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算是過來人,當然知道顧明卿是為什麼起來遲了.
周氏道,"你們娘舟車勞頓,辛苦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回到家,自然想好好休息了.你們兩個不知道體諒,還敢指責你們娘?該打."
唐宇軒立即道,"娘,兒子心疼您.您以後想睡多晚就睡多晚,兒子絕對不會多說什麼的."
唐詩雨也不甘示弱,"娘,女兒更心疼您!"
"行了,你們就別心疼來心疼去了.你們孝順,娘都知道.娘也就是剛回來不適應,過些日子就好了."
顧明卿看向一旁靜靜夾著春卷吃的唐仁軒,見他面如冠玉,心里不禁升起一股自豪,這是她的兒子啊!
"仁軒,你現在是舉人了.有沒有想過參加下一屆的會試?"
唐仁軒一愣,顯然是沒想到顧明卿忽然說起這個話題,他很快搖頭,"這次能考中舉人,已經是我運氣好了.我要靜下心好好讀三年,然後再備戰會試."
顧明卿也就是那麼一說,見唐仁軒有自己的主意,便不開口了.
吃完早飯後,顧明卿沒有立即處理家里的中饋,而是開始考察唐詩雨和唐仁軒在她離開後的功課.
好在唐詩雨和唐宇軒兩個都是做了准備的.
唐詩雨將她在顧明卿離開的日子里,打的絡子還有荷包都拿了出來.
顧明卿一看,數量還不少.
再看針腳,的確都是唐詩雨親手繡的,跟正經的繡娘比起來,唐詩雨繡的自然是差多了.只是唐詩雨繡的比她離開前是要好不少,可見是下了大功夫的.
"不錯."
唐詩雨頓時笑了,笑得跟朵燦爛開放的嬌嫩花朵似的.
"娘,我為了練刺繡,可辛苦了呢!你看看,我的手指頭是不是都變粗了?"唐詩雨說著,展開雙手給顧明卿看.
顧明卿低頭看唐詩雨的雙手,白白嫩嫩,還很修長,就是沒看出唐詩雨口中的變粗.
顧明卿問道,"讓你練的字呢?"
唐詩雨沒得到顧明卿的憐惜,心里很是失落,但還是老實拿出她練的字."
唐詩雨喜歡寫簪花小楷,紙上的字跡很是清秀好看,比唐詩雨之前的字有進步,"寫得不錯,比你之前寫得是好多了.看來詩雨是真的用功努力練字了."
得到了顧明卿的誇獎,唐詩雨高興地笑了,只覺得這半年多來的努力一點也沒有浪費.
顧明卿又看向唐宇軒.
唐宇軒很自覺地就拿出他這半年來的功課.
唐宇軒的字也有很大的進步,寫得端正好看了不少,尤其是顧明卿發現她居然還從唐宇軒的字上看出了幾分風骨.
顧明卿詫異地看向唐宇軒,他才多大,字就能練出風骨了?
唐宇軒被顧明卿看得莫名其妙,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娘,您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難道是我的字寫得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宇軒,你的字怎麼進步那麼大?"顧明卿是真的覺得唐宇軒的字進步太大了.
"我找爹要了字帖臨摹的.娘,您也覺得我的字進步了很多是不是?我最近看自己的字也覺得寫得好.給爹看了以後,爹也說我寫得好."
顧明卿評價道,"你的字要是再繼續努力練下去,以後能自成一家,成為名家."
唐詩雨震驚道,"娘,您說真的還是假的?是不是故意誇弟弟呢?你說宇軒的字能成為一代名家?我怎麼聽著感覺像是做夢."
別說唐詩雨覺得像是在做夢,就連唐宇軒也覺得自己在做夢啊!
顧明卿沒好氣道,"我喜歡說大話嗎?宇軒的字已經有了自己的風骨和風格,要是再努力鑽研的話,要成一代書法名家,這不是難事."
顧明卿說著,看向唐詩雨,"你現在可以讓你弟弟多給你寫幾張,指不定你以後能靠著宇軒的字賣大錢."
唐詩雨看向唐宇軒的眼神頓時變了,"弟弟啊.趕緊多給姐姐我幾張你寫的字.以後姐姐我就靠賣你的字發財了."
唐宇軒好笑道,"你以為想書法自成一家是很容易的事嗎?沒個二三十年功夫不可能的.這還得我這二三十年來都得堅持下去,否則沒戲."
顧明卿挑眉道,"宇軒,看來你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啊."
"不是我清楚,是爹看過我的字後,也那麼說過.只是我當時以為爹是在激勵我,所以才那麼說.現在娘也那麼說了,想必這就是真的了."
顧明卿放下唐宇軒的字,問道,"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想不想將書法練到自成一家,成為一代書法名家呢?"
自己是怎麼想的?說實話,唐宇軒自己都太清楚他是怎麼想的呢.
不過成為書法名家好像很風光啊!當官不一定能名留青史,可要是成為書法大家,他的人和他的字就能名留青史,為世人記住敬仰.
唐宇軒想著想著,心里一陣洶湧澎湃,好像揣了一個火爐在心里.
唐詩雨道,"弟弟,你真的能堅持下去嗎?你不是說現在光讀書就很累了?你難道還能堅持練字?這怕是要費不少功夫和時間吧."
唐詩雨倒不是故意打擊唐宇軒,而是她很了解這個弟弟,他就是吃不了苦的.
唐宇軒心里的激情果然降低不少,有些悶悶地看向顧明卿,"娘,您說我該不該好好練字?以後成為一代書法名家?"
顧明卿見唐宇軒的眼里全是迷惘,他還小,自己拿不定主意,這也是正常的事情.
顧明卿想了想道,"宇軒,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要如何做,看你自己的.娘不會勉強你,更不會對你指手畫腳,非要你這樣那樣的.不過就一點,宇軒你做了決定以後,自己不要後悔.
當然,娘雖然嘴上總說你懶,可也清楚你已經很努力了.所以無論你做什麼選擇,別累到自己.要不然娘會心疼的."
唐宇軒聽著顧明卿的話,心里暖暖的,不同于方才的激情澎湃,這更像是被春風撫過,很是溫柔舒適.
"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現在還做不了決定.不過等我做了決定後,無論我的決定是什麼,我都不會改變的.我一定會努力堅持下去.因為我是爹和娘的兒子,我不會讓你們丟臉的!"
顧明卿見唐宇軒的小臉上隱隱在發光,漆黑的眼珠子里熠熠生輝,心里十分欣慰.
檢查完唐宇軒和唐詩雨的功課,顧明卿開始做總結,"你們做得都很好.在娘不在家的日子里,仍然能克制住自己,努力做功課.娘對此很欣慰.你們都是娘的好孩子."
唐詩雨和唐宇軒的小臉都紅紅的,眼里隱隱泛著激動之色.
唐詩雨和唐宇軒的表現好,顧明卿自然是要給點獎勵.
唐詩雨喜歡出去玩兒,顧明卿便放了她兩天假期.對唐宇軒顧明卿也同意他偷懶兩天,這兩天的時間里想做什麼都行.
唐宇軒和唐詩雨頓時激動不已.
唐宇軒和唐詩雨兩人出去後,顧明卿也開始處理家里的事.
好在唐家的主子少,下人也不算太多,在顧明卿離開的日子里,家里也沒鬧出什麼事,事情全都有條不紊地進行.
這時,有下人稟報說冷夢凝來了.
顧明卿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去見冷夢凝.
一見到冷夢凝,顧明卿便道,"我這正要把你哥哥托給我帶給你的禮物,派人給你送過去呢,沒想到你自個兒倒來了.正好,你自個兒把禮物帶回去吧."
冷夢凝看了一圈四周,見周圍的人都是熟悉面孔,那就都是顧明卿的心腹,沒什麼不能說的.
于是等到顧明卿坐下後,冷夢凝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明卿,給我哥哥提醒的人是你吧."
顧明卿挑挑眉,看來冷夢凝是知道了.
可能冷慶陽給冷夢凝寫信了,然後在信中說了這事.冷夢凝有沒有提醒冷慶陽,她自己肯定知道.想想在凌平縣的人,除了顧明卿以外,怕是也不會有其他人提醒冷慶陽了.
顧明卿點點頭,"嗯,從別人口中得知冷家摻和其中,于是便給你哥哥提了個醒.也是你哥哥夠果斷,能當機立斷地抽身,否則事情不會如此順利的."
要是冷慶陽猶猶豫豫,遲疑不決的,那冷家如今會是什麼情況,那就真的是不好說了.
冷夢凝一臉感激,連話都說不全乎,"我--我--我得怎麼感謝你才好.就差那麼一點,冷家就完了.我真是沒想到哥哥會那麼糊塗,竟然摻和進這樣的事情,他都怎麼想的啊!到底有沒有把冷家放在心上."
冷夢凝越說越氣,眼底也溢出了淚花.
顧明卿奇怪道,"夢凝,你不會不知道冷家的事吧?"
"我知道什麼啊!我要是知道的話,肯定勸哥哥不要摻和進這些事情.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嗎?非要想那些有的沒有的,最後指不定就把一大家子都拖累進去了."
冷夢凝臉上的懊惱不是假的,看來她心里真的是如此想.
"明卿,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認識了你這個好友.想想從我們認識後,你都幫了我多少了.可我作為你的朋友,卻幫不上你什麼忙."
顧明卿嚴肅道,"聽聽你說的都叫什麼話.咱們是朋友,別說這樣的外話啊.說這樣的話,就是沒把我當朋友."
冷夢凝舉起帕子,將眼底流出的淚花擦掉,哽咽道,"知道了,以後我就不說了.要是冷家出事,鎮國公府未必會幫忙.鎮國公府的人都長了一雙勢利眼,我是商戶女,他們對我本就看輕.要是我娘家再出事,他們怕是能作踐死我."
顧明卿說了一句公道話,"你相公雖然為人有些古板,但你跟他多年夫妻,冷家若是是真的出事,他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觀的."對佟思維的人品,顧明卿還是相信的.
"他應該會幫,只是有我那婆婆在一旁攪和,說那些冷嘲熱諷的話,攔著他不許幫,那就不一定了."冷夢凝顯然是將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了.
"好了好了,咱們也別說這些假設不假設的話了.反正現在冷家沒出事,以後真得讓你哥哥踏踏實實,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了."
做人不是不可以冒險,有很多人之所以能取得成功,不就是因為對方敢劍走偏鋒,敢于冒險嗎?不過不是顧明卿看不起冷慶陽,而是冷慶陽真的不是那種很有能力,能火中取栗,並且成功的人.
因此對冷慶陽來說,安安分分,老老實實過日子,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冷夢凝篤定道,"會的!一定會的!我已經跟我哥哥反複說了,讓他好好安穩過日子,別再做那些不該做的事.要是他還敢,以後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我--我絕對不會管了."
顧明卿對冷夢凝的最後一句話很懷疑,她真的能不管嗎?這話顧明卿就沒有問了,沒影的事情,何必說出來讓人心里不舒服呢.
冷夢凝顯然也不想再提冷家的事情,轉而問起顧明卿一路上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情倒是沒有,只是昨兒個剛回京,在路上碰到了米家人."
聽顧明卿提起米家人,冷夢凝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你遇到米家人了?"
顧明卿點頭,"嗯,遇到了.怎麼,你也知道米家人啊?"
"現在整個京城誰不知道米家人啊.我跟米家人打的交道,目前可比你多多了.我每次參加宴會,都能遇到米家人.那米夫人只差沒鼻孔朝堂對著所有人.還有米家的女眷個個都喜歡戴金飾,渾身金光閃閃.看她們的樣子,我只想著她們怎麼不背座金山在身上?"冷夢凝的語氣里滿是鄙夷.
米家人的風格果然很暴發戶啊.
"打扮什麼的也就算了,畢竟品味不同.這品味也是能慢慢改的."
顧明卿深以為然地點頭,她不覺得打扮得很俗氣,這樣的人就惹人討厭.這只能說對方的品味可能有一點糟糕,可是時間長了,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看到別人那些高貴而不庸俗的打扮,那些暴發戶似的裝扮就會漸漸消失.
可是人品問題,那就不會因為時間長而消失了.
"每次宴會上有米家女眷在,我都不想去,可偏生那些宴會都是我不能不去的.看米家女眷那些金光閃閃的打扮也就算了.米家女眷還個個舌頭長,處處說人是非.明明是去參加宴會,是去當客人,她們囂張得就跟自己個兒是主人一樣."
顧明卿本就對米家人印象不好,聽著冷夢凝這些話,一時間對他們的感官就更差了.顧明卿忽然有種米家人無論做出什麼毀人底線的事,她都不會覺得驚訝了.
"那米夫人更是成天把她有個當貴妃的女兒放在嘴上說,看她那樣子,好像她有個貴妃女兒,我們就全得跪在她面前,當她的奴才.你說這氣人不氣人?"冷夢凝想到米家那些惡心事,她的心情就不好.
"米夫人那麼囂張,應該會有人看不慣站出來吧."京城脾氣大的貴婦可是不少.米家能起來就靠在宮里的麗貴妃.可能在別人眼里,米家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可是在真正的高門大戶眼里,米家人真的不算什麼.
冷夢凝看了眼顧明卿,感歎道,"你明明沒參加過那些宴會,也沒聽人說起過宴會上發生的事.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親自參加過,親眼見過,親耳聽到過.真是一猜一個准."
"少賣關子,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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