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可以形容為"戰栗"



答:那天他去星巴克肇家浜路店接諾諾下班,他們去附近的"嘉華海興"影城看了電影《終結者3》,然後在樓下的麥當勞用餐,我就尾隨他們。之後他們分手,各自回家,我在路邊叫了一輛載客摩托車,跟著三文的車,就這樣,知道了他家的住址。

問:你去找趙三文的動機是什麼?

答:跟他談談,讓他知道,我也喜歡諾諾,我要跟他競爭,讓他有個思想准備,君子先禮後兵。

問:誰先動得手?

答:是他。

問:傷得厲害嗎?

答:還好,有點頭暈,回家還嘔吐過,估計是腦震蕩。

問:趙三文出車禍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答:在工作室,做我的發明。

問:幾點到幾點?

答:晚上八點後進入工作室,一直弄到次日凌晨兩點,我有夜間工作的習慣。

問:有目擊證人嗎?

答:我叫過"永和豆漿"的外賣,一只咸糍飯、一杯冰豆漿,還有一份豬扒套餐。

問:外賣是幾點鍾送來的?

答:十一點半左右吧。

……

小宋認為,阿壺有作案時間,亦有作案動機。

"你的意思是,趙三文從門上的貓眼,或者從電子監控門的屏幕上看見了來找他複仇的阿壺,所以不敢開門,不敢下樓,而用速降器攀陽台逃走?"

浦宏鳴抽著七星香煙問小宋,小宋點了點頭。

"可是……"浦宏鳴吐出一串煙圈,接著說,"兩人曾有過一次交手,阿壺被趙三文打得一敗塗地,應該是阿壺怕趙三文才對吧?怎麼會是趙三文看見阿壺就落荒而逃呢?"

"這個嘛……"小宋撓著頭想了半天,迸出一句話,"也許阿壺沒有空手而來,拿著一只汽油桶和一支番仔火!"

小宋最近在看連續劇《台灣霹靂火》,學會了這句話。

浦宏鳴哈哈笑了。

"你也看過車庫的錄像帶,當時阿壺並沒有進入車庫呀,趙三文朝大切諾基的車窗上看了一眼,之後摩托車才失控,他總不會看見了番仔火和汽油桶吧?"

浦宏鳴也學會了說這句。





三文的葬禮在一個清冷的下午舉行。

由于北方一股冷空氣的來襲,氣溫驟降了五度,人們紛紛在T恤外面披上了外套,愛漂亮的女孩們不得不把涼鞋收了起來,腳趾頭露在外面實在有點冷嗖嗖。

天空中飄著細小的雨絲,大家依次在三文的墓碑前放下一支潔白的百合,低頭表示一下哀思,就這麼簡單。


這家名叫"萬安福壽"的陵園,在蘇州的東山鎮,抬頭就見煙波浩渺的太湖,是個依山傍水的好歸宿。

上海人的骨灰,很多安葬在毗鄰的江蘇、浙江一帶,這里地大物博,山清水秀,堪稱是大上海的後花園。後花園里埋了不少的骨灰。

每年清明節,浩浩蕩蕩的掃墓大軍綿延幾十公里,通往墓區的每一條公路都擠得水泄不通,由此形成了一道特別的掃墓風景。

自始至終,趙叁德沒有掉過眼淚,右手握著左手的手腕,兩片嘴唇緊緊抿著,好像在限制自己的呼吸。相比之下,在參加葬禮的人中,有些與趙叁德所在的A銀行有貸款業務的,看他們滿臉悲傷的樣子,分不清死者到底是誰的親屬。

諾諾默默站在人群的後面,在她身邊,是阿壺。

當諾諾把三文的葬禮日期告訴他時,阿壺只說了一句:"我陪你去。"

諾諾沒有拒絕。

一路上,諾諾一言未發,阿壺擔心她對自己有誤會,認為有必要澄清一下事實,就說:"三文的死跟我沒關系,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諾諾抬起頭,用一種迷惘的眼神看著阿壺,輕輕點了一下頭,說:"葬禮結束後,我想跟你談一談,關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大概是指三文的死吧?

聽諾諾的口氣,好像掌握有什麼情況。

只要她不對我有什麼猜忌就好……

阿壺這樣想著,被三文扁過的地方,仍然隱隱作痛。

參加葬禮的人們開始散去,有的抽煙,有的用手機打著電話,三三兩兩走向停在外面的一輛大巴士。諾諾慢吞吞地走在最後一個,初秋的風吹在身上,隱隱的有些涼意。她感覺眼眶里濕濕的,眼淚在噙著,只是沒有掉出來。

她想,自己一定是愛上三文了。

諾諾被趙叁德叫住了。

之前,趙叁德只見過諾諾的照片,照片插在三文的錢包里,趙叁德知道,花心的兒子能把一個女生的照片帶在身邊,一定是真的喜歡她。

諾諾也見過趙叁德的照片,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是三文用的那台DELL電腦的屏幕牆紙。

"我明天會去三文那里,收拾他的東西。如果你想拿點什麼留作紀念,就過來吧。"

趙叁德盡量說得簡單些。

"謝謝伯父,我正好想拿幾樣東西。"諾諾這樣回答。

趙叁德點點頭,轉身走了。

在這片無盡的墓碑里,五十四歲的趙叁德,已經為自己定購好一塊墓穴,就在兒子的旁邊。

在回上海的路上,阿壺的嘴張開呈O形,沒有合攏過,因為諾諾把那幅畫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你認為三文的死跟一幅畫有關?"

諾諾搖了搖頭:"我無法斷定。這兩件事情都來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議,它們幾乎發生在同一天。"

"你沒有告訴別人?"

"暫時還沒有。我不想跟三文的父親說,中年喪子是人生最大的悲痛,我不想在他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確實,中年喪子、喪偶,乃是人生兩大悲痛,對趙叁德來說,兩樣都占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