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阿默所言,十一月十九這一天,嬴景初當真從晨起黎明外出,直到夜深三更才回來.
而黎芊荀一直睜著眼睛等到嬴景初回了房.
嬴景初抬眼看到還坐在桌旁的黎芊荀,驟然頓住了腳步.
"怎麼還沒睡?"嬴景初淡淡問道,旋即隨手褪去自己的外袍.
黎芊荀扶了扶自己的額頭,站起身,盡可能平視著嬴景初,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殷紅.
他……
哭過了?
黎芊荀不得不這麼想,這雙如鷹眸般精明的眸子中,隱隱還含著晶瑩,到底是什麼樣沉痛的過往,能叫嬴景初這般?
黎芊荀幾步上前,扶住嬴景初的肩膀,沒有追問他為何外出,沒有追問他為何哭腫了眼睛,更沒有喋喋不休地在他面前提起田太後與田貴妃任何,只是簡單地問候道:"回來了啊?"
像是尋常小夫妻一般,黎芊荀按了按嬴景初的肩膀,扶著他坐了下來,將桌上有些涼的湯羹遞到他手上,"可能有些涼了,只能將就些先墊一墊肚子吧!"
湯羹是黎芊荀親手燉的,在嬴景初回來前,已經溫了好多次,可惜還是涼了.
嬴景初抱著那湯羹,眼眶好似又紅了.
黎芊荀依舊什麼都沒有問,看著嬴景初一點點將那湯羹喝下,而後給他擰了條熱毛巾擦了擦臉和手,隨後熄了燈,同他一起躺下入眠.
黑暗中,嬴景初與黎芊荀二人即便是閉著眼睛,但依舊久久不得入眠.
嬴景初渾身冰涼一片,黎芊荀輕輕碰了碰,都被涼到了,他的身子微微有些抽搐,黎芊荀不自禁將他擁入懷中,緊緊靠著他的身體,不管在他的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不管這個日子對他而言,意味著怎樣殘酷的事實,她想,他這一刻,最需要的一定是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和什麼都不問的理解.
許久,嬴景初的身子總算是停止了抽搐,而黎芊荀也清晰地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這才放下心來,但她的雙手依舊緊緊抱著嬴景初的身體不曾放松.
次日,嬴景初醒來,看到緊緊摟著自己的小人兒,鼻頭微微有些泛酸.
他伸手觸了觸黎芊荀的鼻頭,黎芊荀很晚才睡著,所以這一刻還睡的很死,嬴景初做這樣的小動作,對她來說根本毫無察覺.
嬴景初心疼地反擁著她,就破例陪她賴個床吧,即便,今日需早早入宮向田太後請安.
秦宮,宜甯宮,田太後一臉雍容地坐在高位,她的身畔,坐著的則是滿臉盈著笑容的田貴妃,坐下,齊齊跪著的是以云妃和欣妃為首的眾位妃嬪侍人.
"都起吧!"田貴妃抬了抬手,"來啊,賜座!"
得了田太後的恩典,眾妃嬪依次按著位分坐開,緊隨而來的,是眾位皇子公主們,秦帝共有五位皇子,除去被貶黜在外的大皇子,以及身染重疾的七皇子,還有便是如今尚在繈褓中的十皇子,再兩位便是五皇子嬴景初以及八皇子贏景瑞了.
田貴妃共得一子一女,一子便是八皇子嬴景初,而另一女則是深得皇上喜愛的九公主贏云莘.
贏云莘今年才堪堪十二歲,生得一張甜嘴,很招人喜愛.
贏景瑞是與贏云莘一同進得宜甯宮的,田太後對其他皇子公主皆都淡淡的,包括那尚在繈褓中的老十,只因十皇子的生母,是個身份卑微的宮女,如今靠著十皇子的身份,勉強得了個良人的身份,但終究不是個討人喜歡的.
幸而徐良人也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事事只求自保,故此,常受冷眼,但到底沒有大的禍端落在她的身上,她所求不多,只要他們母子得以安穩,他日,十皇子長成,得了封號,她會自請外放,那樣她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兒臣給皇祖母請安,給母妃請安!"贏景瑞帶著贏云莘,雙雙跪了下來,田太後見了他們二人,整個人都綻開了笑顏.
"快起快起!"田太後連連抬手,招呼著贏景瑞二人到自己身邊去,贏云莘蹦跳著直撲向田太後的懷里,連連嗔道:"皇祖母,莘兒可想您了,您可終于回來了!"
"是嗎?快讓皇祖母好好看看,咱們莘兒都長這麼大了啊!"
"嘻嘻!"贏云莘站起身來,當著眾人的面兒扯了扯自己花粉的裙子,轉了兩圈,帶著一抹嬌嗔,道:"祖母快看,莘兒好看嗎?"
"好看啊,咱們莘兒當然好看,咱們莘兒啊,真是越長越好看了!"田太後毫不吝惜地誇贊著贏云莘.
贏云莘眸光瞥過她的幾位皇姐們,而後得意一笑,又道:"宮里的嬤嬤們都說,莘兒像極了皇祖母年輕的時候,皇祖母您快告訴莘兒,莘兒真的像您嗎?"
田太後的笑顏更甚,道:"哈哈哈,這麼一看,咱們莘兒,還真是同哀家年輕時有幾分相像呢!"
一邊,贏云莘正同田太後膩歪著,另一邊,贏景瑞則坐到了田貴妃的身旁同田貴妃說著話.
"瑞兒,母妃不在的這兩年,宮里宮外,一切可好嗎?"田貴妃問道.
田貴妃與田太後一共出宮兩年,當初也是下足了決心,才陪著田太後到祁山精修,如今還朝,自然最關心的是宮里的近況以及宮外的情勢,一個關系到她自己的地位,而另一個則關系到她兒子的地位.
"母妃放心!"贏景瑞回道:"一切都好,不論是宮里宮外,誰也動不得咱們母子!"
"那個人呢?"田貴妃問起的那個人,自然指的是嬴景初,田貴妃才剛提起,田太後忽然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抬眸掃過眾多前來請安的皇子公主們,而後問道:"怎麼,老七病著,行動不便,這老五也是病了不成?"
底下一邊寂靜,良久,麗嬪突然上前一步,欠了欠身,回道:"回太後娘娘的話,這五殿下,怕是又起晚了,誤了給您請安的時辰罷!"
麗嬪這自然是做給贏景瑞看的,她始終想要得到贏景瑞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