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看著絕塵而去的孫悟空,君慕淺的雙眸陡然睜大,瞳孔也劇烈地收縮了起來.
"師兄,你快回來!"
她想要追上去,然而天幕上的破損此刻卻是越來越多了,像是受到了什麼號召一般,深洞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
"轟!"
"轟轟!"
從宇宙外而來的混沌源火也暴湧而來,如狂風驟雨一般接二連三地落下,勢要將洪荒吞噬一般.
君慕淺不得已用出全部的力量去封鎖住這些破損之處,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瞬十萬里的筋斗云離著她越來越遠.
而原本也在另一大部州負責保護眾洪荒生靈的菩提老祖,聽到那五個字之後,神色頃刻間大變.
他根本顧不得其他,瞬間移到了花果山處,在看見天穹伸出那道金色的身影時,第一次失態了.
"悟空!"
哪吒也聞聲趕來,又驚又怒:"猴子!"
斜月三星洞以廣闌為首的一眾弟子更是大驚失色:"小師弟!"
"小師弟你去干什麼?!快回來啊!"
"什麼話都別說了,快阻止他!"
話音一落,眾魔神動了.
"唰唰唰--"
他們皆朝著孫悟空所在的方向而去,但是,卻在半途中就被混沌源火以及其他宇宙外來的詭異力量給阻擋住了.
這混沌源火連共工和祝融都能夠輕易滅掉,又何況他們幾個大羅金仙?
一邊是危在旦夕的洪荒萬族,一邊又是自己最寵愛的小弟子,菩提老祖完全是進退兩難.
"師傅!"君慕淺咬了咬牙,"我撐著,您去把師兄帶回來."
是,的確是沒時間了,但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她絕對不想犧牲任何一個人.
"嘩--!"
更加強悍的力量從紫衣女子的體內爆發了出來,猛然沖天而起,竟是封鎖住了這一地帶的所有破損之處,鎮住了那些混沌源火.
"辛苦了."菩提微一點頭,就朝著上方暴掠而去.
最開始的那個深洞,是由陸壓,花離和通天教主三人一同鎮壓的.
這個深洞是絕對不能夠放任不管的,否則整個天幕都會直接破裂.
地面上發生的事情,陸壓不可能不知道.
他微回過頭去,在看到駕著筋斗云的孫悟空的時候,眉頭一皺.
花離倒是沒有言聲,通天也擰著眉.
他們皆知道,沒有五彩神石,這天就沒有辦法補,如果所有巔峰強者都去封住天幕破損,心魔之主來了,依舊沒有戰斗力.
洪荒,永遠逃不過滅亡的一劫.
怎麼辦?
也是這麼轉念一想,孫悟空已經抵達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深不見底直連混沌星河的黑洞,瞳孔閃了又閃,明明滅滅,里面的情緒看得不太真切.
而收回目光之後,孫悟空第一件做的事情卻是轉過頭去,對陸壓道:"把那老頭兒攔住,俺老孫知道你有這個本事."
陸壓眉皺得更緊:"其實沒有還必要……"
"俺知道."沒等他說完,孫悟空就打斷了他,扛著金箍棒懶洋洋道,"但是俺老孫不想再做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了,多一秒時間,就能夠多救一個人."
陸壓沉默了下來.
這天破都是遲早的事情,如孫悟空所說,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們來說,都珍貴至極.
"我是五彩神石,還是唯一一塊有靈智的五彩神石……"孫悟空望著這黑洞,喃喃,"也許,這是俺老孫的宿命."
"師傅說得對,有時候,是需要那麼一些犧牲,能夠換來更好的結果."
"以前俺老孫瘋夠了,現在是時候,為洪荒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猴王抬起手來,將金箍棒放在了花離手中,似是自嘲一笑:"以前還和小哪吒說,這輩子怎麼也不會和俺老孫的兵器分開,眼下看來……卻是不得不離別了."
像是聽懂了一般--
"嗡嗡!"
金箍棒忽然震動了起來,金光一個爆閃,仿佛要躍起一般.
"你就一天外隕鐵,如何補天?"猴王冷哼了一聲,甩手一道靈力定住金箍棒,"老老實實待著,說不定以後還是有人能夠把你拿起來的."
通天直視著他:"這是為你量身定做的武器."
言下之意,除了齊天大聖之外,洪荒再無一人能夠使用金箍棒.
"挺好."孫悟空笑了一笑,"鎮海也不錯."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緩緩抬起手來,其上有五彩色的光芒大盛,某種奇異的能量也在慢慢凝聚著.
下一秒,那一條臂膀竟然已經完全轉化為了頑石!
但就在這時,後方又傳來了菩提的怒聲:"悟空!"
孫悟空的眼神一變:"把俺師傅攔住了,別讓他過來."
陸壓歎了一口氣,手一揮,就豎起了一道屏障.
"嘭!"
菩提老祖才剛一接近,竟是又被擋了回去.
君慕淺瞳孔又是一縮,氣得要死:"陸壓,你干什麼?!"
能夠一招將菩提老祖趕回來,除了陸壓還能有誰?
她緩了緩氣:"輕美人,你過來,把……"
話未說完,她的耳邊率先響起一句話:"小師妹,這是俺老孫自己的選擇."
"以前,俺老孫說要掀了這天,要這天再也不能攔俺老孫半步!"
君慕淺猛地震住.
"所以以後,這天就是我."那一言一語依舊是狂氣縱情,是獨屬于齊天大聖的傲骨,"從此,不再有不公的天!"
"嘩啦嘩啦--"
"吼吼!"
天空之上,五彩的光芒忽然大放了起來,恰如琉璃燈百轉而過,鋪開一片絢爛.
隱隱之中,甚至能夠聽見遠古而來的獸吼在嘶叫著.
洪荒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所有人都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上方,一時之間都愣到了那里.
而身處于玉虛宮的心魔之主一方的勢力,卻是在欣賞著這美麗的一幕,身心都得到了慰藉.
"主人好厲害."玄冥贊歎了一聲,"如此簡單一個法子,就把最大的威脅除去了."
他們都知道,孫悟空是心魔之主的克星,也是女媧等洪荒魔神培養出來的年輕一輩,天賦超絕,潛力無窮.
倘若孫悟空晉升成了天道聖人,那麼有八成可能性能夠將心魔之主擊敗.
不過幸好的是,洪荒沒有聖位的存在了.
然而,玄冥也不得不佩服菩提老祖一手好棋,讓他們都以為洪荒魔神在打壓孫悟空,使得他們沒有在第一時間對這個靈明石猴重視起來.
後來即便他們也派人去三千下位面追殺孫悟空,但因下位面限制太多,每每都被孫悟空逃脫了.
而等孫悟空來到總位面之後,卻是更難將他殺掉了,元始天尊幾次出手,都沒有解決掉孫悟空,導致孫悟空一直活到了現在.
委實是他們的失策之處!
"哼."心魔之主神色不動,"還好本主提前做了准備,否則還真的被鴻鈞他們騙過去了."
後土拜了一拜,也贊道:"主人的計劃,當真是天衣無縫."
"主人的計謀當然冠絕世間."玄冥又道,"只不過,我還是不能理解,這潑猴居然真的願意去補天."
"我本以為,會是准提那家伙說服這潑猴讓他去補天,未曾想到准提反而要阻止."
"事關攻心,你們不理解,是正常的."心魔之主神情不屑,但還真的就解釋了,"這靈明石猴看似頑劣,亦正亦邪,善惡皆存,了無牽掛,但實際上心懷天下."
"他惡的一面,也早已在他成佛的時候完全被斬去了,所以只剩下了善."
"也是因為他的惡被斬去了,導致本主想要同化他很難,可惜……"心魔之主冷笑了一聲,"成也善,敗也善."
"這是人性的弱點!"
如果孫悟空是斗戰勝佛,那麼就不會有弱點,可惜誰讓他偏偏要當齊天大聖孫悟空?
有了弱點,對付起來就輕而易舉.
"這天破了,他必須會去補."心魔之主看著天幕上的五彩神光,接著道,"他不補,他師傅師兄師妹戰友倒是無事,但洪荒的億萬生靈都要死,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不顧."
"本主早就料到了,所以才要提前將所有五彩神石毀掉,女媧本源盡失,根本也補不了天."
他張狂地大笑了起來:"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本主了!"
鴻鈞是個廢物,陸壓根本沒有實力,這洪荒誰還能阻他?!
虛幻大千?
無量劫在,天域雙帝還敢過來?
就算准提那個女弟子修的是心之大道,可惜她修煉的日子太短,這麼點時間饒是她天賦再強,也根本不足以讓她成就大道上的圓滿.
而他……
心魔之主嘖了一聲,他可是馬上要晉升混沌掌控者了.
等孫悟空徹底和天融為一體,他也該出現了,將這些礙眼的魔神們都捏死,再利用混沌掌控者的玄通,造出只臣服于他的魔神出來.
洪荒,將煥然一新!
"主人英明."玄冥越聽越激動,"主人這計謀,可謂是一箭雙雕."
"那潑猴一死,准提道人也會道心受損,再無一戰之力了."
縱然他們醒悟得太晚,但也知曉孫悟空對菩提老祖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哼,自然."心魔之主冷冷地笑,"准提的確有兩把刷子,不過可惜……還是本主技高一籌."
天空上的光芒越來越盛,五彩已經鋪遍了整個洪荒的天幕.
原本落下的混沌源火被重新收回了混沌星河之中,天幕上的裂縫也在慢慢減少著.
菩提被趕下來之後,再想上去已經來不及了.
五彩神石的力量太過龐大,連天道聖人一時之間都不能抵擋.
"轟!!!"
一聲爆響傳來,天際邊彩光炸裂.
下一瞬,陸壓,花離和通天教主竟然也被震回了地面.
不必再封住破損之處,君慕淺得了手,她一把攥住陸壓的衣襟,咬牙:"你到底在干什麼?!"
陸壓的眉目卻是很平靜:"小師妹,他說得對."
君慕淺的手顫了顫,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是,她知道,可是這跟她不願意並沒有關系.
陸壓又道:"你現在上去也沒有用了,他已經化石了."
君慕淺咬著牙,沒說話,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五彩神石擁有著極為磅礴的力量,連宇宙都可以抵擋,就算他們現在去阻止,也來不及了.
"悟空--!"
然而,菩提卻是不願意放棄,他神情驚怒:"回來!你回來!!!"
仿佛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聲音咆哮而出.
"你若不回來,為師徹底將你逐出師門,此生不複相見!"
可回答他的,再也沒有那句"師傅,你真的要……趕我走?天上冷,師傅,你以後飛的時候多穿點衣服".
只有天空上不斷變幻的五彩光芒,比朝霞絢麗,若萬頃流華.
眾魔神都可以看到,那破裂的大洞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小著,直到恢複成一片燦白蔚藍,了無一絲一毫的破損痕跡.
但同樣,也沒有誰的身影了.
哪吒眼眶一紅,哽咽了:"猴子……"
菩提整個人都呆住了.
但就在這時,一道微不可聞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歎息,還有看破一切的超然.
風中,有聲音在輕笑.
"師傅,你說過的,這是命數."
聽到這句話,菩提的身子驀地一震,幾乎站立不穩.
思緒驟而混亂,仿佛有著無數聲音充斥著耳膜,腦海中也是紛亂的畫面.頭炸裂般得疼.
"師傅,你真的要教我?"
"悟空,這是命數."
"師傅,你要……趕我走?"
"悟空,這是命數."
從頑石出,歸于頑石.
這是命數.
始也命數,終也命數.
好一個命數.
菩提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忽然,他猛地一口血吐了出來,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地倒了下去.
君慕淺一驚:"師傅!"
"師弟……師弟!"接引大驚失色,連忙上前,"老君,老君快過來啊!"
太上老君緊忙趕來,查看著菩提老祖的傷勢.
幾秒後,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放心,准提無事,但……"
君慕淺的喉嚨滾了滾,艱難道:"師傅的道心,出現裂痕了."
修煉者的道心十分堅固,但也同樣脆弱.
孫悟空以自己血肉之軀補天的事情對菩提老祖的打擊太大了,無法承受之下,道心自然會垮.
默然許久的花離低聲開口:"眼下的情況,還是不要讓他醒來了,睡一覺也是好的."
眾皆沉默.
有魔神抬頭看了一眼完全恢複的天空,明明有白云清風,心里卻是堵得難受,心絞痛般一抽一抽的疼.
他們誰都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果,誰也不願意是這個結果.
但是,又不得不是.
天不補,第一個滅亡的就是洪荒萬族.
"能打敗心魔之主的,現在只有悟空."女媧的眼睛也是紅的,她輕聲道,"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心魔根本奈何不了他."
"可大聖……"鎮元子說不下去了,他別過頭去,長長歎氣.
這是心魔之主的陰謀,沒了孫悟空,他就能一統洪荒.
到時候,不光是洪荒宇宙,還有其下的三千位面,也將受其霍亂.
所以,心魔之主恢複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除掉孫悟空.
心魔之主果然不愧是修的心魔之道,如此擅長攻心,將人性利用得徹徹底底.
君慕淺的手指緊了緊,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我保證,師兄不會死的."
只要她能夠成為混沌掌控者,她就可以將孫悟空從混沌之中重新帶回來.
女媧默默地站了起來:"回去吧,就算這一戰必敗,我們也一定要戰."
"沒有了悟空,無人能夠徹底殺掉心魔之主了."
"……"
又是一片靜默.
"不--"陸壓忽然開口了,"當然還有."
他偏頭,目光落在了紫衣女子的身上,這一次直接說的:"小師妹,你托我保管的記憶和一些東西,現在到了你說可以還你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