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宮的禦醫照例給黎芊荀診脈.
按照秦國慣例,這診脈自然是診的平安脈.黎芊荀一邊啃著蘋果,一邊隨口問了一句,"如何?"
禦醫微微哂道,"娘娘鳳體安康,自然是平安無誤."
雖然口中這麼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個意思.半年來,黎芊荀心里都是有感覺的,這個禦醫平均十日一次,然而表情卻是一次比一次凝重.不過每次黎芊荀問起來的時候,他總會說她身體安康.
想必應該還有什麼難言之隱的.
只不過之前的時候,黎芊荀想著嬴景初事務繁忙,如今秦國的局勢也已經穩定下來,黎國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就連蘇沐葉的音訊也已有了結果,她便越發的對此事感到疑惑.
思及此,她便點了點頭,"那就勞煩禦醫了."
"那娘娘……微臣就告退了……"
禦醫聲色並不底氣,匆匆拜別之後便提著藥箱出了宮門,黎芊荀見他走的時候微微歎氣,不禁眯了眯眼,喚來了身邊的宮女,"你去替本宮准備一些吃的."
"是."
黎芊荀心里總覺得有些煩悶,想單獨出去走走,故而才支開了宮女.秦國的禦花園她沒怎麼逛過,如今走著,倒是發現這強國的禦花園的確修建的不錯.其中有多數不知名的花草,還有幾棵曆史悠遠的槐樹.
她走到荷花池邊,百無聊賴地托腮看著池水中的金魚.如今出來走走,心里倒也舒暢不少,順便也消化了一下.只是在秦宮的日子多多少少有些無趣,但卻十分安逸舒適.
黎芊荀席地而坐,無聊地想著自己的事情.然而她剛剛一坐下來,便聽到自己身後的假山處傳來了禦醫的聲音.
是之前替自己診脈的禦醫.
"陛下,這件事……臣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彙報……"禦醫的聲音干澀,頗有為難.
聽到陛下兩個字,黎芊荀心中微微一驚.
難道說嬴景初也在此處?
正當她起身之時,她卻忽然聽到嬴景初低沉的嗓音,"朕命令你說,無論是好是壞,朕都必須知道芊荀的身體狀況."
黎芊荀動作一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她的身體狀況她自己也知道一些,至少,從禦醫每次請平安脈離開之後一次比一次更凝重的表情,她就已經得知情況不容樂觀.
可是親耳聽到之時,心中還是有些愕然.
她忍不住想聽下去,可是又怕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真相並非是自己想要聽到的.這一來,她便躊躇在了原地,起也不是,繼續坐著也不是,機械地不知該當如何.
嬴景初都已經下了吩咐,禦醫也只能勉為其難地開口.
"陛下想聽實話還是……"
"朕當然要聽實話."嬴景初頗為頭痛.
這種事情還需要問嗎?
他早就知道了黎芊荀的身體狀況,只是如今的情況到了何種程度,他必須心里有數.
"皇後娘娘一直不受孕,先前微臣也查不出什麼情況.後來微臣去翻閱書籍,總算是找到了與娘娘相似的病例,然而,這種病情實在太過稀少,至少在秦宮之中並無記載……"
"所以你是想讓朕來替你找材料?"
若當真只是這樣的事情,那也不算特別棘手.可是禦醫偏偏就是束手無策地搖頭歎氣,"不,不是,皇後娘娘的病症雖然極為罕見,可是即便是翻閱了其他地方的史料,也未必能夠救下娘娘.不過眼下微臣可以確定的是,娘娘不受孕,到底與這種病症是有所關聯的."
嬴景初的臉色總算是沉了下來.
心中仿佛有一塊大石堵著,讓他心里異常難受.他並不痛苦也不傷悲,只是很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然而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感覺到這塊石頭將永遠壓著他的胸口,一日不解,藥石無靈.
"那……"他微微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禦醫無奈地搖了搖頭,"陛下,這種病症,世上並無任何藥物可解,是一種家族遺傳的絕症,與生俱來……"
嬴景初也是聲音越發低沉,"朕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聽及此,黎芊荀亦是釋然.
不知道真相時心中惶恐萬分,然而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才發覺一切都有了結果.比起自怨自艾,倒不如用自己剩下所有能用的時間來好好幫助嬴景初.
黎芊荀起身,離開了禦花園.
她雖然得知真相,然而生活卻沒有任何改變,一切都平靜地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她還是乖乖地被嬴景初當成豬來養,吃了睡,睡了吃.
不過在她百無聊賴的這些日子里,秦國卻忽然來了一次大換血
嬴景初隱忍而不發,實則已經開始做起了准備.所有朝中各個重要職位統統都被他換成了自己的心腹.不過才幾天之內,秦國就仿佛變天一般,青石板的民間街道之上,人人成天看戲,三明貪官統統被抄家,所有的百姓看著從那些貪官汙吏府中搜刮出來的金銀珠寶,心中對嬴景初的推崇更深.
只是,一切都來得太快太急了.
另外一些官員統統被革職,一個兩個全都閑憩在家.該抓的抓,該拿的拿,雷厲風行,毫不手軟.
不過幾天時間而已,秦國的朝堂已然是大換血.
黎芊荀多多少少聽到一些風聲,從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大概了然了嬴景初的目的.
果然,最後一名官員處置完畢之後,嬴景初便來陪同黎芊荀用晚膳.
"如今秦國上下都已經被我統統換血,朝中都是自己的心腹了."嬴景初沒由來地交代了一句.
黎芊荀點了點頭,她是真心為他感到高興.
"這是好事."
"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黎芊荀微微一愣,總覺得嬴景初的表情特別曖昧,而且就連口氣也極其曖昧.
做些什麼?
她搖了搖頭,"你既然跟我說了,那你肯定早有安排."
嬴景初雙眸幽深,隨即提議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確實可以繼續下一個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