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云莘伏在云姑懷中抽噎了許久,云姑就這樣任由她抱著,任由她在自己的懷中宣泄著這些日子以來的悲痛而又不安的情緒.
看她凌亂不堪的衣物,以及滿臉髒汙,云姑十分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贏云莘顯然還是個沒有長成的半大的孩子,卻叫她陡然經曆了這樣的變故,要她怎麼接受呢?
"好了好了!九公主,別傷心,太後娘娘還在呢?有太後娘娘在,看以後誰還敢輕賤了你!"云姑勸慰道,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贏云莘還是秦帝最寵愛的小公主,一張甜嘴更是討得太後娘娘的歡心,如今……
真是不敢回頭去對比.
"可……可是……"贏云莘吸了吸鼻子,"可是,我聽宮里的那些人說,皇祖母她生病了,生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
贏云莘抬眼看著云姑,試圖從云姑的表情里得到一種否定的答案,然而,云姑沉默的樣子,卻像是跟她默認了一切……
贏云莘的眼淚不由地又掉了下來,云姑從宮人手中將剛熬好的藥遞到贏云莘手中,道:"公主,快進去罷,想來太後娘娘見到您一定會很開心的!"
"真的嗎?皇祖母還想見我嗎?"
"這是自然啊?太後娘娘心里到底還是疼著公主的!"
云姑催促著贏云莘快些進去,思忖著,贏云莘興許能讓太後娘娘振作起來.
宜甯宮內殿,贏云莘小心翼翼抱著藥碗走進去,一進去便是充鼻的藥味兒,贏云莘在重重帷幔前站定,此時田太後就躺在帷幔後的床榻上,隱隱還能夠看到田太後虛軟的身影.
贏云莘的身子有些僵,不知當不當進去.
贏云莘咬了咬牙,看著手中碗里晃動的藥汁,贏云莘把心一橫,指甲間有褐色的粉末落進藥汁中,贏云莘眼睜睜看著它們沒入藥汁中,化作烏有,而後若無其事地撥開簾幔,小心走了進去.
云姑取了吃食回來,看到贏云莘端著藥碗愣愣地站在田太後的床前,于是放下吃食,上前將簾幔撩起,小聲附耳同田太後道:"太後娘娘,云莘公主來看您了!"
田太後的意識一直處在半迷失的狀態,她能清楚地知道外頭所發生的一切,也能聽清外頭的人同她說的話,只是自己不願意醒來,不願意開口罷了.
云姑歎息一聲,轉頭去看贏云莘,贏云莘定了定神,道:"藥涼了,讓我莘兒伺候皇祖母用藥吧!"
"好!"云姑從田太後窗前退了開來,給贏云莘挪了個位子.
贏云莘走過去,神色微微有異,云姑起初未曾在意,可眼下卻是越看心里越不踏實,總覺得這云莘公主不太正常.
贏云莘攪動了兩下手中的藥碗,旋即,小心翼翼地送到田太後的唇邊,可田太後卻扭過了頭去,怎麼也不肯喝.
贏云莘有些尷尬地再看云姑,云姑不由得也生出了些許疑慮,她此前都是自己親自喂田太後喝藥,都不曾見田太後有這樣抗拒的反應,可為何云莘公主喂藥的時候,她會有這樣奇怪的反應呢?
云姑湊上前去,用絹帕仔細擦拭著田太後額上的細汗,輕聲道:"太後娘娘,喝藥了,藥喝了,病也就好了!"
"不……"這幾日一直不曾開口的田太後,冷不丁開了口,云姑又驚又喜,忙叫人去將禦醫們都叫過來.
"不喝……不喝……"田太後一直重複著這兩個字,云姑不知道田太後到底為什麼這般固執,男道說,連最後一點兒希望都放棄了嗎?
本以為讓云莘公主看看田太後,興許能叫田太後的病況有所好轉,可現下看來,似乎並無作用,到底為何?
"太後娘娘,您可不能這樣任性,這樣可不好……"云姑繼續勸著,她沒有看到,此時端著藥碗癡癡站著的贏云莘的雙手哆嗦得有多厲害.
"來!"云姑試圖從贏云莘的手上接過藥碗親自喂田太後喝藥,可贏云莘卻執著地想要自己喂.
但此時,卻見田太後伸手指著贏云莘的手中的那只藥碗,贏云莘神色一怔,難道說,太後娘娘什麼都知道了嗎?
不,不可能的!贏云莘兀自搖頭,"不可能的!"
而田太後卻是死死地盯著她手中的藥碗,此時,再不明白緣由的云姑,也該明白了過來.
太後娘娘並不是不想喝藥,而是太後娘娘篤定,贏云莘手中的那碗藥有問題!
"九公主!"云姑起身,伸出手來,試圖將贏云莘手中的那只藥碗給奪過來,但這一舉動,卻嚇得贏云莘連連後退不知所措.
贏云莘的年紀,畢竟還很小,這樣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做得毫無破綻,然而,就在云姑才要靠近她的時候,贏云莘手中的藥碗"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藥碗中的藥汁灑落在地,頃刻間腐蝕而盡,這意味著什麼,云姑自然清楚
贏云莘竟然在太後娘娘的藥汁中遞了毒!
"你!"云姑驚悚地看著贏云莘,"你何必這樣狠心?"
贏云莘頹然地跌坐了下來,"母妃與皇兄,都是她害的,她該死!她該死!"
此時的贏云莘,對于口中所說的這個人,仿佛從未有過半分情誼,有的只是一味的討好與巴結,而被她當做家人的,也僅僅只有她的母妃和兄長了.
贏云莘突然無助地捂住了臉,泣不成聲,她也不想這樣,在她踏入宜甯宮之前,她甚至想過,就此作罷,她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不知道,從此依附著太後娘娘而生,倒也總好過時不時遭人欺負,到時候尋一個好的歸宿,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贏云莘的想法看似很簡單,但卻也是最難做到的,事實上,她根本沒有辦法當做這一切的變故都沒有發生,根本沒有辦法不去恨田太後的寡情和整個田府的無情!
云姑自認為自己打心眼兒里心疼著贏云莘,可是贏云莘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在田太後與贏云莘之間,她到底還是向著田太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