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不會叫我一道去裸奔吧



對小蕙、安若紅、肖妤、毛麗芳、張鐵靜這些人的訪問,阿壺都用錄音筆把她們的談話錄了下來。回家後,和諾諾、杜咬鳳、陳館長坐在一起,分析探討。

"你們說,Zoe會為了這麼一樁小事自殺嗎?"

一樁小事,這就是諾諾對此的評價,她的理由聽起來很充分---

想當初,三十年代上海灘,阮玲玉的自殺轟動一時。使她吞下整整一瓶安眠藥的原因,無非是幾份小報的流言蜚語,如果今天的女藝人都像阮玲玉這麼脆弱,那這些女藝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如今是什麼時代?誰還怕緋聞?反過來,沒有一點緋聞纏身,倒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說明這個女人對公眾缺乏吸引力,非老即丑。

Zoe這樣的都市女性,她是一名牙醫,是高級白領,見多識廣,她遭遇的事情充其量只是幾句謠傳,事後,她談笑風生、若無其事,甚至開玩笑說"要是自己擁有這樣誘人的身材就好了",這些反應足以證明她的心態十分輕松,根本沒在乎。安若紅認為Zoe只是在強作歡笑,把苦悶埋在心底,乃是錯誤的判斷。在收到色情圖片的幾天後,Zoe才顯得情緒不佳,突然墜樓身亡。由此可見她遇到了另一件不開心的事,那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

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的事呢?

時至今日,回頭再看一看那條短信息:

"你們終于看見了我的裸體,從現在起十二小時內,你必須公開展示你的裸體,否則將厄運臨頭。"

請注意第一句"你們終于看見了我的裸體……"

這個"終于",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意思。

每個人的潛意識里,都有著對裸體的渴望,這種渴望,男人有之,女人亦有之,實在是一種難以言狀的沖動。

這種渴望,已經超越了簡單的肉欲,變得紛亂複雜。

你會站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裸體,或躺在浴缸里輕輕撫摸自己的裸體;如果你喜歡一個異性,渴望看見他(她)的裸體;如果你非常討厭一個人,會巴不得對方在大庭廣眾下赤身裸體,出夠洋相。

色情雜志的暢銷,色情網站的驚人點擊率,過去男人看,現在女人也看,人人愛看,雖說看來看去無非就是那幾個器官,那幾種姿勢,人們還是樂此不疲。由此看來,裸體永遠是神秘的,人類對它的渴望是無限的,對它的探索是永恒的,甚至超過了對宇宙的興趣。

這個"你們",不單指吳勞乾之流,也指向大眾。Zoe不擇目標地報複公眾,人人都有可能成為她的下一個目標。看起來只是一個簡單的惡作劇,其實是一個預先設置好機關的奪命游戲,它的規則很簡單,就是裸體。你要命還是要面子?要面子你就得死,不要面子那你就脫吧,不要有絲毫的僥幸,Zoe說到做到,乾淨利落。


有人用短信來散布流言,Zoe就用同樣的方式來散播恐怖。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幅畫,如今反饋給大眾的也是一幅畫,以其人之道,還治眾人之身。

她的冷酷,她的手段,她對公眾的嘲諷,都達到了巔峰。如何才能讓她罷手呢?

如果畫上沒有那只淑女杯的出現,諾諾和阿壺是無法找到White齒科的。看來,Zoe希望他們找到,這種"希望"是否包含了另外一層意思,即希望他們為自己辦一件事,這件事,極有可能與Zoe的墜樓有關。

"裸體研討會"將近尾聲的時候,杜咬鳳提到了李總,就是李永年。他雖然不是繪畫者,但他是這幅畫的始作俑者,他怎麼會產生要為Zoe畫一幅畫的念頭?

李總已經回台灣了,據說正在新加坡,難以謀面,肖妤提供了一張李總在White齒科的名片,上面有他的手機號碼,這是公司提供的手機,走之前肯定還掉了。還有Email地址:David@white.dental.com.cn。David是李總的英文名字。

李總走了,郵箱尚未取消,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諾諾建議不妨給李總發一封電子郵件,說不定遠在新加坡的李總在寂寞的時候,會想起White齒科,想起Zoe,不經意地點擊鼠標,打開這個郵箱。

眼前的曾門,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約一米六五左右,頭頂微禿,臉上有點胡子茬,一條髒兮兮的牛仔褲。怎麼看都不像畫家,倒像建築工地的民工。

陳館長發瘋的消息在美術圈里傳得沸沸揚揚,曾門也聽說了,他倒沒怎麼驚訝,而是聳聳肩,對陳館長的行為表示理解,還說:"凡高用剃刀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相比之下,裸奔又算得了什麼?

溫布爾頓網球賽有裸奔,白宮的南草坪上也有裸奔,在美術館里裸奔,大概是把自己當作一件藝術品了,這應該算是一種公益行為吧。

有時候,走在大街上,滿眼的人流,真他媽煩,真想把自己脫得精光,無拘無束地奔跑,一路狂呼,但就是沒那個勇氣。他堂堂一個美術館館長竟然有那份勇氣,實在讓我佩服,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在這里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如今,素昧平生的陳館長忽然冒出來,來接受他的"崇高敬意",驚訝之余,曾門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不會叫我一道去裸奔吧?

曾門胡思亂想。

如果真是這樣,我該找什麼理由拒絕呢?說我患了感冒不宜著涼;說我患了帕金森症不能出門,要不干脆說我感染了艾滋病毒,總之把他嚇跑就行……

曾門想的借口一條都沒用上,陳館長來找他的原因,都和《窗台上的Zoe》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