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覺得程毅安其實早就做好了決定,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得到肯定的回答而已.
顧明卿正是可以給程毅安肯定回答的人.
程毅安從顧明卿的嘴里聽到了他想聽的,眼底閃過一絲堅定,接著重重點頭,像是真的下定了什麼決心.
翌日,唐立忠和唐立孝分別帶著家人來探望顧明卿.
正巧,顧明卿,周氏還有唐仁軒打算去唐立仁的墳上去祭拜.
唐立忠和唐立孝等人立即表示要跟著一起去.
唐立忠和唐立孝兩人看著老了不少,就是他們的妻子李氏和錢氏瞧著也老了很多.
一同來的還有唐傑及其妻子,還有唐三柱和他的妻兒,唐嬌嬌跟他的丈夫佟慶平也來了.
顧明卿看著這一張張熟悉,但是又顯得有些陌生的面孔,心里唏噓不已.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顧明卿給唐仁軒介紹人.
唐仁軒一一問候眾人.
唐立孝向來會說話,在唐仁軒行過禮後,便道,"長得真好,真是一表人才.仁軒瞧著可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顧明卿笑笑,"二伯謬贊了."
寒暄了一番,眾人便去了唐立仁的墳祭拜.
這些年,唐立仁的墳一直被打理得很好,不說留在老家的唐家人.就是唐瑾睿雖說不能親自來老家,但是也每年都派人回來祭拜.
周氏在看到唐立仁的墳時,眼底有淚光閃過.
顧明卿就守在周氏一旁,擔心周氏情緒太過激動,會對身子造成什麼影響,所以一旁有大夫守著.
周氏拉過唐仁軒,對著唐立仁的墓碑道,"相公,你看看這是咱們的嫡長孫,叫仁軒.你看仁軒是不是長得很好?我瞧著,怕是比瑾睿當初長得還好看幾分呢.
仁軒不止長得好,學問還好.這次,仁軒回老家,就是回來參加科舉的.要我說,仁軒是最好的,這一次一定能一帆風順,一路考過去,指不定連舉人都能中呢."
唐仁軒對著唐立仁的墓碑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
在唐仁軒磕完頭後,周氏便把人給拉了起來,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相公,這些年我過得很好.瑾睿和明卿兩個真的孝順.我就沒什麼煩心事,有什麼事啊,他們兩個早就幫我解決了.我就只需要享清福,過好日子就成.
相公,我如今唯一的遺憾就是你不在.要是你在的話,就能跟我一起享清福了.你在天之靈,要好好保佑咱們一家子.讓咱們一家子都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相公,我年紀也越來越大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下去找你了.就是不知道,等我到了地下,你還能不能認出我."
顧明卿心里一動,倒是沒攔著周氏.
周氏沒注意到顧明卿的表情,伸手摸了摸蒼老的面容,"相公,要是我到了地下,你會不會認不得我了?你一定要認得我啊.這輩子咱們緣分淺,才當了二十年不到的夫妻.下輩子,咱們還要繼續當夫妻,彌補這一輩子的遺憾."
祭拜過唐仁軒後,顧明卿便向唐立忠和唐立孝道謝,"這些年,得多謝大伯和二伯一直幫忙照看著爹的墳墓,還在周圍種了鮮花."
唐仁軒的墳看著挺美的,因為種了不少花草樹木,如今是春日,瞧著更是生機勃勃,令人心情愉悅.
唐立忠局促道,"沒啥,老三也是我弟弟,我也只能為他做那麼點事了."
唐立孝眼神複雜地看向唐立仁的墓碑,眼底隱隱有淚光閃過,"要說老三這輩子,過得其實也沒啥遺憾的了.老三娶了他最想娶的妻子,也有了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
老三在有了兩個兒子後,最想要的就是女兒了.可惜老三沒見到啊."
祭拜完了唐立仁後,顧明卿便扶著周氏回去,見周氏不舍得,便道,"娘,咱們還要在老家停留不少日子.以後我天天陪您來也行."
周氏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唐立忠和唐立孝在陪著祭拜完唐立仁後,也沒繼續跟著顧明卿等人走,說他們過些時日再來.
唐立忠很快又跟唐立孝分開.
佟慶平和唐嬌嬌夫婦跟著唐立孝一起走.
等到跟唐立忠分開後,唐嬌嬌立即開口,"爹,您咋沒跟二嫂說那事啊!"
唐立孝有些悲傷的心情因為唐嬌嬌的話,頓時消散了.
唐立孝看了眼唐嬌嬌,無奈道,"你讓我說啥?你讓我咋跟你二嫂開口?人家是來祭拜你三叔的.剛祭拜完你三叔,你就讓我開口說你們的事?還有人家一直在京城,跟咱們都沒什麼交情往來.你讓我貿貿然地上去求他們,我咋開得了這口?"
唐嬌嬌一臉不悅.
佟慶平見狀,說道,"岳父大人,夫人也是心急,沒什麼惡意."
唐立孝對佟慶平一點好感也沒有,唐嬌嬌那麼急,要說跟佟慶平沒關系,打死他也不信.只是女兒早就是佟家人了.
要想女兒在佟家的日子過得好,就不能太讓佟慶平沒臉.
佟慶平給了唐嬌嬌一個眼神,後者立即領會,哽咽道,"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在佟家的日子過得有多難.我那婆婆最偏心了,只偏心小的,不把我們長房放在眼里.要是我們在不做出點事情來,到時候該咋辦?怕是啥臉也沒了.以後在佟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唐嬌嬌越說越傷心,接著道,"爹,要我說,咱們求二嫂的事,也不是什麼難事.二哥如今可是堂堂的戶部尚書啊!那可是正二品的官兒!對咱們來說天大的事,可對他們來說就是抬抬手,甚至只是一句話的事.
他們的一句話,就能幫我大忙.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唐嬌嬌越說越理直氣壯,好像成了正義的化身.
唐三柱嘀咕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二哥二嫂的人情多難得啊.爹,要留也該留給我還差不多.姐都嫁出去多少年了."
唐嬌嬌怒道,"你--"
"行了!別吵了!老子還沒死呢!"唐立孝忍無可忍地咆哮,懶得再看唐三柱和唐嬌嬌這對姐弟吵架,大步往前走.
錢氏伸手虛指唐三柱和唐嬌嬌兩個,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兩個啊!真是年紀越大越不懂事."
錢氏罵完了唐三柱和錢嬌嬌,這才對走在前面的唐立孝喊了一聲,"當家的,你等等我啊!"
錢氏說著追了上去.
顧明卿,周氏還有唐仁軒回家時,發現家外面多了一群人想闖進去.
顧明卿皺眉道,"這些人誰啊?"
很快,顧明卿就知道這些人是誰了,從他們的話里知道的.
一頭發黑白交織,穿著還算富貴的老婆子光嚎沒眼淚,"老二啊,你趕緊出來啊!我是娘啊!你如今當了大官兒了,難道連娘都不認了?老二啊,你快出來啊!"
程毅安不就排老二,所以這些人都是程家人?
周氏也清楚了這些人的身份,對眼前跟破皮無賴似的人家,沒有半點的好感,再想到這些人做的事情,那就更覺得惡心了.
程母哭嚎著想沖進去,可是門外守著的人,肯定不能讓程母沖進去啊.
程母見咋都沖不進去,干嚎得更厲害了,"老二啊,你咋能那麼狠心啊!你弟弟好不容易才成了秀才,你咋能害的你弟弟沒了功名,你喪良心啊!早知道你是這樣的畜生,當初就不該生你!干脆掐死你得了!"
周氏皺起眉頭,滿臉不悅,"這說的都是什麼話?還有當娘的想弄死親兒子的?還有程家有人是秀才?"
顧明卿回答,"程將軍都離開程家多久了,人總是偏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孩子.程將軍的弟弟身上有秀才功名,不過不是自己考的,而是花錢捐的."
秀才功名是能捐,可是起碼需要幾百兩銀子.
以程家的家底能一下子拿出幾百兩銀子嗎?顧明卿才不相信.
可偏生程家人拿出來了,那錢是從哪兒來的?略想想就能得到答案了,除了程毅安這些年給程家的錢,不可能有其他答案了.
顧明卿想起程毅安曾經說過的,要將給程家的好日子收回來,尤其是程毅祥的.看來程毅安是已經開始做了.
唐仁軒看著眼前的一幕,喃喃開口,"我真是太幸福了."
顧明卿耳朵一動,看向身旁的唐仁軒,"仁軒,你說你太幸福了?"
唐仁軒點頭,"不錯,我太幸福了.我身在唐家,父慈母愛.奶奶,爹,娘還有姑姑都是明理之人.就是妹妹性子有些驕縱,但本性還是好的.宇軒也就是有些懶,可如今也努力讀書了.跟眼前的程家人一比,我真心覺得自己太幸福了."
顧明卿聞言,笑著道,"聽你這麼說,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周氏道,"他們這麼堵著門,咱們怎麼進去?難道從後門進不成?"
周氏說著,不是很情願.
在周氏看來,為了程家人而特地繞到後門,憑什麼啊?
顧明卿也不樂意.
"這是咱們的家,咱們回自己的家,怎麼就不能直接走正門了?娘,仁軒,咱們這就進去."
顧明卿說著,扶周氏往前走.
程家人正在鬧騰,可是唐家的下人肯定不會讓程家人進去.
程家人正惱怒于不能進門,見顧明卿等人竟然要進去,頓時想攔住他們.只是程家的人都沒機會靠近顧明卿等人,就被攔下了.
顧明卿淡淡掃了一圈程家人,聲音清冷,"讓開."
程家人這會兒哪里能讓開啊,好不容易才找到能進去的希望.
有一穿著青色直綴的中年人,眼里透著精光,若有所思地望著顧明卿一心人,試探道,"幾位是唐家人嗎?"
顧明卿挑挑眉,心道,這人倒是有幾分眼力啊.
"你還知道這里是唐家?你們幾個在我唐家門口大吵大鬧,你們想做什麼?我唐家雖然一直與人為善,但是也輪不到別人欺負上門!你們趕緊離開唐家,我可以當事情沒發生.
要是再敢在唐家大門口鬧,我就報官了."
程母眼睛一瞪,怒道,"你敢!?"
"誰許你對我母親如此無禮!"唐仁軒怒瞪程母.
顧明卿好笑道,"你的話可真是有意思.你憑什麼以為我不敢?我相公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我是他妻子,因此我身上有正二品的誥命.就憑你方才對我無禮,我這會兒就可以報官抓你,告你一個犯上之罪.
我也不跟你舉其他人了.知道紅花吧,就是你那小兒媳的親妹妹.我保證,我要是報了官,你的下場會比紅花更慘的.也就是我尊老愛幼啊,看你一大把年紀了,有些不忍心你去大牢受苦.我就是這般心善啊."
程母別人可能不知道,但要說起紅花,她太清楚了!
紅花的事情經過縣令的傳播,整個凌平縣怕是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紅花被當眾扒了褲子打屁股,事情早就傳遍了.
紅花的姐姐黃花成天在程家哭,讓程家想法子救救紅花,救救她的娘家肖家.
可是程家能有啥法子?程毅安氣勢洶洶地回來,在程家狠狠鬧了一通,他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動手砸了程家.
砸完以後,程毅安還放了狠話,說是絕對不會放過程家人.
現在程家人還都膽戰心驚的,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被程毅安算賬.
程家人等了幾天,沒等到什麼,還以為程毅安也就是嘴上說說.
可是很快,程家人就清楚程毅安絕對不止是嘴上說說了,他是說到就做到啊!
首先就是紅花和肖家人倒黴了!
紅花和肖家人倒黴後,程毅祥身上好不容易捐來的秀才功名也沒了.
這對程家人來說無疑是天塌下來了!
對程母和程父來說,成了秀才的程毅祥那就是程家的天,是程家未來的頂梁柱啊!
要是顧明卿知道程父和程母的想法,一定會很無語.你二兒子都是將軍了,早就是官兒了,你還那麼看重一個秀才,覺得一個秀才有多了不起.你這是不是典型的魚目珍珠搞不清啊.
總之,在顧明卿提起紅花後,程母害怕了,緊張地吞咽口水,腳也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程毅祥眸光一閃,面露哀色,說道,"唐夫人,我二哥從軍多年.我爹和我娘十分想念二哥.如今得知二哥就在唐家,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親自來唐家,就是想見見二哥.唐夫人也為人母,想必能理解我爹娘的一片為人父母之心吧."
顧明卿看了眼程毅祥,眼底含著趣味.程毅祥的嘴巴可真是會說啊.
要是顧明卿真的攔著程父和程母不許見兒子,那她豈不是成了惡人嗎?
"程將軍是我唐家的客人.程將軍特地叮囑過我,要是程家人來,通通不見."
程家人面色大變.
程母當即又哭嚎起來,"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吧!我咋就生了那麼一個不孝子啊!沒法活兒了!沒法活兒了啊!要是早知道他是那麼個不孝子,我肯定--"
"你當初是不是就不會生我.要麼就是我一生下,也得掐死我啊!"冷冰冰,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忽地響起.
顧明卿回頭一看,正是程毅安大步而來.
顧明卿嘴角一抽,感情程家人鬧了那麼半天,程毅安都不在唐家啊.
想想也是,要是程毅安在的話,怕是早就將這些程家人給解決掉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程母對程毅安橫得很,"老二,你干的好事!老三是你弟弟啊,你咋能害他,讓他沒了秀才功名!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