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師,可否讓我檢查一下?"
孫默抱拳.
嘩!
教室中,出現了輕微的騷亂,因為孫默竟然接招了.
這膽子,可真是肥上天了!
"不管成與不成,我敬你是條漢子!"
周澤睿服氣.
"真霸氣!"
謝恩慧越發的欣賞孫默了.
"勞煩孫師了!"
章杶抱拳:"還有,我只是空活了一些歲數罷了,沒必要喊我老師!"
孫默不置可否,主要是大庭廣眾之下,禮貌這一塊,要注意,別讓人覺得自己桀驁不馴.
想發飆,那也得抓住了別人的痛腳再說.
孫默一邊用手檢查章杶的身體,一邊激活了神之洞察術觀察,然後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位老人,身體機能很差,就像即將枯死的老樹一樣,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足足十分鍾,孫默沒有說話,而大階梯教室的人,也不敢大喘氣,就這麼看著他.
氣氛很壓抑,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烏云遮日.
直到孫默收手.
不過他沒說話.
周澤睿等不下去了,主動詢問:"孫師,如何?"
"我想章老師的目標,是成為亞聖吧?"
孫默斟酌說辭.
"呵呵!"
章杶自嘲一笑,其實他的目標,是聖人,可是現在連亞聖都不是,再說這個,就顯得太自大狂妄了.
"如果我勸章老師放下呢?"
嗡!
孫默這話一出口,全場便響起了巨大的嘈雜聲.
尤其是跟隨章杶學習過的晚輩們,頓時怒目而視,想撕了孫默.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
孫默的潛台詞很明顯,你沒機會成就亞聖之位了,放棄吧!
"孫師,我承認你的神之手有不凡之處,但是一位八星名師的前途,還不是你可以判斷的."
一位男名師站了起來,先懟了孫默一句,又趕緊朝著章杶安慰:"老師,您別聽胡言亂語."
"你坐下!"
章杶呵斥,而後朝著孫默抱拳:"請繼續!"
雖然這麼說,可章杶的內心中,還是有一份怒火,有一份不甘心,這就像一個學生的老師,說他不管多麼拼命,都拿不到班級前十似的.
這是一種對自己天賦和努力的否定.
"章老師,通過你檢查你的身體,我能明白,哪怕是現在,你依舊修煉不輟,可以說,你把全部的人生,都放在了沖擊亞聖這件事上,您覺得值嗎?"
孫默反問.
"為什麼不值?"
這一次,不少人開噴,成就聖人,可以說是每一位名師的最終夢想.
"親情,友情,愛情,這些都是很美好的東西,和兒孫共游,享受天倫之樂,和三五好友小酌,談天說地,縱論九州諸事,和妻子故地重游,回憶曾經的那些時光."
"即便沒有這些,我想我每個人,肯定有想要做而沒有去做的事情吧?"
"比如咱們這些男人,誰不想煙花三月,腰纏萬貫下江南,去領略十里桃花,春分不盡的秀色?"
"至少我想過酒醉倚紅樓,看小娘淺笑紅袖招!"
孫默的話,讓不少男人露出了同道中人的笑容.
男人麼,誰還沒個春心大動的時光呢.
"我覺得,成聖是理想,做到了,固然可賀,但是做不到,也不該強求,為了它,犧牲掉生活中的美好."
孫默真心實意:"在我看來,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美好的風景,可章老師卻只望著聖人那一座山峰,忽略了其他的湖光山色,忽略了陽春白雪,甚至是泥田里的下里巴人!"
嗡!
孫默的身上,氤氳起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之後,光斑濺射,灑滿了教室.
"是金玉良言!"
有人驚呼.
那些噴孫默的人,也開始沉思,因為金玉良言的出現,代表著孫默不是坑章杶,而是真的為他著想.
"章老師,有時候,放下也是一種勇氣,比堅持下去,更加的可貴!"
孫默苦口婆心.
通過古法按摩術,他能摸出來,章杶把大量的時間都花在了冥想和修煉上,如果再除去教學生授課的時間,那他和家人,和朋友相聚的時間,根本沒多少.
可以說,他根本沒私生活.
章杶沉默了.
萬康成有心呵斥孫默.
畢竟章杶一旦晉升亞聖,對黑白學宮的聲望和實力,是一個極大的提升,可是他也知道章杶的一生.
過的太枯燥了.
萬康成就是受不了這種苦,覺得沖擊亞聖無望,所以放棄了,在宋校長的建議下,擔任了副校長一職.
"孫師,你覺得我有幾成的把握,能踏入亞聖之階?"
章杶拱了拱手,虛心求教.
"如果再給你一百年,你或許有五成的幾率成功."
孫默的話,再次引起熱烈的議論.
因為這代表著,在孫默眼中,章杶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這絕對是一個殘酷的無以複加的判斷.
人的壽命都是有限的,章杶都七百多歲了,就算是千年老龜轉生,也快死了.
"一百年嗎?"
章杶呢喃.
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知道,的確江河日下.
"章老師,承認自己不行,接受現實,其實也是一種勇氣,而且達到八星,在名師圈,也是九成九之上的絕世天才了."
"您這輩子,足以自傲了."
孫默稱贊.
眾人點頭,孫默這句話沒錯.
別說亞屈指可數的聖人,整個九州,亞聖都沒多少的,不超過百人.
"章老師,我冒昧問一句,你這麼想要成為亞聖,這種執念,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
孫默好奇.
"孫師,章老師不是虛榮的人."
周澤睿提醒,這句話,會冒犯到章杶.
"是為了我的老師!"
提到老師的時候,章杶的眼睛中,閃爍著崇拜的目光.
因為那位老師對他寄予厚望,可是他卻沒能在老師臨死前,達到六星,所以他很愧疚,自責,覺得是自己,讓老師死不瞑目.
"理解!"
孫默輕歎.
就像哪個孩子,不希望自己功成名就,讓父母感到驕傲.
章杶的心態,孫默懂!
其實很多男人,拼死'工作’,並不是為了自己.
每天小酒喝著,游戲玩著,它不香嗎?
但是,很多男人,都顧不上享受.
他們這麼拼,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家人,可以以自己為榮嗎?
這是責任!
這是每一個兒子,丈夫,以及父親的堅持!
"孫老師,你覺得我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章杶虛心求教,連稱呼都換了.
"不敢當!"
孫默連忙謙讓,然後沉默了,這種話題,不能亂說.
"三十年?"
章杶再問,看到孫默不回答,又縮短了年限:"二十年?"
"我覺得人生的價值,不在于活多久,而是活的有沒有意義."
孫默頭大,又爆了一句金句.
潛台詞就是你別問了.
萬康成這些大佬們,臉色很難看.
"孫老師,你說句實話,我拼盡一切,還有沒有沖擊亞聖的機會?"
章杶說這句話的時候,直接給孫默鞠功了.
孫默趕緊讓到了一旁.
他沒有回答.
因為從幾率上來說,是有一丟丟,但是……
代價太大了.
"孫默,章老師都這樣了,你還不肯說嗎?"
"不就會神之手嗎?了不起歸了不起,但是也太自傲了!"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些人覺得孫默太不友好了.
事實上,這是屁股的問題.
章杶可是八星,是黑白學宮的元老,現在他鞠躬行禮,喊孫默老師,可孫默依舊不肯回答.
這在大家看來,就是一種羞辱了.
"章老師,以您的智慧,應該想得到那個答案吧?"
孫默歎氣.
其實這話不想說,因為他擔心章杶會選這條絕路.
"哈哈,果然是如此呀!"
章杶大笑.
噹!噹!噹!
下課的鍾聲,敲響了.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呢,重要的不是能活多久,而是要活得精彩."
孫默松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
他准備宣布下課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章杶的身上,突然靈壓大盛,跟著,整個人就燃燒了起來.
這……
孫默臉色一變.
"章老師,您……"
萬康成大驚,只是說了半句,就被周澤睿一個閃身,沖到身邊,捂住了嘴巴:"別亂說話,會干擾他!"
"都出去,立刻,馬上!"
周澤睿催促.
嘩啦嘩啦!
學生們慌亂的動著,有些不明所以,章老師這是怎麼了?
"孫默,要是章老師有個好歹,我和你沒完!"
萬康成瞪著孫默,氣得要死.
果然出事了.
章杶為了沖擊亞聖,竟然開始燃燒生命力,進行一次孤注一擲的瘋狂賭博.
敗了,一了百了!
贏了,那也剩不下幾年壽命了.
萬康成身為八星名師,自然研究過這種沖階方法,但是不到最後關頭,他絕對不用的.
說句難聽的話,八星名師活著,已經不純粹是為了自己了,還有家族.
一旦這種鎮族大佬死了,對家族的利益來說,損失太大了.
"這又不怪孫默!"
謝恩慧幫腔.
"怎麼不怪他?"
萬康成很生氣:"如果不是他給出了剩余的年歲,章老師怎麼可能搏一把?"
"你們別吵了,趕緊護法!"
有大佬呵斥.
章杶雙目緊閉.
身上的火焰,越來越旺,讓他宛若一根火炬一般,施放了光和熱.
可是,四周的靈氣,沒有任何引動的跡象.
孫默激活了神之洞察術,看著章杶,然後面色越來越凝重.
他的生命力劇烈的減少著,可是絲毫沒有破境的痕跡.
"你這麼做不對!"
孫默驟然咆哮,把眾人嚇了一跳.
"章老師,既然要搏,那就全力一搏,你現在雖然做好了死亡的准備,但是你還是想盡可能的讓每一滴燃燒的生命力,都產生價值,這不對,不要在乎性價比,就是一口氣,全壓上,不成功便成仁!"
孫默大喝.
章杶的決議,還是不夠決絕.
還是想花最小的代價,拿最大的效果.
聽到孫默這話,章杶的神情,出現了一絲遲疑,可是,他並沒有照辦.
畢竟,這燒的是命,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這種時候,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愚蠢!"
孫默罵了一句,腦子里回想著曾經看過的那些文章,電影,將那種英雄們死不旋踵,決死一擊的情緒,在心中喚醒,然後一拳,打向了章杶的眉心.
一發入魂!
"你干什麼?"
看到孫默動手,一發白色的光團,轟進了章杶的腦袋,萬康成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就攻了過來.
好在孫默早有准備,完成這一擊後,便疾速閃開了.
"孫師,你干什麼呢?"
其他人也在低吼.
這可是不成功就會死的沖階,你搗什麼亂呢?
要不是場合不對,他們都想立刻拍死孫默了.
不過也就在光團進入腦海後,章杶忽然睜開了眼睛,將身體中的靈氣,全部點燃了.
他被孫默打入的情緒影響了.
轟!轟!轟!
章杶身上的枷鎖,松動了,而後徹底斷裂,轟!
大量的靈氣,猶如長鯨吸水一般,彙聚過來,灌注進章杶的身體中.
滋啪!滋啪!
一枚枚蓮華,在空氣中生成,綻放,一股清香,開始飄散,不濃不淡,但是卻沁人心脾,回味久遠,
這……這是晉階成功的征兆啊!
大佬們目瞪口呆了.
竟然成了?
一些靈氣爆閃著,幻化成了鳥雀,撲棱棱的飛舞,鳴唱著.
一股宛若洪鍾大呂般的聲音,響徹在天空.
每一個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心中滿是敬畏,虔誠的低下了頭.
良久!
才有一道聲音響起.
"多謝孫老師援手,才讓我得以踏入亞聖之境!"
章杶看著孫默,深深地鞠了一躬.
"章……章老師,您成了?"
雖然聽到章杶親口說了,但是萬康成,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被嚇到了.
因為這是第二位,因為孫默幫助晉階的亞聖!
如果說第一次是巧合,那麼第二次……
這里可是有很多人看到了,如果不是孫默的指點,孫默的那一拳,章杶八成要涼.
其他人,全都表情呆滯,無法言喻.
除了震驚于一位亞聖的誕生,還在驚詫,孫默的教學實力,已經強到能教導出亞聖的地步了?
真是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