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蓮舟當年跟著梅落白一起打了幾場戰之後便被調回朝中,故而對當年前線的動態所知並不算詳盡.白木雪又只淺淺道了有一個將軍,顯是並不想暴露其真實身份.只是
明明是天大的人情,在她口中道出,卻仿似家常便飯一般尋常.梅落白側眸自然的看向北澤墨,他當年就近向四表哥北澤燁借兵的事是他親口告訴自己的.且說四表哥初始並不願意,後幸有其師妹出面周全,方是借到了三千精兵.且那之後也是時來運轉,戰事上亦漸入佳境.只是彼時只道是四表哥念著兄弟情,回心轉意,不想卻還有這一層故事在中間.而白木雪在之後與他多有書信上的往來,卻也
不曾提及.
梅落白只覺此刻心中對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有了一些敬畏.也難怪四表哥不肯放手,賀蓮舟也是一往而深,至于阿墨,便更不用說了.
當然這在座,心情最複雜的自然還是北澤墨.若當年他沒借到那三千兵,那之後,又沒有她適時提點的話,他大抵便只有兩條路,戰死不歸,或是找個借口回京城.有二皇兄住持大局,責罰當也不會太重,他依舊可
以繼續做他的紈绔公子.只是那樣腐爛的人生當真不是他想要的.思緒飄回六年前,滄橫國強勢進犯,邊境告危.國中男兒紛紛赴了前線,他身為皇子,自責無旁貸.只不知是他運氣著實不好,亦或是他當真不是行軍這塊料,自己所領
的軍隊,一度連連敗退,耗損甚重.當時二皇兄坐鎮帝都分身乏術,梅表哥又遠水救不了近火.無奈只得向離自己最近的四皇兄北澤燁借兵.四皇兄天縱奇才,智勇雙全,克敵無數,屢立奇功,所領的金騎軍也是兵強馬壯.只北澤墨這一去卻是被拒之帳外,連面都沒見著,更別提借兵了.二人的母親同為後妃
,曾有嫌隙,這樣的結果本也在預料,只是國難當頭,仍是抱了那分萬一.就在北澤墨准備折返之時,遇見了巡城歸來的她.一直到很多年後他仍記得,那個小小的人兒,坐在高高的馬背上,長長的發帶隨風飛揚,拿著兩串糖葫蘆,小心翼翼仿
佛捧著什麼寶貝.身後足足跟著百騎,擦身而過的時候輕輕跟他說了一句"你且再等上些時候."
半日後,他見到了四皇兄,也借到了三千兵馬.帶兵回返之時,她依舊在那高高的馬背上對他盈盈一笑"你可欠了我兩串糖葫蘆,記得還啊."彼時情景曆曆在目,在她死訊傳出的三年間,每每午夜夢回,總覺一身悲涼,回不去,忘不掉,再無法觸及.當年只道是四皇兄寵她,兩串糖葫蘆換了三千兵,卻不想是
她用了全幅身家為他搏了一個未來.
若是當年她手上還握著飄雪三十二,又何需妥協入還龍城.便是與四皇兄翻了臉,也大可揮一揮衣袖瀟灑離開.說到底,他到底欠了她多少,從一開始也便算不清了.而在重逢之後,自己卻總是動不動,便欺負她.此時此刻,他最想做的便是擁她在懷中,即便什麼都不說,什麼都
不做,只是抱一抱她.但他亦明白,他已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現下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