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行而來,雙手背于身後,即便從遠處觀望,也能感覺到他周身籠罩著一團黑氣,周身時時刻刻都帶著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低氣壓.
蔣婕妤見狀,慢慢走出,體貼地行禮迎接楚皇:"陛下,您來了."
他心情不好,自然就直接從蔣婕妤的身邊繞了開來.只是經過的時候,還是沉聲說了一句:"起來."
楚昭衡進了內殿,蔣婕妤自然也是起身匆匆跟了上去.
他剛剛落座,蔣婕妤便即刻提議:"陛下您天天事務勞重,不如讓臣妾好好伺候你用膳?"
說著,已經是來到了楚昭衡的身後.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閉眸,顯得十分疲累的樣子.蔣婕妤膽子也大了起來,對于楚皇,她心里還是拿得住分寸的.雙手放在他的肩上,開始按起來,想以此來讓他緩解一些壓力.她的按摩到底是練過一段時間,畢竟這種事情最能討楚皇歡心.而今日他到自己這邊來,臉色又不好看.蔣婕妤心里已有了計劃,趁著今日的機會,趁著楚皇放松的時候,她可得好好"提起"羅良媛的事!
蔣婕妤站在楚昭衡的身後,心里越發得意起來.
楚皇越是沉默,事情就越明朗,而蔣婕妤心里也越痛快.燕傾城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時時紮著難受,可總算有這樣一個機會,她能將這根刺放到楚皇的心里.
而如今,她更是要讓楚昭衡覺得,自己這里是他唯一能夠放松的地方.
"陛下日理萬機,臣妾理應好好讓你放松一下."蔣婕妤見楚昭衡放松地差不多了,便也松了手,"來人,傳膳."
滿漢全席傳了上來,全是一些不太上火的山珍海味.楚昭衡只是掃了一眼,菜上全是清淡的顏色,他一目了然.
蔣婕妤遲遲未提燕傾城的事情,他心里也是有幾分意外的.
在這楚宮之中,誰人不知道蔣婕妤跟燕傾城極度不對盤.而如今有對燕傾城不利的謠言,她卻什麼也不說,倒真的有些奇怪.
楚昭衡動筷,周圍的宮女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沖撞了臉色不善的楚皇,而他現在這樣的情況,蔣婕妤也有些不太好下手.
整個殿內聲音壓抑,只能聽得到楚昭衡動筷子的聲音.
蔣婕妤大著膽子在一旁伺候,在她的努力下,楚皇的臉色總算是有些緩和.
見時機成熟,蔣婕妤朝一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個宮女微微俯首,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
過了片刻,正當楚昭衡全然放松的時候,殿外的宮女卻忽然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對蔣婕妤欠身說道:"娘娘,東西已經准備好了."
蔣婕妤"哦"了一聲之後,一邊動著筷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准備好了的話,就給羅良媛送去."
說罷,她就替楚昭衡夾了些開胃的清淡小菜.
楚昭衡聽及此,自然也忍不住沉聲問道:"你准備了什麼東西?"
"這……"蔣婕妤有些為難.
楚宮之中,羅良媛的事情楚昭衡都已經聽到了流言.此時對羅良媛的事情勢必有些上心.眼下聽到,自然要問.他不相信身邊的人,總覺得羅良媛這公主一生下來,宮中所有人都會奚落于她和小公主.
可這小公主是畢竟也是他的親生女兒!
即便是要虐待,那也只能自己來,容不得別人胡來!
楚昭衡有些不耐,蔣婕妤只能支支吾吾地說道:"陛下……這,羅良媛的事情也不知你知不知道.臣妾前幾日去看她,見她日子不好過……特地讓臣妾身邊的宮女備了一些東西送去.這即便餓著阿羅,也不能餓著小公主不是?"
楚昭衡的臉色已經黑了幾分.
蔣婕妤知道時機已然成熟,只是楚皇心里還需要一把火,一把可以讓他勃然大怒的火.
"陛下!"說著,蔣婕妤十分"入戲"地跪在了地上,手中絞著帕子,臉上的表情似是十分悲痛:"羅良媛生的的確是位公主,可即便是公主那也是你的孩子,臣妾不忍心看到陛下的孩子受傷.羅良媛位份的確不高,原來又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陪嫁宮女’,可是那也不能如此對待啊.她一個孕婦,剛剛誕下公主,怎麼能吃得起這樣的苦?"
"你去過她那里?那你倒是說說看,羅良媛現在究竟過著怎麼樣的日子."楚昭衡如今與來時無異,好不容易壓下來的情緒此刻又被蔣婕妤給掀了起來.他管不了那麼多,心里只想知道羅良媛與小公主的情況.當日他只是站在宮苑門口看著,卻沒有進去.
如今想來,竟是有些後悔了.
說及此,蔣婕妤的臉色更加為難,但她也怕楚昭衡沒有耐心聽下去,故而為難片刻之後立刻說道:"陛下,那羅良媛現在過的日子還不如原來那樣的陪嫁宮女呢.她那座宮苑是人家廢棄的,在宮中極其偏遠的位置.不僅如此,每天衣服都得自己洗,飯也要自己做.沒有內侍宮人送去食材,有的時候飯還吃不到……而且,她每天還要自己打掃,自己一個人照顧小公主,這羅良媛在宮里過的日子,可比宮外的民婦還要淒慘,又累又苦呢."
而這一切,楚昭衡已是親眼所見,蔣婕妤沒有說錯,事實的確如此,沒有半分汙蔑,尤其,這些事情全是燕傾城的所作所為!
蔣婕妤微微抿了抿唇,臉色為難地躊躇道:"尤其……"
"尤其什麼?"楚昭衡微微眯起了雙眸.
蔣婕妤此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側,一只手絞著帕子:"臣妾聽說羅良媛夜里還被人虐待……她身上有傷,臣妾去看她的時候,她都不敢卷起袖子來給臣妾看……也不知道小公主……"
"竟有此事!"楚昭衡勃然大怒,筷子順手朝著飯桌上一扔,發出丁零當啷的脆響.碗筷敲擊的聲音似乎是在宮殿之內回蕩,所有的宮女太監紛紛跪下,誰都不敢說話,誰也不敢呼吸,一個兩個都恨不得將自己頭埋進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