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嬤嬤的臉上一片恐慌,她壓低著聲音,說道,"娘娘,您不能意氣用事啊!您得想清楚啊!夫妻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太子真的完了,那您也會跟著一起完了的!"
太子妃忽然"嗤嗤--"笑出了聲,眼底嘲諷一片,"嬤嬤,你說錯了.別的夫妻大多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我跟燕理是不一樣的,燕理若是登基,成了一國之君,風光無限.等待我的就是生不如死,萬劫不複了.嬤嬤,這些年我真的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別勸我了."
太子妃說著,在皇後面前一直忍著的淚水終于簌簌落下,"嬤嬤,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想想燕理就是真的當上皇帝,我能落到什麼好?燕理當了皇帝,他不會立我當皇後的.
嬤嬤,你別懷疑我的話,也別小覷燕理對顧明月的心."
太子妃說著冷笑一聲,"我以前一直當燕理那男人冷心冷情,現在我才知道自己錯了.燕理哪里是冷心冷情啊,只是他將所有的情愛都給了顧明月而已.嬤嬤還記得燕鴻跟那唐晶晶嗎?原來燕家出情種啊!這一代一下子出了兩個,一個燕鴻,一個燕理.這兩人要說誰更深情,這還真不好比."
心腹嬤嬤滿是心疼地看著太子妃,"娘娘,您太苦了."
"是啊,我太苦了.我原想著要是能有個兒子,我守著兒子好好過下半輩子也就算了,燕理不給我臉就不給唄,我不在意.可是我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就燕理現在這樣子,我也不指望能跟他生什麼兒子了,不可能的.燕理惡心我,我也惡心他."
太子妃的淚水流得更厲害了,但她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女人這輩子為什麼活?要麼為娘家活,要麼為孩子活,要麼為自己活.為了我自己,我就不能讓燕理當皇帝,否則我就完了.
為了我唯一的女兒,我也不能讓燕理當皇帝.否則我的女兒就會從嫡出一下子成為庶出.嬤嬤,你說真要如此,我的女兒會是什麼下場?就算是公主又如何?只怕是生不如死.
至于娘家--現在燕理還不是皇帝呢,只是一個太子.之前顧明月那賤人就抬起宮家三房想跟爹他們作對.後來是我嫡親的小弟看中的職位又被顧明月的親妹婿給搶了.嬤嬤,我就是再傻,我也不能指望燕理當上皇帝後,我娘家能落什麼好?怕是不被燕理給滿門抄斬,都真的是我娘家走運了."
"娘娘啊!"心腹嬤嬤只覺得一顆心被太子妃的話說得全都攪在一起,疼得仿佛沒有了知覺.
"為了我自己,為了女兒,為了娘家.我都不能讓燕理當皇帝."太子妃說著,嘲諷一笑,伸手一擦流入嘴里的淚水,"看我說的什麼傻話.燕理那賤人真的能當上皇帝?就連我一個內宅婦人都能看出父皇對燕理十分不滿了.父皇怕是真的早就存了廢了燕理的心吧.呵呵--可憐燕理還在那里做夢呢!做他能當上皇帝的美夢!可惜這一切只能是美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太子妃忽然大笑出聲.
心腹嬤嬤緊張道,"娘娘,您小聲點,別讓其他人聽到."
心腹嬤嬤說著,一臉愁容,"娘娘,太子如果真的被廢,您作為太子妃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啊."
心腹嬤嬤只覺得這就是一個解不了的死結.
燕理當太子,太子妃的日子不好過.燕理不當太子,太子妃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太子妃眼底閃過一道狠光,這一刻的她,狠辣果決不輸給任何一個男人,甚至比世間絕大多數的男人都要狠!
"嬤嬤,你錯了.事在人為.我絕對不會為了燕理那個賤人把自己賠進去的.我要燕理徹底翻不了身,而我還能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不止是在父皇在位的時候,包括下一任帝王上位,我也一樣有好日子過."
心腹嬤嬤狐疑道,"娘娘,您打算如何?"
"只有大體的想法,不過我需要嬤嬤你的幫忙.在東宮,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其他人,我心里不是很放心得下."
心腹嬤嬤連連點頭,表忠心,最後遲疑開口,"娘娘,這件事太大了,要不要老奴傳信給老爺和夫人他們,讓他們--"
心腹嬤嬤的話還未說完,太子妃便沉著臉搖頭,"不行.我不確定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因此我不願意冒這個險.若是--若是真的老天爺不亡燕理那賤人,最後我把自己賠了進去,但也絕對不能牽扯到爹娘他們."
"可這樣一來,您就危險了啊."心腹嬤嬤一臉著急道.
太子妃無所謂道,"沒關系啊,我已經什麼都不在意了.嬤嬤,我到了今天,真的是全都豁出去了.以後是順心地活著,還是被發現後,給燕理弄死,我都不在意了."
心腹嬤嬤頓時淚如雨下.
太子妃對著心腹嬤嬤安撫一笑,"嬤嬤,你別怕.我想活著,好好活著.我絕對不要為了燕理那個賤人把自己給搭進去.就算我真的失敗了,我也會讓嬤嬤你安全的.嬤嬤,你要相信我."
"老奴是娘娘的人.娘娘好,老奴好.要是娘娘真的不幸--那老奴就陪著娘娘一起."心腹嬤嬤斬釘截鐵地說道.
太子妃燦然一笑,這一次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嘲諷,而是真真切切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好,就是為了嬤嬤,我也不能失敗."
*
這一日,顧明卿帶唐詩雨去了瑞親王府.
不是顧明卿想帶,而是唐詩雨已經念叨了燕建忠好多次了.顧明卿這次去瑞親王府,就把人帶過去了.
洛歆妍干脆讓燕建忠帶著唐詩雨去外面玩兒,她則跟顧明卿在內室說話.
顧明卿打量著洛歆妍的臉色,見她臉色紅潤健康,于是笑道,"看來你最近的日子過得不錯啊."
洛歆妍笑道,"還行吧.我的日子肯定沒你舒坦.你後宅可沒王府這般亂."
顧明卿挑挑眉,"王府後院的女人不安分了?"
"這不是正常的.不過還好,王爺尊重我,那些妾室也不敢鬧翻天了.就是每天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我覺得有些頭疼罷了.每次到了那時候,我就忍不住嫉妒你.想想唐家的後宅,可從來不會有這樣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是王妃,我只是個戶部尚書夫人,咱們不一樣的."
洛歆妍看了眼顧明卿,見她眉眼舒朗,氣色極好,就知她的日子過得極好.
"是啊,不一樣的.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嘮叨一下.可不會在其他人面前說的.你知道東宮那王侍妾有孕的消息吧."
顧明卿點點頭,端起小炕上擺著的茶杯喝了一口,甘甜的茶水順著喉嚨留下,嘴里滿是清甜.這不是茶葉,而是洛歆妍自個兒鼓搗出來的花茶,味道很是不錯.
"知道.我可能知道得還比你早."顧明卿說著,將顧明月找上她的事情說了.
洛歆妍聽得嘴角抽搐,"那王侍妾--她挺會異想天開啊!要是此時懷孕的是太子妃,生下的是個男孩兒,太子妃自個兒做做夢,那還挺正常的.一個小小的侍妾,夢都做到哪里去了."
"她從小就開始做夢了,多正常的事啊."顧明卿語氣淡淡道.
洛歆妍渾身哆嗦了一下,"愛做夢不是錯,可是愛做夢到她那份兒上,我真是佩服她了.她是不是忘記之前坑害了你好多次啊."
顧明卿跟洛歆妍在一起,兩人經常分享以前的事情.
洛歆妍告訴顧明卿她在洛家的時候被人欺負,還有在莊子里被下人無視.
顧明卿則是跟洛歆妍分享過她在鄉下過的日子,還有回到侯府後,被人看不起.還有顧明月看中庶人燕行,想當太孫妃,為了保全名聲,因此想到毀了顧明卿名節,讓顧明卿代替她嫁到農家的事情也說了.
"那些事對她來說算什麼.指不定這會兒她想起來,一定會說,如果不是她,我就不能嫁給我相公,也不可能這麼年輕就成為堂堂的戶部尚書夫人."
洛歆妍表情一頓,嘴角無語抽搐,"她真會那麼想啊?"
顧明卿重重點頭,"很有可能.不過幸好,我沒問過,也沒聽她說過.總歸不用那麼惡心.不過顧明心倒是說過,我也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你的這兩個姐妹真不行."
顧明卿認真道,"就一個!顧明月早就死在冷宮了.哪里來的兩個."
洛歆妍深以為然地點頭,"對,就一個.不過我記得你說過你弟弟不錯.這一次去江南,你又見到你那弟弟了吧,他如何?沒長歪吧.不會長大後,性情就移了吧."
提起顧明航,顧明卿眼底微微露出幾絲真心的笑容,"他沒變,還跟小時候一樣.我至今仍然記得只有八歲的他,小大人似的跟我說,以後會成為我的依靠.要我說,我那父親最大的成就就是我弟弟了,他沒教錯我弟弟."
"好歹你還有個好弟弟.那糟心的姐妹就別提了.提多了也是難受.我怎麼聽說你那妹妹時不時去唐家看你啊?既然不喜歡對方,干脆找借口不見好了."
顧明卿道,"不見?為什麼不見.當然要見了.你是不知道,我那妹妹每次來唐家,都是給我送快樂的.看她每次被我氣得面色發青,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模樣,那滋味兒可真是太好了.說實在話,我還真的是挺佩服她的,每次來都被我氣,可她每次還是要來."
洛歆妍頓時忍俊不禁,"那是挺好.你那妹妹要是多來幾次,你心情怕是會更好."
顧明卿深以為然地點頭,可不是如此.
顧明卿和洛歆妍正說得開心,有人稟報東宮的小太監來了.
顧明卿聽到東宮的小太監來了,不禁有些奇怪,疑惑的眼神投向洛歆妍.
洛歆妍接收到顧明卿的眼神,無奈道,"不就是因為那王侍妾懷孕的事!太子也不是第一次派太監來了,凡是聽說誰家有什麼稀有的,難得的,對孕婦好的東西,太子就會派人來要."
顧明卿驚道,"有這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因為沒要到你家過.而且開始也沒幾天,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我這里,算上這一次,都是第二次了."
顧明卿驚訝過後,就有些無語了.這派人上門要藥材,肯定不是顧明月的主意,能做主的只有燕理.
燕理這也太寵顧明月了!只差沒拿個大喇叭,在京城的城門上大喊,我愛顧明月,我就疼顧明月,顧明月是我的心尖子.
燕理是太子,當太子的來你家要一點藥材,這怎麼了?這很過分嗎?顧明月雖然只是一個侍妾,但是她肚子里的可是皇室血脈,身份尊貴啊!你難道連這麼一點好藥材都不舍得?你是看不上太子呢?還是覺得皇室血脈低賤?
燕理這一手怎麼說呢,還真是挺膈應人的.人都上門了,這藥材是只能給了.
"都找你要過什麼啊."
"王爺的封地上有個商人不知從哪兒弄到了成色極好的人參,都長成人形了.東西到了王爺手里還沒兩天,太子也不知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結果就派人上門要.
當時王爺可就在家呢!王爺本來是拒絕了那小太監.誰能想第二天太子就親自上門要.王爺為了名聲,總不能讓人說他小氣,連一根小小的人參都舍不得.所以就只能--"
果然是人不要臉就無敵啊!看看燕理這當太子的一不要臉,立即就讓很多人吃癟難受.
洛歆妍解釋完後,沒好氣地問這一次東宮是要什麼.
下人回答是要上好的血燕.
洛歆妍被氣笑了,"東宮難道連點子血燕也沒有了?"
下人臉色難看,"好像是東宮懷孕的王侍妾自從懷孕後,尋常燕窩還有官燕,她全都吃不下去,就只吃得下最上等的血燕.可是東宮那兒的份例血燕全送到了王侍妾那兒.王侍妾是一天三頓都要吃,這量就有些不夠了."
嘴夠挑的啊.顧明卿在心里腹誹.
"去庫房取!記得,燕窩送出前,讓那東宮的太監自個兒好生檢查,要是燕窩出了什麼差錯,可別怪咱們."
等到下人退下後,顧明卿才說道,"你就這樣把東西給了?"
"不給能如何?打出去?還是直接說不給?落下個小氣的名頭?就是王爺在,經過上一次的事,王爺怕是也只會息事甯人,選擇把燕窩給了,換個清淨.我又能有什麼法子?不給就是等太子親自上門要唄.何必如此麻煩."
看來大多數被要藥材的人都是這樣的想法,東西給了,換個清淨.
"人家只會越來越肆無忌憚啊."看看東宮的太監都上門兩次了,這就是證明.
洛歆妍揉了揉有些酸澀的太陽穴,無奈道,"可不就是這樣的理.可不這樣能怎麼辦?總不能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就去找父皇告狀把.太子終究是太子,真要因為這個告狀,父皇的臉上也難堪,他怕是會不高興的."
這倒是實話.
因此所有被問到要藥材的人,就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就是因為這事情不算大,也不算小,不上不下的,夠不上告狀的事.驚動了正清帝,就太小題大做了,就是正清帝懲罰了燕理,你的名聲又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