跟著先生讀書.至于為什麼不把先生請回來呢?自然是因為那先生不願意入府教學.沈茂和顧明航想著那先生的名聲,于是就同意兒子每次去學堂上課,連著三天才能回來一趟.
這一次也是不湊巧了,顧明卿是見不到人了.
顧明航對玉氏道,"你去母親那兒看看,祖母的壽宴還有什麼需要的."
玉氏點點頭,跟顧明卿告辭.
一時間,屋內就只剩下了顧明航跟顧明卿兩人.
顧明卿抬頭看向顧明航,說實話這個弟弟,她還真是有些認不出來了,真的是很難將他跟八歲時的樣子對上.整個人成熟多了,也內斂多了,就像是一柄藏在劍鞘里的鋒利寶劍.
"二姐."
"弟弟."
兩人就這樣打了招呼,然後還是顧明航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我這些年一直想成為二姐的依靠,只是沒想到二姐夫有本事,如今都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了.我想成為二姐依靠,這怕是很難."
顧明卿眼里泛著柔光,"你有這心,我就很高興了.再說你二姐夫對我很好,不管我有沒有靠山,他都不會變的."
顧明航很是相信這話.
顧明航還記得當初臨安公主看上了唐瑾睿,那消息傳來江南時,沈茂和顧明航都替顧明卿捏了一把冷汗.好在最後沒什麼事.不過從中也能看出唐瑾睿對顧明卿是一心一意,否則被公主看上了,第一件要做的事,難道不就是休妻另娶嗎?甚至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顧明卿.
後來就是唐瑾睿當上了正二品的戶部尚書,可仍然是對顧明卿一心一意,身邊居然一個妾室也沒有.這就跟話本子里寫的絕世好男人一樣.
顧明航自認是做不到的,想想他雖然跟妻子夫妻情深,琴瑟和鳴,但是他還有兩個通房丫鬟呢.
其實顧明航算不錯了,顧琴一直想給顧明航塞多多的女人,全被顧明航找借口推辭了.否則顧明航身邊絕對不止那麼兩個通房丫鬟,人數只怕是會不少.
顧明航將這些想法壓下,問了他最想問的,"二姐,我想知道大姐如今怎麼樣了?"
顧明卿一臉訝異,脫口問道,"你難道不知道?"顧琴難道沒告訴顧明航?
顧明航搖頭,"我不知道.那時候庶人燕行被廢,母親因為擔心大姐,就背著父親跟著三姐他們上了京城.母親回來後,又跟父親吵了一架.我懷疑他們說的應該就是大姐的事.
事後,我問過母親,可母親什麼也沒跟我說.我也問過父親,可父親很生氣,同樣也什麼都沒告訴我."
顧明卿猜顧琴八成是沒臉說吧.嗯,想想也挺沒臉的.
難道顧琴好意思跟顧明航說,你大姐又成了當今太子燕理的女人嗎?也就顧明心那樣沒腦子的喜歡拿這個炫耀(也只敢跟顧明卿一個炫耀)
顧明卿眼神複雜地看著顧明航,"你還是別知道的好."知道了,只會覺得惡心厭惡.
顧明航聞言,皺起眉頭,其中果然有問題.
"還請二姐告知,我想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顧明航的眼神里滿是堅定.
顧明卿無奈歎氣,"有時候不知道對你來說是福氣啊,你何必這樣刨根究底呢?"
顧明航堅持道,"請二姐明言,我想知道."
顧明卿見顧明航堅持,于是將顧明月成了燕理女人的事情說了.
顧明航聽到後,臉上果然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這--這--這不可能!"
"可這就是發生了,而且是事實."顧明卿無情地擊破顧明航的自欺欺人.
"那--那--那是不是太子逼迫大姐的?"顧明航說著,緊緊盯著顧明卿,生怕從顧明卿的口中聽到什麼,他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
顧明卿在觸到顧明航的眼神後,心里一動,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想撒謊騙騙這個可憐的人了,可是--
"的確是太子主動的.這點,我不能替太子辯解.不過大姐也很主動啊.她很順從地跟了太子,並且將庶人燕行的其他幾個兒子的藏身之地說了出來.對了,其中也包括她的兒子,然後那些孩子都--死了."
顧明航雙手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柄,看那架勢,似乎恨不得將椅子的扶柄給掰斷!
顧明航完全無法接受他聽到的一切,他記憶中的大姐雖然有些清高自傲,但是怎麼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從顧明卿口中聽到的顧明月,簡直讓顧明航以為那是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他根本不認識的人.
"那是我大姐嗎?她真的是我大姐嗎?"顧明航萬分痛苦地喃喃自語.
"她就是大姐,你的大姐顧明月.其實--我不否認我也挺不屑大姐的所作所為.可是有一點是真的,人都想活.大姐只是選擇了活而已."
顧明航苦笑,"活?大姐的活是什麼?丈夫死了,轉身就能投入丈夫堂弟的懷抱?甚至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這樣的大姐太陌生了,我懷疑那根本不是我的大姐!可她--"偏偏就是!這才是最令顧明航痛苦的.
顧明航忽然反應過來,"等等--母親都知道了大姐如今的身份,那大姐的身份是不是--"
反應得挺快啊,顧明卿在心里道.
"對,大姐的身份被戳穿了."
顧明航著急道,"皇上知道了大姐的身份?那大姐豈不是很危險?"
顧明航雖然不屑惡心顧明月的行為,但還是關心顧明月的安危.
"你放心,太子對大姐很是情深義重.反正太子是在皇上的面前保下了大姐.別的不說,大姐的安全你是不用擔心了."
顧明航松了口氣,但是很快又擔心起來,"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太子對大姐的深情上,二姐你覺得這可靠可信嗎?"
當然是不可靠不可信了!
"現在不如此想,那能怎麼想?弟弟,母親不把大姐的事情告訴你,想必是覺得丟臉,沒臉說.父親不將這事情告訴你,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顧明航此時也冷靜了下來,這些年他也經過了不少曆練,因此很快恢複了正常,想了想道,"一來是覺得丟臉,二來是不希望因為大姐的原因,侯府投向太子."
不錯啊,很不錯啊!
顧明卿有些對顧明航刮目相看了.
顧明卿還記得沈茂曾經在信上說顧明航十分出色,原以為只是自家的兒子,自己怎麼看怎麼好.可如今看來,顧明航的確是不錯.
"那你呢?弟弟你是如何想的?是打算聽父親的,還是念著親情,打算投向太子了?"
"忠勇侯府遠在江南,如何插手京城的事?"
顧明卿了然點頭,這就是顧明航的答案了,不插手,不會因為顧明月,而投向太子,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顧明卿眼波一轉,饒有興致地問道,"可是弟弟你想過母親沒有?母親她--"
"私事,我自然願意做個孝順兒子.可是在關系到侯府的生死存亡,那我就無法只當一個好兒子了."
顧明卿對顧明航更滿意了.
晚上,顧明卿跟唐瑾睿說起顧明航,忍不住贊歎,"我這個弟弟是真的不錯."
顧明卿偶爾也會跟唐瑾睿說起顧明航.
顧明卿對顧明月和顧明心兩個,是從沒有什麼所謂的親情,可是對顧明航還挺有好感的.
因此唐瑾睿對顧明航的印象也還算是不錯,聞言,點點頭,"是不錯.多少人在他那年齡,都沒他這份果斷."
顧明卿心道,可不是如此,有些人因為所謂的親情,拖拖拉拉,甚至經常有人把自己給陷進去.這樣的事情可著實是不少.
像顧明航這般果斷之人,真心少.
"你那弟弟若是能曆練出來的話,以後不容小覷."唐瑾睿下了評斷.
顧明卿卻道,"弟弟現在就算是曆練出來了吧.他以後只要不走錯,我相信他差不到哪里去的."
"的確如此."
被顧明卿和唐瑾睿提起的顧明航,此時卻找上了沈茂.
顧明航直言他已經知道了顧明月的事情.
沈茂皺起眉頭,略想想就猜到了答案,"是你二姐告訴你的?"
顧明航點頭,說道,"是我懇求二姐,她受不住我的求,才說了.請父親不要責怪二姐."
"我不會怪你二姐.那你呢?你是什麼意思?"
"兒子沒什麼意思.兒子只知道大姐在冷宮容貌被毀不久後,便死了."
沈茂忽地看向顧明航,眼里滿是凌厲的探究,許久他才慢悠悠收回視線,"你倒是狠得下心."
"不是兒子狠得下心.是兒子不能拿這一大家子給大姐陪葬.奪嫡之爭,殘酷無比.動輒便是滿門傾覆.兒子必須得為這一大家子著想.還有大姐的身份也太敏感,就算將來太子真的登基為帝,大姐難道還能大大方方地認回自個兒的身份不成?"
沈茂心道,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
沈茂道,"你不看好太子."
顧明航心里一凜,在沈茂那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下,他心里的那點小心思幾乎是無所遁形,他于是直接承認,"不錯,兒子就是不看好太子."
"為何?太子可是嫡長子啊,身份貴重."
"除了嫡長子的身份呢?太子還有什麼?皇上更喜愛的是二皇子瑞親王.輪才干,瑞親王更是遠遠勝過太子."
沈茂似笑非笑道,"你是更看好瑞親王了."
顧明航抿著嘴不說話了,他心里是覺得瑞親王比太子不知要強多少,可是這樣的話,還是別說了.
"以兒子如今的身份怕是還摻和不進這些事情去.兒子也不會摻和這些事."
沈茂點點頭,"記住自個兒的話,你摻和不進這些事.忠勇侯府位處江南,只要你想,就可以不用摻和進這樣的事情."
沈茂說著,忽然笑了,"其實想想咱們還是處于不敗之地不是嗎?要是太子最後登基,你大姐怎麼都不可能忘記母家,你作為她的親弟弟,以後的好處怕是不會少."
顧明航皺起眉頭,有些不高興道,"這樣的好處,我不稀罕!我不是鄙夷裙帶關系,可是像大姐這樣的裙帶關系,我十分不喜."
"還是太年輕啊.有的人官當久了,早就不在意什麼臉皮,禮義廉恥了.這些東西,跟到手的好處比起來,算什麼?要是最後不是太子上位,而是瑞親王,甚至是其他的皇子.你大姐那兒也不會影響到你,因為你大姐已經死了."
這可真是進也成,退也成啊.
"你大姐對你的用處其實不大.要不當初庶人燕行死時,咱們這兒也不會如此平靜了.總歸是離得遠,影響不大罷了.航兒啊,你只要記住一點就行,可千萬別被你娘給哭得心軟,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情就行."
顧明航眼神堅定,毫無猶豫,果斷至極地說道,"兒子的心意已經跟父親稟明過了,那就絕對不會變.哪怕是母親也不能改變我的想法."
沈茂滿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