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景初走到山上,身上已經落了一堆白雪.這里氣候嚴寒,每一步都要走得極為沉重,一腳踏下去全是積雪,厚重無比.更何況山間路道崎嶇,十分濕滑.
嬴景初終于登上了山頂.
楚昭衡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你來了."
並非疑問,純粹是為了打開局面.
嬴景初並未開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查看著四周.他必須小心謹慎,至少絕不能讓楚昭衡帶人潛伏在這里.
"開始吧."確認周遭無人之後,他才沉聲說道.
楚昭衡早已迫不及待,當即出招.二人同時出劍,刹那間整個雪山巔上刀光劍影.明明只有兩把劍,兩個人.可是速度之快,出手之狠絕不像是兩個人可以做到的.
嬴景初與楚昭衡幾乎已經到了這世間最強的盡頭.
楚昭衡慣用"殺人劍",每一招都是往極其刁鑽的地方出招,尤其每次所指的方向幾乎都是一擊便能斃命的地方.
嬴景初的袖子被劃開了兩劍,頓時顯得有些狼狽.
他這一路上山以來用了不少體力,故而雙臂還有些僵著.即便如此,他也能夠牽制住楚昭衡,令他的每一招全都落空.
而嬴景初的"君子劍",則是雙方交鋒之時,他趁著手臂上的僵硬未曾打開而偷偷觀摩楚昭衡的每一個招式.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他了解與應對之法.
楚昭衡有個習慣,他直擊面門,喉嚨與心髒,而且每一次出招都不可能同一個目標.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敵人招架不住.可是眼清楚還是看出了破綻,當即一劍揮下,直接破掉了楚昭衡的招式.
兩人纏斗也已經有了一炷香的世間,卻還未分成勝負.
楚昭衡捂著胸口,感覺到喉間的一陣熱流上湧,他退後幾步,用劍撐著地面,而這一撐下來,嘴角忍不住有鮮血溢出.
嬴景初的劍指在了他的面前.
"你歸降吧."
"我原先就說了,不可能."嗓音比來時更加低沉,似乎有一陣隱忍之意,"今日下戰書,便是他同你決斗.贏了就是贏了,輸了也就什麼都沒了.嬴景初,今日一舉我是絕對不會後悔的!即便是死在這里,我也要同你分出高下!"
話音一落,他便又端起手中的長劍,沖著嬴景初刺了過去……
與此同時,楚文玉被一陣腳步聲猛然驚醒.刑房的大門被人打開,他下意識地看向門口,下意識地喊道,"大哥!"
然而,卻不是他的大哥.
這個身份明顯不是.
一名侍衛走到了楚文玉的身邊,不緊不慢地替他松綁.
此人眼生,楚文玉問道,"你是誰?"
"回稟第二下,小人是原先趙彥將軍手下的副將王良,二殿下應該沒有見過我."
"我大哥呢?大哥他去哪了?"
王良搖了搖頭,"陛下……他讓小人來放了二殿下你.並有一句話交代,若是他日他身死,他希望你能代替他好好管理楚國."
"大哥?!"楚文玉不可置信,心中一陣悲憤流淌而出.
他的大哥既然同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那顯然就是訣別.當日替他上藥之時,他就應該看出來了!楚文玉全身的繩子都在這一刻解開,一直以來被禁錮的壓抑情緒也幾乎同時得到了釋放.只是,他被綁了太久,以至于還無法全然適應.
手臂還是酸麻無比.
"我等只知道,他去找嬴景初決斗了,其余的一概不知.並且陛下有過吩咐,讓小的定要好好照看二殿下,絕不能讓二殿下有任何意外發生."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卻被楚文玉推了開來.
他力氣不大,然而王良卻也不敢造次.他低著頭,躬身在一旁默不作聲.
楚文玉的身子幾乎癱軟,然而他的雙眸卻直直盯著外面的一切.
如今天色已經大亮,他也該是時候去找他的大哥了.因為他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他的大哥楚昭衡……
雪山上,楚昭衡與嬴景初二人明顯體力不支,從一開始的精准狠,如今已是慢了許多.然而招式一慢,便能越發看到雙方的破綻.
嬴景初自然是壓制楚昭衡,可他在他的手里也討不到半分的好.
二人均已受傷,只是楚昭衡的傷口自然是要比嬴景初更多一些.
行到最後,更是感覺體力似乎有些癱軟,雪山的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異香.一股清冷幽然的花香.
這股異香並沒有引起兩人的注意.
而此時,嬴景初的身子也已經漸漸熱了起來,四肢再不如剛上山時候那麼僵.既然回暖,那麼他勢必可以一舉拿下楚昭衡.
正如嬴景初心中所想,楚昭衡的劍被他揮到了一邊.
而此時的嬴景初,更是拿劍指著他.
利刃正對于他,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楚昭衡心里清楚,嬴景初留手了,可正是因為他留手了,自己心中才會越發的不痛快.他仰天長笑,似有自嘲的味道.然而空幽的雪山之上,傳遞的全是他猖狂無比的大笑,笑聲來來回回,仿佛想要永遠駐紮在這,無論如何都不看離開.
回聲也同楚昭衡一般的固執.
嬴景初把手中的劍收了回來,"我不殺你,你走吧."
"放我走?你會那麼好心?"
嬴景初轉過頭去,再也不願多看楚昭衡一眼,"決斗本來就是你提出來的,我要你的命有什麼用?"
嬴景初口中所說的確是事實.
這種決斗的勝利,實是太過無趣毫無意義.他的初心從來就是實現統一,百姓不再流離失所.楚昭衡的命與他的目標其實沒有任何關系.
話說到一半,二人頓時發現周圍的異香越來越濃郁.嬴景初當即一愣,下意識地說道,"不好!"
自然不好,這股異香有催眠的作用.
嬴景初整個人天旋地轉,越發不受控制地雙腿癱軟.他用劍勉強撐著自己的身體,而另一只手則是穩穩地撐在地上.
頭分外暈眩,幾乎馬上就要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