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過,驅散了一絲炎熱,羅蘭身體的袍子在風中獵獵作響,而對面的法爾肯一身白底綠邊大袍子,卻沒有任何影響,紋絲未動.
似乎已經不受物理性質的影響.
羅蘭沉默了會,反問道:"你這是讓我快點離開紅土鎮?"
他並不是胡思亂想,雖然法爾肯沒有直接言明,但話里透露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法爾肯微笑道:"你果然很聰明,不錯,我希望你能盡快離開紅土鎮."
"為什麼急著趕我走?"羅蘭臉露奇怪之色,反問道.
"不是你,是你們."法爾肯的靈魂走到山崖邊上,看著下方的鎮子,露出溫柔的目光,說道:"因為你們長時間待在這里,已經擾亂了這個鎮子的平衡.我並不是在怪你們,你們所做的事情很好,但對這個村子來說,卻未必是好事."
羅蘭走到法爾肯的身邊,越發好奇,問道:"我倒是沒有看得出來,我們能有什麼地方影響到鎮子了?"
"你們是不同的."法爾肯看著羅蘭:"你和那個新來的黃金之子,和我們有著極大的不同.你們身上沒有卑微之心,沒有驕縱之心,你們看待世間的萬物,都是用著一種平等的心態,這是一種很好的品質,但對我們鎮子的孩子們來說,卻是不好的事情."
羅蘭有些不解:"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有力量."法爾肯的語氣中,略顯無奈:"他們沒有家世,沒有天份,連最基本的財力都沒有,他們甚至連字都不認識,但他們卻在學習你們的行事方法和氣質,你覺得當他們長大,遇到貴族或者是其它強大職業者時,明明沒有任何力量,卻驕傲得不行,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這話說得很直接,甚至有些直白.對于羅蘭來說,有些沖擊,周圍的蟲鳴鳥叫聲仿佛在一瞬間就吵雜了許多.
他下意識動了動自己的喉嚨,有些艱難地說道:"這世界的環境惡劣到這種程度,連維護自尊都會被針對打壓嗎?"
"有力量就不會,但他們沒有."法爾肯說道:"難道你們黃金之子的世界,一開始就是人人都能和平相處,不分貴族和平民的世界嗎?"
當然不是!羅蘭愣了下,然後苦笑道:"我明白了."
然後他有些奇怪地看著法爾肯:"我怎麼感覺你變成靈魂之後,連思維都活絡了很多啊."
法爾肯理所當然地說道:"年老的軀體當然會影響到個人能力.現在這模樣,就是我一生中最強大的時候."
羅蘭歎了口氣,他也覺得,自己和貝塔兩人在這里待太久,確實是對這個鎮子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他看向湖的對面,隱約能看到貝塔還在和一幫小家伙們玩著劍術游戲,:"你什麼時候覺得不妥的?"
"就在我死亡前的半分鍾,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法爾肯無奈地搖搖頭:"其實還是我們的鎮子太小,人口太少,所以你們很容易影響到我們鎮子的人們.但大型城市不會,德爾邦城有近百萬人口,你們過去的話,就像是將一瓶墨汁扔進大海里,墨汁擴散開來後,就和海水沒有什麼區別."
"嗯,好的,我明白了."既然知道法爾肯不算真正的死亡,他自然開始調侃對方:"等我在你墓碑的前放幾朵花後,就會離開的."
法爾肯一愣,隨後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感覺有些奇怪……德爾邦城中有個法師工會,你可以嘗試加入,在那里可以學到很多基礎的法術知識.不過也得小心一些,法師們更加信奉弱肉強食的規則,想要在法師的世界站穩腳,你必須得事事都得留個心眼,否則被其它法師悄悄害死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畢竟你們法師個個都挺聰明的."
"魔法師工會啊,記下來了!"羅蘭想了會,說道:"那我在這里待到你去神國之後再離開吧,算是送你一程!"
"不用了,女神派人來接我了."法爾肯指了指天空.
不知何時,天空中出現了一圈金環,金環在漸漸變大,最後形成一個占據了半邊天空的巨大金色圓鏡.
圓鏡中隱約能看到那邊有綠色的植被,有湖泊,還有一些影影綽綽的黑點,似乎在活動著的人類.
這是……生命神國的入口?羅蘭下意識就打開了視頻錄制功能.
對于羅蘭來說,這只是一個奇特的現象,但對于法爾肯來說,卻是畢生的理想.
"神國."法爾肯仰視著天空,張開雙手,神情狂熱地似乎想擁抱著什麼.
一道綠色的光柱籠罩了他.
這道光柱透著一股奇怪的力量,羅蘭覺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就退後了兩步.
而後有奇特的音樂聲隱隱從空中傳來,無數白色光羽飛舞,籠罩著整座鎮子,一名身高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的女性天使,緩緩舞動著白色的羽翼從空而降,落在法爾肯的面前.
法爾肯單膝跪下,俯下腦袋,虔誠地說道:"美麗神聖的接引天使,感謝你的親臨."
女性天使很漂亮,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都找不出任何缺點,她微笑著說道:"法爾肯,鑒于你的虔誠,你的功績,你被准許進入神國,成為聖靈,無病無痛,永生不死."
"榮幸之極!"法爾肯的身體都因為極致的開心而在發抖.
接引天使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堪藍如湖水的眼眸看向羅蘭:"人類法師?你的靈魂很特別."
羅蘭皺皺眉頭,又退了一步.這個天使確實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但卻給他一種相當危險的感覺.
"怎麼個特別法?"羅蘭輕聲反問,繼續又後退了一步.
似乎是看出了羅蘭眼中的提防,這女性天使輕笑一聲,沒有再理他,而是將視線放到法爾肯的身上.
"走吧,法爾肯,從此這個世界,再也與你無關了."接引天使的聲音動聽無比.
"是!"法爾肯站了起來.
天使樸騰著雙翼,緩緩上升,而處于光柱中的法爾肯也緩緩飛向天空,他向著貝塔揮手告別,身影在漸漸變小.
十數秒鍾後,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金環圓鏡中.
羅蘭也向空中揮了下手臂,最後放了下來.
圓鏡消失,若有若無的音樂聲也消失不見.
天空變回原來的樣子,而那些在緬懷法爾肯的人們,依然還聚在後院那里.
他們似乎看不到剛才的異像,也感覺不到.
山風拂過,即使是炎炎夏日,羅蘭也覺得身體有些發冷.
他突然發現,這個游戲世界的內幕要比自己想像中的更複雜得多.
神明這種東西……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