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這一刻變得安靜.
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他怎麼了?"那只女鬼孩子顫聲問道.
師父歎了口氣:"他已經魂飛魄散了,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他的蹤跡."
聽到這句話,那個女鬼孩子直接呆住了.
"怎麼會這樣?他……他怎麼會魂飛魄散?他答應過我,會陪我報仇,親眼看著我手刃仇人的,他怎麼可以魂飛魄散?"
師父轉過頭,深深看了那個女鬼孩子一眼.
"其實,若非你心里的執念太甚,他也未必會落的這個下場.說到底,是你害了他."
女鬼孩子定了定,開始瘋狂的搖頭.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了他,真正殺死他的人是你!要不是你用法術吸了他的鬼氣,他就不會魂飛魄散!是你害了他!"
"他為你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你卻連一個責任都不願意為他承擔?"師父淡淡問.
女鬼孩子神色微微變了下,似有些動容.
可話到嘴邊,她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嘴硬."他不是被我害死的,我為什麼要承認?你以為,用他的死,就能夠喚醒我內心的良知,讓我改寫歸正麼?我告訴你,別做夢了!我想做的事,從來就沒有做不成的.我說
要殺了這個販賣的尸體的人,我就一定要殺了他!反正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女鬼孩子說完,不顧自己身上的重傷,再次飛身向大柱兒撲了去.
師父見狀,眉心微擰,抬手便朝女鬼孩子打出一道黃色的符咒.
那符咒,如同長了眼睛一樣,准確繞過屋內的一些遮擋物,直挺挺的貼在了女鬼孩子的身上.
火焰,霎時燃起.
女鬼孩子從半空掉落在地上,並迸發出一陣淒厲的吼叫.
"三昧真火,你居然用三昧真火燒我……你……"
師父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緩緩開口:"他用他的生命,才換來我對你的寬恕,可沒想到,你竟這麼不珍惜."
"你沒有被父母遺棄過,更沒有被人當貨物販賣過,你自然不會懂我的感受."女鬼孩子狡辯道.
聽到這話,師父的神色變得微微有些傷感.
"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過.可我的家人,通通都已經死了,我至今都沒有找出殺害他們的凶手."
師父說到這里,稍稍頓了一下.
"有時候,活著,比死了,要艱辛多了."
女鬼孩子沒想到師父居然會對她說這些話,一時呆愣在那里,甚至連身上被三位真火焚燒的疼痛都忘了.
"也許……也許我知道你家人死亡的真相."她緩緩說.
師父怔住了,癡癡的看著女鬼孩子.
"你說什麼?你知道我麻衣陳家全族覆沒的真相?"
女鬼孩子點點頭.
師父的眼睛,一瞬間全都亮了.
仿佛,在漆黑的夜色中行走,突然見到了久違的陽光一樣.
"那你快告訴我,我的家人們,究竟都是被誰殺死的?"師父連忙問.
女鬼孩子動了動嘴角,開口應道:"他們,其實都是被……"
我豎起耳朵,想要從女鬼孩子嘴里聽出真相.
可下一秒,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個女鬼孩子突然伸出自己尚且完好的那只收,猛的往頭頂一拍,她的魂魄立刻發出"砰"的一聲響.
"你想知道你家人是如何死的?我偏不告訴你!你壞了我的好事,我就算是魂飛魄散,也絕不會成全你!"
我有點懵,完全搞不懂女鬼孩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之前那個男鬼孩子消失的地方,炸裂成一團灰燼了.
她……她居然自己把自己打得灰飛煙滅了?
究竟背後是有怎麼樣的真相,才讓她做出這樣狠厲的事情?
我有些吃不准女鬼孩子的心思,想向師父詢問.
但師父比我受到的沖擊更大,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著女鬼孩子魂飛魄散的地方,久久沒有說話.
我張口欲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因為我知道,師父此刻心里,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心痛.
他尋求了那麼久的答案,眼看就要得到了,可卻又在他滿心歡喜的時候,一下子全部落空了.
那種巨大的失落感,緊緊包裹著他,讓他即便曆經世事,卻依舊緩不過來神.
而沒了男女兩個鬼孩子的威脅,大柱兒一直緊繃的神經此刻終于松弛了下來.
他沒皮沒臉的湊過來,輕聲問我:"十七啊,你師父這是咋了?怎麼……怎麼除掉了那個鬼孩子,他反而不開心的樣子?"
我搖搖頭,歎息一聲:"我也不知道,你暫時不要去打擾他,先去照顧你老婆吧!"
大柱兒自討了個沒趣,也不再多問,嘀咕了兩句就到床邊把他昏迷已久的老婆抱到床上去了.
我則拿了掃帚,將兩個鬼孩子落下的那些灰燼掃了,在外面挖了個坑,一股腦兒給埋了.
做完這些,師父也從大柱兒家出來了.
雖然他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但我依舊能看得出他心中的失落和寂寞.
我遲疑了一下,大步走上去,喚了聲:"師父,你沒事兒吧?"
師父側目看了看我,將手輕輕拍在我的肩膀上,歎息道:"十七啊,師父沒事,師父只是有些失望罷了."
"師父,就算那個鬼孩子沒說出真相,但你現在身子骨還算健壯,以後的日子也長,你肯定能找到殺害你家人的凶手的!"
"就怕我,沒幾天活頭了.到時候,若是還找不到殺害我家人的凶手,我怕是到死都不能瞑目!"師父語重心長的說.
"師父,不會的!十七向你保證,就算你找不到,十七也一定會幫你找到的!"我一臉堅定的說.
師父深深歎了口氣,拍了拍我,便將手又背到了身後.
"孩子,咱們回家吧!"
說著,師父便自顧自的往外走.
看著他略顯佝僂的背影,我隱隱有些心疼.
師父老了,真的老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能滿村子追著揍我的老頭兒了.
現在的他,就像一輪落到地平線的太陽,誰也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日子.我只希望,在他有生之年,我能幫他一起找出當年陳家滅門慘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