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簷下,賀蓮舟搬出了一副小案,悠閑喝著茶.籬笆院里,明武四子正將柴堆由西面搬往東面.
"賀,差不多得了."換好衣服的凌,自顧于賀蓮舟隔案坐下,倒了一碗茶."無規矩不成方圓,事倒不是大事,但還是要讓他們記住,凡事要三思而後行,若任由發展,怕是如野草野蠻滋長."賀蓮舟意味深長,手里端著茶碗,嘴上講著道理,視
線卻是隨著院子幾個來回奔走得身影.最後又將目光收回轉落在凌身上"說起來,當年你也沒比他們好上多少,隔三差五跟我嗆,我啊,差點就以為沒法跟陛下交待了.""我有那麼讓你糟心嗎?"凌皺了皺眉,當年家中變故,母親大受刺激,仿佛變了個人,對他非打即罵,最後二哥哥將他放在賀蓮舟身邊磨練,起初那兩年,沒少給他惹麻
煩是真,但好像也沒那麼過分?"糟心倒沒有,你身份特殊,總指望著能將你導正,怕你被心理陰影影響一輩子啊."賀蓮舟放下茶碗,拿起折扇,象征性搖了搖"不如說說,你怎麼就一夜成長,不用我操
心了,我也好總結總結.""這個嘛……"那著茶碗的手頓了頓,凌轉了個側顏"突然覺得有些東西需要也值得去保護,還正好是一直希望的樣子,大概就是這樣.就好比在茫茫大霧里突然照進來的一
束光,就跟著她走了.後來就覺得這條路上的風景不錯.就一直這麼走著了."
"有些東西呢,遠觀就好,一旦觸碰容易碎……"伸手拍了拍凌的肩膀,賀蓮舟再度將目光轉回院子里,茫茫大霧里的一束光,算算時間,大抵也能猜到這個暗指.
"想什麼呢你,我當她是家人."心照不宣,賀蓮舟能聽到話外音,凌自然也能聽懂,反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臉上帶著點小傲嬌"誒,賀,你吃過她做的面嗎?"
"沒有,她還能做面?"賀蓮舟搖搖頭,臉上帶著一些震驚,反正當年在河西住了那麼久,每到飯點,就只能看她一臉茫然,後來白兄干脆請了陶奶奶過來給做飯.
"我吃過."這一來,凌越發驕傲"清湯寡水的."
"你這是損她呢還是損她呢?"賀蓮舟頓了頓,薄唇微啟,這幾個字好像怎麼聽也聽不出贊美的意味來."是家的感覺."抿了抿薄唇,凌抬頭看了看星空.那碗清湯面的味道,他至今記得,寡淡無味,卻是沉甸甸的心意.這世間第二個給他煮過面的女人,第一個是他的母親
,可惜她瘋了,他再也吃不到了.所以他想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第二個.沒錯,他就這樣被一碗湯面收服了.還是碗並不好吃的面.
"懂了……"賀蓮舟微微歎了口氣,有些感情無關風月,他從前不信,現在信了.側頭看凌的茶碗已經空了一半,便順手給續了上"你母親那,你後來可還有去看過?""不看也罷,去一回,傷心一回."凌眨了眨眼,突然覺得星光似乎黯淡了.