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算是背信棄義,他的確是沒有用南楚的軍隊來攻打,而是游說燕恒幫忙.
燕恒……
在他還是燕國太子的時候,眾多人質疑他的能力,因此他急于想證明自己,而黎國,就成為了他證明自己的最好途徑.
黎芊荀沒有想到,一切竟是如此地順理成章.
只是,北齊來犯,黎國已是民心惶惶,此番燕國又來,她究竟要如何才能穩定她的那些百姓呢……
夜幕降臨.
整個黎國都城安靜地仿佛是一座空城,黎芊荀只帶了沈浩楓,就兩人換上了一身便裝,打算出門走走.沈浩楓憂心忡忡,遲疑了半天欲言又止,始終都不敢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而黎芊荀的反應,更是淡定地仿佛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似的.
這一圈走下來,黎芊荀算是明白了,黎國的百姓並不知道燕國又准備攻打的事情,之所以城內如此安靜,是因為大家都去准備後事與祈福了.
其實原來黎芊荀幾乎都不知道,到了一定的日子,黎國的百姓都會去媧皇廟里祈福,而今天,便是那個日子.她隨處走走,不自覺地就走到了媧皇廟前,果然,她的百姓都在這里.
"媧皇娘娘,我是來還願的."婦人付了香火錢,便上前,跪在神像的面前.古代的人一般都比較迷信,這點黎芊荀也是知道的.她從來不信神,也從來不信鬼,相信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只有自己,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因此,自己的命運從來不該是由別人決定的,哪怕是神,對嗎?
那婦人先是拜了兩拜,隨後欣慰地說道:"媧皇娘娘,自從女帝來了之後,黎國越來越好了……近幾日來雖然戰事,但是女帝卻將我們保護地很好.而且這次齊國攻打過來,竟然是半點好處都討不了.我知道,媧皇娘娘一定是聽到了我的心願,所以才會將女帝派來送來幫助我們的……"
黎芊荀聽著,心里還算是有些欣慰,只是她不明白,怎麼忽然間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瞬間就高大起來了?
她的疑惑都不需要問出口,沈浩楓就似乎是感應到了一般解釋道:"這段時間以來,經常有百姓們到這里來祈福的.外面都傳開了,說是陛下您用兵如神,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讓北齊三萬大軍全軍覆沒.外面都傳開了,城里的百姓又怎麼會不知道?大家都在神明面前祝福陛下呢."
黎芊荀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浩楓似是由衷地在替黎芊荀感到高興,畢竟作為一代帝王,最重要的就是民心,百姓的信任到底也是必不可缺的條件.
可是,現在真的是應該為了這件事而高興的時候嗎?
下一位婦人付了香火錢,依舊是到了神像前,先是拜了兩拜,隨後低低地哭了起來,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用哭腔斷斷續續地說道:"媧皇娘娘,今日打仗,我的兒子離開了……大家都勸我不要難過,因為是為了保護國家才出戰的.這些我也統統明白,可我就是難過,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兒子,養到這麼大,他卻就這麼離開了……媧皇娘娘,我求求你,不要再有戰爭了,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親人離開人世.可是偏偏外面動/亂,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黎芊荀聽著,也跟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明白失去親人的滋味,但是這卻又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沒有戰爭,這的確是所有人的夙願.她在戰場上殺了那麼齊兵,可那些齊兵的家人會不會也如這婦人一樣,在晚上的時候跑到廟中哭訴,只是因為自己家中,再無人可以說話?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燕國的大軍就在場外,一旦開戰,整個黎國境內的百姓都會感到絕望.可她作為帝王,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因為外面的一切都是事實.
沈浩楓站在身後,也不免有些動容.
作為將軍,他本來身後就跟著不少人,那些人跟他上戰場,自然是出生入死,能活著回來自然是最好,可上了戰場,想要活著回來本來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有些人即便是能回來,也變成了殘廢……
人這庸庸碌碌的一生,到頭來還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陛下……"
他唯一可以依賴的,只怕也就只有眼前這個女子了吧?她可是女帝啊.
黎芊荀回頭,忽然仿佛有了一些信念,隨後開口說道:"你現在有空嗎?再陪我去個地方."
"陛下是要去哪?眼下這情況……"
"朕當然知道不能亂跑."黎芊荀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她唯有一條出路:"跟朕去找楚皇,即便談判不成,試試也好,至少也不該讓自己有遺憾留下才是."
深夜造訪,楚昭衡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說實話,在聽到自己的手下說"女帝求見"之後,他心里竟然有一絲十分細微的驚喜.
"讓她進來吧."
黎芊荀與沈浩楓一同進入,營帳之內,只有楚昭衡一人在內,他並未穿上戰衣,而是一身便裝,坐在那邊看著兵書,好像自己當真置身事外似的.
"楚皇,你還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嗎?"黎芊荀明顯就是來興師問罪的,不這麼說,她咽不下那口氣.
"女帝既然來了,為何不早點說一聲,這樣我也好有所准備才是."
"准備?"黎芊荀冷笑:"准備讓你把我抓起來嗎?楚皇,我今天過來是來跟你攤牌的,你直接說,要怎麼樣你才肯退兵,我盡力而為便是."
她只是盡力而為,卻並不打算事事妥協.
楚皇好戰,若是讓黎國落到了他的手里,只怕會成為四處征戰的工具,這樣一來,倒也真的是永無休止了.
她是不想再這樣惡性循環下去,可楚昭衡未必這麼想,目前的狀況根本不夠他野心的擴展.
"哦?我好歹也算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從來也不會趁人之危,我還是上次的條件,女帝若是答應,外面的燕國士兵我可以盡量游說一下燕恒,讓他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